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蓉三人传阅日记本的时候,贺无虞微微支起身子,打量着周围。周围皆是四人一桌的“一家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日记里所说的“叔叔”。
贺无虞不禁想到了之前在铁门外看见的那道黑影,工作人员会把那道黑影放进服务区吗?
庄平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看来今晚是你的剧情啊,祝你好运,可别死的太惨了啊!”
贺无虞听见声音,收回思绪,她抬眸,对上庄平浑浊的双眸,没吭声。
庄平见贺无虞正眼看他,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她姣好的面容上。他说:“怎么,怕了?”
“你有没有想过。”贺无虞慢慢的说:“如果“妈妈”不按日记上说的那样离开房间,“叔叔”是会过来找“妈妈”,还是找欠债不还的“爸爸”?”
庄平一愣,半天都没再说一个字。他狠狠地瞪了贺无虞一眼。
气氛有些凝滞。
白澈不得不出来打圆场:“都吃完了啊,咱们就先去隔壁旅店休息吧?”
黎明高速公路的服务区设有用餐区和休息区,餐厅的旁边就是一家旅店,没走两步路就到了。
在进入旅店前,贺无虞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这间旅店没有名字。她跟着走进去,前厅冷冷清清,只有工作人员在前台打瞌睡。
庄平过去开房间,贺无虞小声问江蓉:“这里怎么这么冷清?其他人呢?”
“这是异空间。”想到这是贺无虞的第一场游戏,江蓉耐心的说道:“像这样的多人游戏但有单人任务的场次,过任务的时候,就会被拉进祂们的异空间里。游戏世界的模式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一种,以后你多参加几场就知道了……”
当然,贺无虞得有命去参加。
贺无虞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日记本上的“妈妈半夜离开了房间”就是我的单人任务吗?如果我不做任务会怎么样?”
“就像你说的那样。”江蓉说着,微微顿住:“祂会来找我们。不做任务等同于默认任务失败,会死。”
贺无虞小声对江蓉说:“我会去做任务的,我只是不喜欢那个男的,所以故意吓他。”
“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这场游戏匹配到的队友。”江蓉看起来性情很是温和,她宽慰道:“能好好相处还是要好好相处的。”
贺无虞“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庄平拿到房卡后便抬脚上楼。
这旅馆的面积不算太大,只有两层高,他们上了二楼,看见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侧房门紧闭,而他们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白澈去看庄平拿的房卡:“咱们四个人住一间房啊?”
“这旅馆免费的,没花积分。”庄平无所谓的说:“有得住就不错了。”
江蓉温声和贺无虞解释:“在游戏世界唯一通行的货币就是积分,很多玩家只能通过参与游戏来赚取积分。”
贺无虞了然的点点头。
庄平刷房卡走进了房间里,出乎意料的是这竟然是一个二居室的套间,他们两男两女,刚好分配。
贺无虞直接走进了离她最近的房间,庄平盯着她瘦弱却漂亮的背影,有些失望这怎么会是一个套间!
江蓉注意到庄平的目光,她眉头微皱,但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没多说,跟着贺无虞回房。
房间内。
贺无虞正在仔细研究那本日记本,想从里面找到更多的信息,来应对今晚她的单人任务。
“看出什么来了吗?”江蓉问她。
“父亲酗酒,母亲懦弱,孩子很懂事。”贺无虞简略的总结道:“非常典型的一个家庭。”
“每一场游戏的主线基本都有在现实生活中有原型的。”江蓉继续给贺无虞科普游戏世界的知识:“每一场游戏结束前我们都要向祂复盘,只有这样才算通关。”
“复盘错了呢?”
江蓉:“也会死。”
“这对我们好不公平,好不容易走到最后,还是会一不留神就死掉。”
“哪个游戏会是对玩家公平的呢?”江蓉反问她:“我们打破不了规则,要么接受,要么反抗。当然,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贺无虞:“……你怎么老把死不死的挂在嘴边呀,这样不好。”
贺无虞从小就体弱多病,她很忌讳“死”字,她想要长命百岁。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这里的她不在病床上,身体不算强壮但也不病弱,她会努力活下去的。
“我得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警惕。”江蓉道:“没有人会想死。”
“我等会儿去做单人任务。”贺无虞犹豫着问:“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新手保护期,按理说新人的第一场游戏,应该不会很难吧……”
“这项规则在游戏世界不通用,否则你也不会进入这场多人游戏,像这种多人游戏,最后的存活率一般只有5%左右。”
也就是说,今天贺无虞见到的绝大多数人都会死在这场游戏中,或许也包括她自己。
贺无虞心情沉重。
江蓉继续说:“祂给我们唯一的金手指,就是进入游戏世界时,抽取的身份卡牌。”
闻言,贺无虞下意识的摸兜。
江蓉瞥了眼贺无虞,接着说道:“身份卡牌分为神牌和民牌,一场游戏里会通常只会出现三分之一左右的神牌,剩下的都是民牌。”
“神牌的种类有很多,而民牌只有一种身份——愚人。”
“你可以看一下。”江蓉说着,摸出一张极有质感的卡牌。
贺无虞没有去看,她说:“你不是说,身份卡牌不能被别人看到吗?”
“我是民牌,没关系。”
贺无虞这才好奇的看过去。
长方形的卡片上是一圈金色的边框,边框里的上半部分,是一个笑容灿烂着的小人头像,下半部分则是愚人的介绍——
【愚人】:这世上的聪明人很多,但他们大都活不长,而你庸庸碌碌,却是这个组成这个世界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因为哪里都会有你的身影出现。
天赋(存在感):咦?这是什么你没有的东西?毫无存在感的你,在有神牌在场的情况下,很难引起祂们的注意。
贺无虞想起自己的身份卡牌,她想她还不如抽到民牌。
见贺无虞看完了,江蓉也将自己的身份卡牌收了起来,贺无虞这时忽然说道:“我是神牌,我就不给你看了。”
“嗯。”江蓉也没说什么,她接着最开始的话题和贺无虞谈论:“你说为什么9月19日的时候还没钱做饭,10月1日的时候就做了好多好吃的,还要一家四口出去旅游?”
