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意 第7章 第七章

第七章：黑白无常

低哑冰冷的声音落在耳旁，君如意自是不敢动弹半分，半月前她就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李景睿用一把匕首送命的，此刻竟又是匕首！脖颈侧感受着匕首的冰凉的触感，她有种克制不住的恐惧感。

“你……要什么？我是侯府庶女，命虽不值钱，但好歹也是关内侯府的一条性命，倘若不明不白死在这里，侯爷为了脸面，也会追查到底，不如我们好好商量，我尽可能提供你想要的……”

君如意此时没想复杂，深更半夜闯入侯府劫持她，想来应是亡命之徒，无非是劫色或劫财，劫色应该不至于，她虽容貌不俗，可平日极少出门，鲜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样，倒是君乐仪经常和余夫人出门，君紫兰有时也会陪同在侧，她们二人姿色也都娇艳，若说有人要劫色自然会去找她们，而不是她；至于劫财，就更说不通了，她一个不受宠的庶女，每月不过二两银子的开销用度，能攒下什么钱财呢？

怕就在怕在这人到了穷途末路，管不了那么许多，逮谁是谁了吧。

“我问你答。”

“……”嗯？

“你的病是如何治好的？”

“？？？”

君如意微微错愕，她猜错了，本以为是亡命之徒劫财劫色，没想到却是问她医治之法，莫非有人和她生了同样的病？若真如此，那便好办了，有求于她，自然不会伤她性命，君如意定下心来，这才恍惚想起来这人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用药。”

“什么药？”

“是我父亲四处托人找回来的奇药。”君如意随口应付着，脑子却飞速转动，她只想拖延时间，好让那人多说一些话，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去搜寻这声音的出处。

那人似乎淡漠的吸了口气，仿佛早已摸透关内侯府内的人际关系一般，丝毫不留情面地道：“侯爷对四姑娘若有这般重视，四姑娘还会中毒么？”

“……”

用最平淡的语调，说出最剜人心的话。

嘴真毒！

但君如意听到侯爷二字，思绪如同电光火石一般闪现，立刻锁定了此人的身份。

君如意淡淡地道：“既是寻医问药，何必这般见不得光？你说呢，副使大人。”

横在君如意脖颈前的手微微一顿，君如意顺势逃开了束缚，向前紧走几步，方才回过身，遥遥看向面前的清冷孤傲的男子。

谢长安长眉微蹙，目光深沉，薄唇吐出几个字：“四姑娘如何识出的谢某身份？”

寒风吹过君如意脸宠，她轻浅一笑，面前的谢长安比白日里看到的还要更清冷几分，面部轮廓线条硬挺分明，眉峰甚为优秀，一张英气迫人的脸一半隐在黑暗中、一半映在月光下，比仙人更仙，比鬼魅还要魅。

君如意并不打算撒谎，皇城司之人惯会的便是识人心，在他们面前撒谎，无异于找死。“白日里，我恰巧听见副使大人同我父亲说话，副使大人音色特殊，让我印象深刻。”

谢长安不动声色地抽剑入鞘，眸色暗沉：“四姑娘聪慧异常，记忆也在常人之上。”

君如意听出来谢长安的语气里无丝毫讥讽之意，但有种敌意般的距离感，虽不明白初次见面他为何对她这般敌意，但可以猜得出来，谢长安并未打算取她性命，否则就凭她勉强算得上提普通人的身体，方才根本逃脱不出他的束缚。

沉默的短短片刻间，君如意脑子里突然横生出一个念头，以她如今的身份，想要接近李景睿再伺机复仇，如同蜉蝣撼大树，自不量力，甚至还没等她接近李景睿，就已死于非命了。

而眼前的皇城司副使，是李景睿眼下最信任的人之一，也许她可以利用他作为突破口。

能成为皇城司之人都不是一般人，不仅身手了得、机警过人，还要残忍、冷血、杀人于无形，拥有一颗如同死人般冰冷的心和势死如归的决心，这些都是皇城司必备，副使尤甚，想要取得他的信任，绝不容易。

一不小心，也是死路一条。

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君如意是死过一次的人，她惜命，却不信命。

“副使大人，要救何人？”

“皇城司之事，勿听勿扰。”

“我不是要打听，只是大人勿怪，我这病是究竟是吃了什么药医好的，连我自己也不知，毕竟我每日吃的药太多了，哪个药起了效果一时都难以分辩出来，如若大人不信，尽可去盘问我身边的婢女，府里的任何人也都可以问。”

