卡西尼回响 第4章 梦魇

永昭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这种感觉好像是来到了一个平行世界，以第一人称体验自己，身份和事件走向却不受控制。

“少校，可以定位到上级出发前给的星际信号了，果然是在月球背面。”

上面的情报检测果然没错，在月球这么近的地方，真的有生命活动信号。这种异象是近两年才出现并且从微弱到逐渐变强的，联系到是在与地外生命互通信号后才出现，不禁让人担忧地球的安全。

“先隐匿好自己的坐标信息。侦察舰先行靠近，明天本舰一同前往观察，其他大部队原地待命。”永昭下达命令。

“收到。”飞船内一副肃杀的气象。纵使军人本职是保卫家园，随时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人本能地还是会产生恐惧心理。

入夜。侦察舰前线传来情报。图片上显示月球背面有中型基地，外围有重兵看守，布置的军械是当今地球上能拿出的最顶级设备，甚至还有些是地球上都还未见到过的。饶是永昭也不禁心头一紧。

永昭正要把图片传给地球总部，却犹豫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如今的发现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预料。再等等吧。

第二天清晨。永昭决定亲自率领舰队去查看情况。待命指令下达，大多数舰队仍然在原地严阵以待，只有五支先遣核心舰队出发。

他们来到了昨夜侦察舰确认安全的前线坐标，大致情况和发来的图片大同小异。靠近后看的更加明确，敌方的武器完全不是和自己同一个量级。永昭留下更多的证据，秘密传输到地面，再拷贝一份加密储存。正当他们观察好决定再向前推进时，敌方基地出来了人。

永昭没有看错，是地球人。

怎么可能？永昭连忙保留证据，将此人的面部特征尽可能清晰地被拍下，存储到自己的保密文件当中。

正当她准备撤退回原来位置的时候，那个人看向舰队所在的方向。那个人定定地盯着他们的方向，明明肉眼根本看不见这个距离的舰队，他像是已经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一般，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了遥控器。

“全面撤退！”

命令和火光一齐出现，已经来不及了。

对方的武器精确锁定到先遣舰队，以极快的速度从天的那一边压来，沉默的震耳欲聋。

舰队上的军人训练有素地以最快的速度撤离军舰，乘上备用逃离舰，呼啸着往原部队逃离。永昭在指挥台前开启了自毁程序，将撤退救援命令发至后备队伍，在爆炸前夕终于登上了逃离舰。

纵使已经够快，爆炸的冲击波还是对逃生舰造成了冲击。再往后便是漫天的黑暗。

——永昭醒了。她不适地睁开眼睛，身上已经是冷汗涔涔。

又做梦了。

尽管她之前也有时不时地做梦，但从未有如这次这般如此清晰、深刻的梦，最后的疑惑、恐惧，不甘，现在还紧紧攥着她的心脏，让她恍惚而不真切。左右环视，四周还是她熟悉的布置，这是在她的宿舍，没有错。电视里还在播报晨间新闻，主持人平静温和的声线稍稍安抚了她的不适应感。

这是一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她是一直不赞成同外星人过早地过深交流的那一派，疑虑导致做出这样的梦也不奇怪。可是梦里她是太空军，对于舰内器械的控制和操作十分得心应手，那些按钮和装置如此细节，好像她自然而然地就应该会一样。

这种错位的既视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永昭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啦？”叶凝从隔间进入，看着永昭脸色惨白：“这是做噩梦了？”紧接着又递上一杯水。

永昭一时间有点恍惚，才想起昨天是她允许叶凝暂时睡在她的宿舍里。尽管是长官，永昭平日里也只是一个人占用双人宿舍罢了。虽说是宿舍，但房间里像个二居室的套房，也算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1104和我说我的脑震荡没什么问题，多加休息就行，报告上也没什么问题。”叶凝见永昭沉默不语，也不再多问。

“来复盘一下昨天的调查再决定一下今天的方向吧。”叶凝直入主题。

永昭回过神，点点头示意叶凝说话。

“首先，应该可以确定的是，你说的基地那批所谓的基层人员应该确实有问题。”叶凝停顿，在接收到永昭肯定的点头之后接着分析道。

“我学的是天体生物学是一个新兴的交叉学科。除了对于外星生物本身的各方面理论研究，由于我自己目前在研究所语言转译部门工作实习，我对于人类的脑科学领域也有所涉猎。因为这同时涉及到外星人研究和人类插入式脑机理论，也就是脑科学方面。”

