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西尼回响 第3章 异样

12:00。

永昭给了叶凝三天时间。严格来说，72小时。给出一个有效发现。叶凝可以得到的权限是永昭的所有权限，并由永昭全程协助。找到，可以暂时留下。之后如果可以帮助永昭恢复记忆，永昭可以尽她所能帮她彻底逃离研究所。但如果没找到任何有效发现，以窃取机密的罪行上报。

基地区域分为A、B、C、D四个大区，分别指代生活与公共设施区，指挥与行政区，训练与实验区，技术与研发区。

A区对基地内所有人开放权限，包括宿舍、食堂、医疗中心等公共区域，像是一个小型的社区。虽然整体布局比较简单，但由于面积大，调查起来也颇具难度。

首先是实地勘察。叶凝仔细地将眼见的布局与地图布局比对，一路敲敲打打，不断勘测，但是并未发现什么隐藏的空间或通道。监控室观察中，A区人员流动和日常活动也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会不会有除你以外的研究人员，拥有和你不一样的同等权限，甚至是更高的权限呢？”叶凝在监控里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提出了一种可能性。

“我查看过这里的人员记录。我是资历最早的那一批，但是其他和我同资历的，身在高层的都被调走去其他基地更高的岗位了，除此之外剩下的都在一些基础岗位，非常容易探查生活轨迹。我有仔细地问过他们，但没发现什么异样。”永昭回忆道，紧接着带着几分犹豫和不确信说道。

“就好像是——他们从很早之前就被设定在这做基础工作一样，履历简单、清晰地让你挑不出一点错。”

挑不出错吗？

叶凝站在门口，透过透气的窗口，观察一个和永昭同期的厨师。此时她正在备菜。尽管目前配比合理的营养剂已经能够替代传统食物满足人类的进食需求，但人们还是有时会选择”复古“的饮食方式，品尝传统的美食。军事基地当然能够保持军人的各类营养需求。厨师正在准备分切一整只鸡。只见她手起刀落，劈开关节，几下便利索地将鸡分成鸡腿，鸡胸。在将剩余的部分剁成大块后，厨师若有若无地回头往叶凝的方向瞥了一眼。

很敏锐。叶凝和永昭对视，不言而喻。永昭见到厨师的脸，不由得挑了眉，眯起眼睛仔细地瞧了一眼，瞥了眼叶凝认真观察的模样，还是什么都没说。

见外面没有动静，厨师又开始继续手头的工作。她备好菜，远远将鸡肉递给旁边正开始给锅加热的厨师。另一位厨师接过鸡肉，下油过几秒便将鸡肉丢进锅里，十几秒的翻炒过后，沿锅边淋下一圈米酒，大铁锅顿时窜出火焰，很经典的厨师操作。叶凝却注意到，刚才那位厨师眼里一瞬的僵硬和眼神的失态、下意识的后退动作、和双手往前撑的防御姿态。

叶凝转头，果然永昭也发现了这个细节。永昭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她终于撞见了这个厨师具有违和感的部分——她是一个怕火的厨子。这不是平常人本能的对火的恐惧，而更像是一种因为对火产生心理阴影的状态。

——PTSD？

“基地的所有资料我都看到过，从来没提到过有发生火灾。”永昭说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怕火的？”永昭在厨师坐定后，直截了当地问道。

厨师一惊，顿时有点慌乱：“我…其实一直都有点怕火。可能这就是我为什么做不了主厨，这么多年还只能做一些厨房的基础工作的原因吧。”

“谁教你当厨师的？你怕火为什么要学做厨师？”永昭继续问道。

“我，我不知道。我感觉我就是自然而然成为厨师的，我就应该这么做啊。”厨师解释道。

叶凝原本在厨师后面转着笔，听到厨师语焉不详的解释，直接将笔盖拔出，笔尖对着厨师的脑袋狠狠一掷。厨师像是感应到似的，下意识地偏转脑袋躲开了飞来的笔。永昭接住笔，叶凝打量着厨师，对厨师的怀疑又多了几分。

“你为什么会说不明白自己职业选择的前因后果。你是间谍吗？”叶凝缓缓踱步到她身旁，居高临下地看她。

永昭无奈，哪有人这么直截了当问的。

像是接收到了永昭的眼神，叶凝轻咳一声，重新问道：“你是不是感觉你和厨师身份是缺乏情感共鸣的？”

厨师毫不犹豫地点头。

“这种感觉是不是像是有种外界的推力，把你安在了厨师的位置上，让你以一种看似有逻辑的方式来不断地进行目前的生活。但有一些细节，其实是含糊不清的。”叶凝停顿，看到了厨师表示赞同的眼神，继续说道：“你的职业习惯，根本就不是厨师的职业习惯。厨师讲究‘重而不乱，轻而不滑’，每一刀都应该是有技巧的，哪像你，只靠蛮力，虽然照着鸡的关节剁的，骨头还是碎了。还有你这个条件反射的敏锐反应，你分明是个军人啊。”