谢长安目光定定的看向君如意，视线如刀剑一般能将人看穿，好在君如意未有虚言，眸色清朗、目光坦荡。

“副使大人既深夜来访，想必已经将我查的一清二楚，我自染病以来，一直处于昏迷之中，这十几日发生何事我丝毫不知，如若副使大人想救之人情形同我一样，我倒是可以将我这些时日所用之药以及细节详细告之，希望对副使大人有用。”

“既如此，谢某告辞。”

见谢长安转身欲走，君如意不肯放过机会，忙道：“副使大人难道不觉得奇怪么？我所染的，并非恶疾，而是中毒。”

谢长安果然止步，却并未回身，冷冷道：“四姑娘还是不要乱猜测为好。”

“如果换作副使大人呢？”君如意一步一步朝谢长安走去，明明眼前人的背影线条很好看，黑发银冠、宽肩窄腰、挺逸孤傲，却莫名又种坚毅隐忍，离他越近，越能感受他周身散发出的冷瑟感。

“如果换作是副使大人中毒，或是副使大人身边至亲之人中毒，会不会也像我这般乱猜测呢？”

谢长安冷沉开口：“皇城司办事，讲证据，从不猜测。”

“那便请副使大人帮我查找证据。”君如意终于走到谢长安正面，抬起脸庞，认真地看向谢长安，这个男子不过二十出头，眼神里却藏着少有的深沉：“副使大人不也是为了毒物之事一路追查至此么，不论是否为巧合，我既已中毒，便已是局中人，我若能助大人找到解毒之法，还请大人还我一个是非真相。”

谢长安怔忡片刻：“哪怕死于非命？”

君如意点头：“亦不反悔。”

谢长安深邃如刀剑一般的视线盯在君如意身上，十几年前，也有一个少女在他面前亭亭玉立，笑容如清风、眉目如明月，要他好好活下去，那个时候她的眼眸也像她这般明亮、澄澈。

君如意仰着脸，好在她定力够强，若是一般人，恐怕早就在他的审视目光下坦白从宽了。

半晌，就在君如意以为谢长安不会开口时，他忽然冷冷地道：“好，谢某尽力护四姑娘周全，你若想退出，随时……”

“月黑风高、清风朗朗……”顾九朝叼着根狗尾巴草，轻轻松松从树顶一跃而下，双臂环胸靠在树干上，挑眉看向门侧旁的谢长安和君如意：“啧啧，二位孤男寡女的，这是要私定终身啊，要不要本少卿给你们做个见证？”

君如意：“……”

要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啊？

君如意一直知道李景睿身边有两个得力的干将，文、武、貌全才，但也仅限于知道，直到此刻，她才完全明白文武貌全才是什么概念，谢长安的本事她已经见识过了，不过一瞬，匕首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速度之快，不可想像；而眼前这位顾九朝，轻功似乎极其了得，她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此刻故意出声，怕也是没安好心。

李景睿的左膀右臂，人送外号“黑白无常。”

倒也贴切。

“顾少卿偷听的本事愈发见长。”谢长安移步置于君如意身前，左手背执于身后，右手已然握在了剑柄上：“今夜可是要同谢某探讨一二？”

君如意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长安挺拔的背影，这是要护着她的意思么？方才见他面上始终不见有异，语气里也听不出来惊慌，若不是他此刻护在她身前，放在剑柄上的手已有要开启肃杀之态，她差点儿以为谢长安和顾九朝是一伙的。

“谁说本少卿偷听了？本少卿不过趁着夜色查案，碰巧路过关内侯府，便有一学一、有来有往，效仿谢副使白日间所为，作为回赠罢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顾九朝扔掉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满不在意地活动活动手指，骨节吱吱作响，他却一脸纨绔邪笑：“谢副使若想与我切磋，改日换个地方，今夜有缘，不如组个团一起查案？”

见顾九朝并不打算动武，谢长安便也收回按在剑柄上的手，移步让开了视线，借着月光，君如意这才看清顾九朝此刻的完整姿态，他不知何时已斜躺在枫树下的石台上，一手撑头，一手把玩佩刀，偏偏脸颊和领口沾惹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姻脂红印，真是又浪又荡，风流倜傥、举世无双。

谢长安沉声：“谢某习惯独来独往。”

“这话搁以前，本少卿是一百个相信，可现在么……”顾九朝打断谢长安的话，扭头挑眉看向君如意，笑起来一脸的人畜无害：“你不是刚刚才答应林四姑娘一同查案么？怎么了，男子汉出尔反而啊？还是说……”

谢长安：“……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