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
话落,一道黑影迅速离开书房,眨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徒留谢以宁一人在这昏暗的书房里。
她就着屋内唯一的一盏烛火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暗卫刚送来的情报。
也不知是入秋的夜晚太过寒凉,还是烛火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思,“噗嗤”一声,屋子里唯一的光亮就这么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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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谢以宁早早起床梳洗打扮,一大早就进了宫。
不过她并没有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肩舆在宫门口拐了个弯,直奔东宫而去。
此时的东宫,太子的一众妾室正齐齐围在太子妃的宫殿请安。
只是此刻已经不复往日的欢声笑语,众人纷纷一脸愁容。
太子妃不耐烦看她们一大早就一副丧气模样,正好宫人来说:“岱山郡主来了。”
她如释重负的将一众姬妾全都撵走了。
“岱山快来,今儿小厨房新制的单笼金乳酥,你尝尝。”
姑嫂二人好一顿亲热,太子妃紧紧拉着谢以宁的手不肯放开,非要她紧挨着自己坐下。
直到殿里只剩下她二人与一众心腹,谢以宁才半开玩笑半询问的开口:
“方才进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玉良娣她们,怎么个个儿都臊眉耷眼的?”
“唉,你在宫外许是不知,宫里出了大事,还牵扯了东宫。”
太子妃靠在软枕上按压肿胀的额角,她已经好几夜没睡好了。
太子那个浑不吝的混蛋,居然一点儿也不着急。
晨起的时候还故意把宜儿惹哭,之后才甩手掌柜的上朝去了。
留下她这个可怜的太子妃又要哄孩子又要管教小妾。
真真是气煞若人也。
见谢以宁瞪大了的双眼,她开口解释:“宫里两位美人有孕,原本都好好的,结果前个儿云美人不知怎得突然小产,查来查去查到了齐美人身上。
盖因她与云美人前后脚遇喜,偏父皇更喜欢去云美人那,她心生嫉妒,便买通了下人在云美人的安胎药里下了足量的红花,听说云美人疼了一天一夜,到现在血都止不住”
眼见着谢以宁吓得脸色都白了,太子妃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同东宫的人说话,忙道:
“怪我怪我,同你讲这些做什么,快喝口饮子压压惊。”
谢以宁接过太子妃递来的饮子抿了一小口。
见她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太子妃才又斟酌的开口:
“原本母后下旨,要将她贬为采女,一切待生产之后再行定夺,偏她不知发了什么疯,直说请母后替她照顾家人,便触柱而亡。
她倒好,一脑袋出去一了百了,偏攀扯上了母后,眼下死无对证,查不出她受谁指使,此事倒成了死局。”
谢以宁听完满脸的不可思议,这齐美人脑子坏了不成?
“她就这么当着满宫妃嫔的面儿胡乱攀咬?谁会信她。”
太子妃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嗨,云美人小产之时恰逢父皇前去探望,云美人当着父皇的面血流如注,父皇发了好大的火,不然也不能立时就查到齐美人头上。”
谢以宁也跟着叹了口气:“原是如此,我也是在外面听了些风言风语,不放心,这才进宫来瞧瞧。”
“宫外头都有传言了?”太子妃疑惑的问道。
“是呢,有些传言涉及东宫,我怕你们在宫里不知道,这才来的。”
太子妃一身的冷意四散开来:“好妹子,你将你听到的,仔仔细细说与嫂嫂听。”
谢以宁凑到太子妃身边,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奇怪的是最开始太子妃听了还不住的生气,结果越听越开心。
待谢以宁说完,她高兴的直拍大腿:“多亏你来,不然我还找不到破局的地方呢”
太子妃秉承着太后和皇后的教育理念,抓住谢以宁将事情掰开了揉碎了的讲给她听。
谢以宁被太子妃的宫斗小课堂给弄得头昏脑胀,好不容易逃脱魔爪,也不敢再往宫里跑一趟,将自己从宫外带来的新鲜玩意嘱咐东宫的宫人替自己送到寿安殿和梧桐殿去,之后就逃也似的出宫了。
在宫门口碰巧遇到了霍萧,又同霍萧一道去了京郊猎场。
原本霍萧还在犹豫她去那尘土飞扬的地方会不会不习惯,万一被马匹惊到就不好了。
结果他的担忧还没说出口,就见谢以宁熟门熟路的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一个翻身就坐上了马背。
谢以宁同自己的马儿熟悉了一会儿,转头就见霍萧站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愣着干什么,上马啊,不是要赛马吗?”