这十二天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这并不难猜,贺无虞说:“两种可能性,要么是他们通过某种渠道忽然有钱了,要么是他们要欠钱还不上要跑了。我更倾向于后者,否则债主也不会追上来。”
“可是欠钱的是“爸爸”,为什么今晚出事的是“妈妈”?”江蓉问。
贺无虞也不知道,她沉默片刻:“可能因为“妈妈”比较倒霉,一出门就遇到债主了?”
“为什么不可以是“爸爸”为了抵债,决定把“妈妈”卖给债主呢?”江蓉慢悠悠的说。
“可他们不是夫妻吗?”
江蓉没再继续说下去:“已经很晚了,我们该休息了。”
“好吧。”
这一夜对于贺无虞来说注定是不眠之夜,她穿戴整齐在柔软的床上躺下,等待着“妈妈半夜离开了房间”发生。
妈妈半夜为什么会离开房间呢?
不知何时,旅馆的灯尽数熄灭,困倦的贺无虞努力的撑着眼皮子支起身子往外看了一眼,服务区的灯光也已经熄灭了,她目光所及之处,一片黑暗。
贺无虞重新躺了回去,闭上眼睛。
这小旅馆的隔音效果并不好,贺无虞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有人踩在木制楼梯上上楼的声音,沉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贺无虞打了个寒颤,猛地清醒了过来——如果这个旅馆是异空间的话,他们都在房间里,那么正在上楼的是谁?!
正在这时,贺无虞忽然听见了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
贺无虞条件反射的缩进被子里,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并不是她的房门被拧开了。进出的门已经上锁,只能从里面打开,这说明,是他们之中有人,打开了大门,离开了房间。
……会是谁?
贺无虞慢慢的转过脑袋,去看身边——江蓉安静的躺在她旁边,已经熟睡。
不是江蓉,那是白澈还是庄平?
贺无虞想到了她的“单人任务”,在目前还算是已知的情况下,她必须得出去看看。
她轻手轻脚的下床,穿好鞋,小心翼翼的将门开了一条缝,谨慎的往外看去——
外面一片漆黑,但大门敞开着,内外俱是一片漆黑。
贺无虞确定外面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后,才慢慢的推开门走出去。她将身后的房门带上,走到了另一间卧室,她想先确定,是谁离开了房间。
贺无虞拧开了门把手,床上果然只躺了一个人,只是那人已经把自己完全藏在被子里了,她看过去,隐约还能看见被子下的人在瑟瑟发抖。
“你是谁?”贺无虞轻声问。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她便伸手去拽被子……根本拽不动。
贺无虞只能放弃,轻手轻脚的离开房间,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她站在客厅里,大门依旧敞开,似乎是黑暗无声的邀请。
外面似乎隐隐约约飘来了说话的声音。
贺无虞小心翼翼的靠近大门,探出脑袋往门外看——
黑暗中,透过走廊两侧昏暗的落地灯,隐约可见两道身影站在楼梯口。因为隔得有点远,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剧情错过了就没有了,她只能壮着胆子摸着门走过去。
贺无虞慢慢靠近,脚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靠在一扇门上,后背冰冷,她摸着门把手,获得了一点安全感。
男人醉醺醺的声音传来:“老子就是还不起钱了怎么样?”
——是庄平。
贺无虞立刻听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庄平似乎已经进入了嗜酒成性的“爸爸”角色。
那全身都在黑暗中的债主粗嘎的声音响起:“还不起钱,那就给人。”
“爸爸”坏笑了一声:“老子就知道,你对我那个婆娘感兴趣,我现在就把她给你抓过来!”
贺无虞听得心中一凉,还真的让江蓉说对了,是“爸爸”把“妈妈”卖给了债主抵债。
正在这时,贺无虞忽然手腕一痛,身前已经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爸爸”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债主的旁边带。
贺无虞意识到,妈妈并不是日记里写的那样,半夜离开房间的,她是被自己的丈夫硬生生拽出房间的。
“爸爸”急切的对“债主”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报警的!这个女人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在“爸爸”将她推向债主的时候,贺无虞反应过来,极快的往旁边一避,整个人撞在了楼梯的栏杆上。
贺无虞来不及喊痛,便往楼下跑去——
她噔噔噔的脚步声在黑暗中尤为清晰,贺无虞只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她不敢回头,只能一直往楼下跑,一楼的前厅已经空无一人,大门紧闭。她只能假意往前台旁边的小储藏室跑,将门关得砰砰响,实则是借着黑暗的掩盖,躲在了前台下面。
贺无虞死死地捂住嘴巴,压抑住因为刚才剧烈运动的粗喘。
耳边似乎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过了很久,久到贺无虞的呼吸都平稳了下来,她忽然感觉脸颊传来了一阵凉意。
贺无虞僵硬的抬起脑袋,看见的却是手撑在台子上,身子越过台面,脑袋往下看的庄平。
这一幕的冲击力太大,贺无虞险些吓得尖叫。
“你怎么没待在房间里?我一出来就看到你了,你也迫不及待了么?”他看起来已经恢复了正常,但他看向她的目光,毫不掩下作的恶意。
——不是祂,是他,是人。
贺无虞忽然意识到,这似乎比是祂还要糟糕。在这个世界,她需要小心的不仅仅是鬼怪,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