这结论一出，大家相顾无言。

永昭最终还是打破了沉默：“柏熠，现在我们搞清楚为什么你可以在大比武中拔得头筹了。你不是黑马，你是蒙尘的金子。”

大比武？叶凝瞪大了眼，有她不知道的前情提要竟然不告诉她，还是她自己推断出来的！看着叶凝幽怨的眼神，永昭连表情都没变一分。叶凝又看到柏熠恍然大悟的神情，感觉自己有种被当免费劳动力的无可奈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所以有没有人和我解释一下呢？”叶凝见永昭并不打算多说的样子，咬牙切齿地问。

“简单来说，这个一年一度的个人素质大比武，是少有的可以组织大批人员发挥自由意志和潜能的契机。”永昭非常言简意赅地解释。叶凝懂了。平日里军人只会做自己岗位的事情，娱乐活动也少，这样大规模的比赛可以充分展现他们的主观能动性，这不就发现一个素质彪悍的厨子了吗。

“看来我们很有必要去看一下其他“基层人员”了。”叶凝提议道。这个基地，可真是别有洞天啊。

代号1104。中级医护人员，他主要负责基础护理和紧急外伤处理，毕业于C大护理专业。从报告来看，工作能力无可指摘，除了有时候会不打麻药导致军人投诉他。

“有哪里受伤了吗？”1104看见永昭和叶凝并不像是有外伤，有些疑惑。

“她前两天脑震荡，你帮她看看现在怎么样了。”永昭解释道。

1104应下，初步观察了叶凝的头部。在确定没有明显的外伤和肿胀后，熟练地进行意识水平检查、认知测试以及瞳孔反应测试。“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前几天的病历单上面写的也只是轻微的，应该问题不是很大。”1104说道。

“以防万一，你给她做一个详细检查吧。”永昭说道，示意叶凝走向最近的设备。

“不是这台。”1104阻止道，“这台是便携式超声诊断仪。平常用于临床快速诊断。既然想看的仔细点，用MRI设备吧。倒空口袋，取下身上所有金属物品就可以进去了。”

叶凝沉默，看了看永昭，抿了抿嘴，长叹了一口气，领悟了自己做工具人的使命。但她也是毫不客气，把头发拨到耳后，对永昭招呼道：“那你过来帮我摘一下耳环吧，我需要帮助。”永昭挑眉，事情还挺多。本来并不想惯着叶凝，看到她摊手一副你不帮我摘我就不动的样子，永昭还是无奈地上前。永昭走上来一瞧，原来不是叶凝故意为难，她的左耳上真是满满当当。耳垂上就打了三个，耳骨更是从上到下穿满，耳屏和小耳窝上也都是被照顾到，甚至还有贯穿的。虽然她的耳洞真的很多，但是并不显得很繁复，整体反而有种叛逆而协调的感觉。

“轻点呀会痛。”叶凝抬高了半边脸，示意道。永昭靠近，小心翼翼地把叶凝的碎发拨开，扭住蝴蝶扣耳钉，试图往后拔出。

卡住了。永昭无端地觉得周遭的空气在发热。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按住蝴蝶扣往后拖，又是卡住了。叶凝等了半天也不见有耳钉被取下来，戏谑地问道：“你怎么没力气？直接拽下来就好。”

靠得太近了。叶凝的话在她心头一震，让她无端地更加紧张，又不想耽误时间，使了劲将细小的蝴蝶扣一拽，这次终于下来了。一次成功，后面就能有所参照，很快其他的便都被一一取下。

“谢谢你。剩下的我就自己来了。”叶凝收好耳饰，没等永昭反应便撩起衣服折在内衣下摆。永昭一瞬瞪大了眼，轻咳两声刚想说些什么，却见叶凝低头熟练地取下了自己的脐钉。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说点什么，叶凝已经穿戴整齐，转过身对1104示意道：“金属物品都取好了，来吧。”

1104熟练操作后对永昭说道：“今天不是很忙。结果可以在2小时内立马出。”

“医疗AI会给出报告解读是吗？”永昭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AI确实会给一个结果以及诊断方案，一般来说都是准确的。但就我个人而言，我都是作为参考着重看下AI指出的问题，再结合我自己的知识去判断。”1104解释道。

“C大护理学还教你们看影像报告吗？”永昭问道。

“没有。是我这么多年自学的。”1104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工作久了，这种东西慢慢就学会了。”

“那你悟性很高啊，感觉像是神仙托梦给你赛博讲解了护理之外的专业知识呢。”叶凝慢条斯理地把身上的钉子戴回去，悠悠地说着。

这不是戴的挺熟练吗，永昭疑惑，还没来得及措辞，1104便回答道：“我还真有做梦呢。我感觉我就应该做医生的，梦里老是很紧迫地给人急救手术，有时候甚至在条件很一般的小棚子里呢。”

永昭一惊，与叶凝对视。

后者回了一个笃定的眼神。

哪里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