回过身来的霍萧也跟着翻身上马:“倒是不知郡主的骑术如此娴熟。”
他常年与马匹打交道,仅从上马的动作就能分辨一个人骑术的好坏。
谢以宁高抬着下巴骄傲道:“那是自然,我的骑术可是舅父与爹爹亲自教的!”
说罢,也不管身旁之人的反应,马鞭子一甩,一人一马就疾驰而去。
为了骑马,谢以宁换了一身大红色胡服,在绿莹莹的草场之上,那道身影格外的亮眼,吸引着霍萧不由自主的驱马追去。
马场上洋溢着女子银铃般的笑声,其他人闻声望去,只见一红衣白马一黑衣棕马正在你追我赶。
绕着诺大的马场跑了三圈,最后谢以宁以微弱的优势率先到达。
她坐在马上气喘吁吁地夸赞:“真不亏是能打到南蛮王庭的大将军,就是厉害。”
霍萧自己下了马不说,还上前扶了谢以宁一把:“明明是郡主赢了,郡主才厉害。”
下了马的谢以宁抓了一把草料塞进马嘴,一边说一边给白马顺毛:
“那怎么能一样,我这可是御马配出来的绝世良驹,何况我还先跑了一段。”
霍萧也是爱马之人,看那油光水滑的皮毛也忍不住上手,被马儿啐了一口也不闹,手里拿着嫩草一点一点喂给它。
“我曾在战场上捡到过一匹好马,虽不是名驹,却十分有灵性,不光识路,战场上还会自己躲避箭矢,若不是有它,我不知道要多受多少伤。”
谢以宁一脸的好奇:“真的吗,那有机会我可要见上一见。”
二人相识一笑,不复之前的谨慎生疏,倒有了些年轻人的朝气劲儿。
“不是要与同僚赛马吗?这匹宝马借你,你可别丢了我的面子。”
“是,下官领命。”
霍萧作怪的模样逗得谢以宁笑得花枝乱颤,有些岔气的她不由得娇嗔的瞪了霍萧一眼。
只一眼,就引得霍萧心神荡漾,连同僚的吆喝声都没听见。
还是白马看不过去,又啐了他一口,这才回过神来。
赛了一场,霍萧凭借高超的骑术和良驹一骑绝尘,让他的同僚连马蹄扬起的灰尘都闻不到。
这下他的同僚们各个都对他心服口服,他们这群公子哥虽说傲气了些,但真要遇上了比他们厉害的,那也是真心的佩服。
之后霍萧是如何脱胎换骨成了香饽饽被他们抢着结交的暂且不提。
眼下谢以宁却是被那飒爽的英姿所吸引。
那是一种不同于上京城的气质。
若说上京城宛如牡丹一般的雍容华贵,那霍萧便是在山间野生野长的草木,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野味儿。
但也正是这种野,在他身上偏显现处生机勃勃之感。
望着那人已经不再黝黑黝黑的面庞,谢以宁想:这个人或许真的能打破黄泉与世家之间延续了数百年的死局。
到那时,谢以宁望着天上迁徙的候鸟,天下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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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一处破败不堪的小佛堂。
一道身影跪坐在蒲团之上,手里的木鱼棒一下一下有序的敲击着,像是在催促什么。
“吱呀”一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主子,您的吩咐已经办妥了。”
过了良久,才听见一道嘶哑的声音响起,那声音刺耳难听极了。
“嗯,都处理干净了?”
“是。”来人恭恭敬敬的回答。
却不知下一瞬,一道寒光在月色下闪过,,那人便捂着脖颈,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