“他们的行为特征，有点像记忆被人为篡改的结果。”叶凝顿了顿，看向永昭，见她也不是不赞同的样子，大胆地接着说自己的想法。

“他们的过往经历和生活细节是不自洽的。虽然具体细节他们可以看似合理地圆上，但他们自己应该也觉得有违和感。目前没有公开的记忆篡改的实例，建议运用在心理治疗中删除创伤记忆的理论也还没有付诸实践。所以你可能会觉得他们是失忆、记忆异常，但其实是记忆被篡改了。”

“我觉得，记忆篡改理论上应该能做的更完美的。可是他们做的有点粗糙，细节上没那么自洽，我想，有可能是要立马更改记忆的人太多了，时间不足导致细节修缮的没有那么完美。”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推断成立的话，这一批人都是同时被人为地篡改了记忆。”永昭思索道，“那大家经历的应该是同一件事，这件事情可能牵扯更深。”

“有没有可能复原他们的记忆呢？”永昭最终提出了这个问题。

“有。”

“有。”电视上播放着访谈节目，正是一起关于予英带领的新技术突破的解惑内容。一位中年女性正在笑意盈盈地回答主持人提出的问题。这位中年女性约莫是四十出头的样子，举手投足有种从容不迫的优雅感，回答问题也是不紧不慢，讲解技术让人听起来如沐春风。

“脑科学技术现在对于大家来说已经不陌生了。这项技术从最早帮助残疾人表达自己的需求，实现正常生活，到基础的实时翻译应用，其实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享受它的便利。近年来脑机接口的研发，更是在日常生活、工作效率、医学手术上得到应用。现在应用在与外星人交流方面，其实就是实时翻译的拓展，大家无需恐慌。我们科学家所做的一切最终还是服务于大众，让大家能够享受到科技的便利。在不久的将来，外星人可能会作为另一个种族真正来到地球与大家见面，让双方能够交流，也是对于人类自身权利的保障。”她娓娓道来地解释道。

“是吗。听吴慧教授这么一说，我觉得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到来了。我们也非常开心能见到科技的发展可以让所有人都被拥抱走向未来，而不是被时代的洪流抛弃。”主持人赞美道，眼里满是对于未来的期待。

“吴慧教授其实我们已经很熟悉了，您是作为科学院的基因工程博士和发言人，经常活跃在荧幕前为我们普通群众答疑解惑。那其实我们能看到最近一位年轻的科学家露头，这位予英科学家同你一样也是咱们女性的楷模，作为技术核心推动脑机的发展，那对于这样一位年轻的科学家，您有什么看法和额外的透露呢？毕竟她真的很神秘。”

“予英是脑科学博士，也是目前科学院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对于她我就不美言过多，我相信媒体已经说了很多。只是我这里有个独家小秘密告诉大家——”

吴慧笑眼弯弯，停顿了一会说道：“她是我的好女儿呀。”

永昭看了叶凝一眼，她对这个结果也是很惊讶的样子。吴慧这么多年作为科学院的发言人，早就深入人心，在民众心里也有很高的信任度。予英更是最近进入大众视野的新秀。两者突然被联系在一起，出人意料。

果不其然，节目的实时评论已经被海量的问号所占据，众人的关注点早就不再是外星人、脑机了：

【我的老天奶啊！予英竟然是吴慧教授的女儿吗？】

【果然科学家的女儿还是科学家啊。这可能就是基因传承吧…】

【真是年轻有为啊！】

……

叶凝沉默，眼里却有些冷意。她关了电视，房间里一下安静了。

“复原记忆需要的是原始记忆的数据库。只要找到数据库，剩下的就比较简单了。”

“拿到数据的话，你就能做吗？你一个非专业人员，我怎么相信你不会进一步破坏他们的大脑呢？”

“你考虑的太久远了。”叶凝面无表情地回答，“连数据库在哪，甚至存在与否都不确定呢。我在的研究所的上司就是这位予英博士，她教了我很多。当然你也可以不信，不过你总该好奇被篡改的记忆吧，你除了赌我靠谱，还能找到谁来做这件事呢？”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颇有点阴阳怪气的味道。永昭一脸不解，她刚得罪叶凝了吗？

线索虽然看起来断了，人不能就此放弃。永昭和予英还是回归到了最初的起点——在基地内部寻找数据库。这是一个相当大胆的假设，既然他们完好无损还聚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基地里，没准背后有人秘密保下了他们，甚至是原始记忆的数据库。

在综合考量之下，她们把目光放到了鲜少有人涉足的D区域——技术与研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