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百姓在京城被围时已经乱成一团麻,纷纷嚷嚷着要四下逃命,可恭州沅州皆腹背受敌,国家都要没了,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报!今日敌军又在城门外叫阵,言三日之内再不出城献降,便要火烧城门,将外城百姓屠杀殆尽!”
“先生往沅恭二州所发的求援信,他们言……无力往京都指派援军。”
叶栖坐于城下的营帐之内,撑着炸痛的头,眼中爬满血丝,不用他人言说,谁都能看出他的身心俱疲,但无人敢劝他前去休息。
王爷一去,京都重担悉数压他一人身上,遣兵调将,运筹谋划。
事关大夏存亡,性命攸关之际,众人无不渴望他能出一良计,克李国三十万大军。
但他们又都知晓,纵然有良策,他有心扶起破碎山河,早已腐朽成齑粉的大夏,却是烂泥扶不上墙,救无可救了。
早在青州投降,李国欲取京都粮草囤积兵力薄弱的麻阳县之时,叶栖便先言必须要守住麻阳县。
此处虽是沅州边界,却北可上梁州,东直达京都,一路畅通无阻,乃是咽喉要地,丢了便能轻松辖制两州。
好在西南八万兵马皆在京都,可用以调遣,只是苦于京都无骁勇善战的可用之才,领军前去的大将迟迟未定。
当年跟随湘王南征而来的恭州旧部,郭霖将军性格暴躁常不听将令,一被敌军激怒,易恃武冲动行事。
其他两位副将少谋又无独自带兵经验,一旦敌将出诡诈之计,恐怕不能化险为夷。
三人皆不是担此重任的最佳人选。
可若派张云将军前去,一旦京都受险,届时又无威武之将可救,实难抉择,杨卓几位朝廷文臣挤在一处商议半天也没商议出应派谁去。
叶栖一番凝思过后,还是派了武艺高超的郭霖领两万兵马前去,萧文卓为人谨慎为副将,又拨了几位颇懂计谋的属军陪同,以待郭霖冲动之时多加相劝。
郭霖出行之时,他再三叮嘱,无论敌军如何挑拨辱骂,都不可出城应战,一旦出城必会受其诡计,此去只要死守麻阳县,及时向京都汇报情况便可。
只要麻阳县不丢,拖到炎夏一来,上策敌军长途跋涉,少水干渴,必会露出破绽。
中策,趁着敌军人乏马困,也能让沅州之兵从此而过,来解京都之困。
哪怕下策,耗不到炎炎夏日,守住粮草也能耗上他们一段时间,他们还能再想办法向外求援。
然叶栖千算万算,只算到敌军头上,没算到自家身上。
八万兵马全是恭州旧部,他们当初能事先被无朝廷兵符的湘王调遣而来,也是只认准了湘王一人。
虽湘王死前敕令全军要听长甫先生之言,但叶栖对他们而说,只是多年前在西南立下几次战功的策士。
此后六七年,叶栖久在京中与他们并无来往,早前那些共战蛮夷的事经过岁月洗礼都忘了个七七八八,更别提这些个个身强体壮的将士跋山涉水而来,却是让他们去听一个病秧子的话。
甚至还有些人心里起了他真有这么神,大夏何以至今日的想法。
湘王还将所有事都托付给了这么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策士,对他们这些走南闯北的老将厚此薄彼,众人已是心中有怨,加上几人都是临危受命,无不想各自立下几份战功。
郭霖怀了心有不服的心思,在京都叶栖的面前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口头上答应的也倒好,可一出了外城的城门便如脱缰的野马,再不听他所言。
反倒以为只让死守,做个缩头乌龟,能是什么好计策,城池是打来的,可不是守来的。
他自作聪明,众将士只作了几番犹豫劝他还是死守为上策后,便选了听大将的命令,在麻阳县城外与敌军三次大战,次次惨败,一月不到派去的两万兵马竟皆被他损去。
郭霖在城破混乱之时被属下所护,败退恭州。
麻阳县丢失,沅州兵马无处可过,怎么还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前来救助京都。
而留下的大将,唯有张将军可用,但他几场守城之战下来,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若只用他一人领兵,还没等来援军,便会活活累死在战场上。
况且如今是恭州五万加京城禁军两万,对敌军三十万大军,最近又得知三十万大军里有近十万兵马是宋国指派而来,两国分明是早就有所勾结,结成利益联盟,此次必灭大夏而瓜分,并且还在不断加兵赶来。
好手尚不敌双拳,他们如何能敌。
叶栖双眼盯看着围聚在帐下束手无策的众臣,指挥道:“告之众将,只可死守,加固城门,不可应战,违令者斩。”
他紧接着拿出纸笔,再写道:“我再书信一封,你带到沅州交给五王爷,言京都愿里应外合,协同夺回麻阳县。只有等来援军,大夏才能有几分胜算退兵,否则必灭无疑。”
可去信如泥牛入海,一去不返,再杳无音信。
叶栖只能携石战,萧文卓日夜困守城池,命士兵烧油锅,运大石,做连排利刺,一旦敌军来袭想要爬上城门,便尽数往下抛,弓箭连弩齐发。
滚油烫灼的敌兵表皮一动便随之脱落,血肉模糊,巨石砸得他们头破血流,利刺扎穿了身体,一个接一个往上爬的士兵摔下云梯,身体都碎成了几块,被纷至沓来的士兵践踩在血泥中,逐渐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人的痛苦惨死声弥漫在这一片天下,连清晨的雾气都成了血色。
短短一月,他们任凭敌军咒骂猛攻都死守不出,敌军光用于攻城的士兵前前后后都死伤了有足足五万人。
城下尸体堆成尸山,血流成渠。
李国此番领兵前来的大将李图图,还是命令士兵爬上尸山,蹚过血水,继续往上爬,继续攻城,谁敢往后撤,杀无赦。
但外城防御还在不断被加固,效果甚微。
眼看着炎夏将来,李图图怒的拍死了好几匹马,没成想他们连城门都没出过,能害得他们死伤如此严重,更对军中造成了迟迟攻城不下的士气不足。
刚带兵从宋国而来副将的宋悭,心里骂了他句蠢货,进言当用‘羊黔’战术进攻。
他们就地在城门下,高积薪土,铸成高台,对固守的外城造成居高临下之势,大盾牌作掩护,刀剑齐用,终于攻向了他们的城头。
看着城门上兵士大乱的样子,李图图还没高兴几日攻下城门指日可待,便又见角楼上出现了个形销骨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