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位候选人,想来姨母也是用了心的,且看父亲如何选择了。”锦盈对这话题压根不太感兴趣,娶媳是娶进门,嫁女是嫁出门,你可以在你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去慢慢适应一些新的人,新的事,但女孩出门后,婆母为天,自然还是她们踩雷的可能性更大些。
谁知道你要嫁的夫婿是不是妈宝或者同性,咔咔,想的有些多了。她赶紧将这念头掐断了。
“父亲定会选择国子监祭酒家的次女,都是嫡女,长幼其实并不太重要,再说那方楚楚今年才十五岁,最快也得是明年才能成婚了,大哥怕是不能等了吧。”茗玥眨巴两下眼睛,一脸奸笑。
婉凝作势要来拧她的嘴,“老太太早下了封口令,不准我们私下讨论亲事,偏你这嘴巴没个把门,连大哥的亲事也好敢排揎,看我不告诉老太太去。”婉凝终于成功从悲伤被激成了恼怒,这恼怒却也缠着些隐隐的释然。
茗玥边躲边口头不饶道:“那方楚楚我见过的,模样不输小五,只是她那个后母...啧啧....恨不得能将她卖入侯门和伯爵府内做妾,前些日子我听说一件跟她有关的趣事,方家的女眷不是在重阳之日去了趟天泉寺进香,正好碰到永昌侯爵府的车驾回府,按理来说那些好人家的女眷,见到外男定是要躲在车子里不出来的,谁知她这位后母偏偏将车帷挑了起来,特意问寻前方为何停车,那一双眼睛呀,直溜溜盯着人家侯府的马车不动。好巧不巧,那张家小公子张敖,当时偏偏是骑着马的,自然瞧见了那方楚楚,一时感概吟了句什么‘寺内有佳人’,谁知后脚她那后母便遣了人,上门去递帖子,说什么她家老爷要做大寿,问人家三公子和张夫人去不去,这里插一句——她家老爷不过才四十出头,做的哪门子的大寿!结果呢,这帖子压根没到人张夫人手上。张家是张大奶奶帮扶管家,帖子压根没看,说了句没空便让人将帖子还了回来,那方夫人没进去便罢了,帖子也没送进去,你说多丢脸啊!我猜想老太太定也是听说了,所以这些日子再未让那方娘子带人进过府。”
“哎,这方楚楚贤良美名在外,可..谁家愿与这般岳家扯上关系!”婉凝见她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也不用帕子急着捂她嘴了,心里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当下有些闷闷的,她心里是属意那方家姑娘的,听闻性情柔软如水一般,想着嫁进来后也不会与她有什么龃龉,但——老太太显然想法已经变了。
锦盈只在心里微微叹口气——“那方家跟咱们唐家很熟悉吗?你刚刚说方姑娘常常过来。”
“算是转折亲吧,哼,说到这又得提起林家,则硕大表哥媳妇汪氏的一位远方表妹,嫁与了苏州一位推官家的幺儿,而这位方夫人刚好是那位推官家的表姐,是以有了这层关系,外祖母那边荐了话,夫人带了人进府,老太太这才起了心思,但这心思一直没露,估摸是想再观察观察那方楚楚的性情,可那方氏却等不及了,竟然起了将人送到侯门做妾的念头,老太太怎会咽得下这口气,所以呀肯定立刻让那方楚楚出局了。”茗玥道。
锦盈心道——这庶出大哥儿娶一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定是能带的出去的,只怕旁人见了只会夸赞嫡母品性高洁,对庶子一如己出。可又偏偏卡着性情温婉如水去寻对应的人选,那就不得不是在为三弟弟做保护了,庶子有能力,但妻子不争不抢,后院便会安稳的多。
——这小林氏打算的还真是周到。
三人又打打闹闹说了好一会子,婉凝和茗玥二人这才抱着吃撑的肚子,裹着浑身的酸辣味离去。
待她们走后,丫头们快速将暖阁恢复了原样,又打开窗棂换气,谁知洁绿出了二屋外,看到绯红仍然立在廊下,她急忙将丫头们各自指派了活计打发出去,又让萦白在外面守着,这才让绯红进来回话。
锦盈见绯红手指冻得通红,心下一阵愧疚,想着若是自己加句话,让她回屋等着就好了。“你的吃食萦白已经帮你拿回来了,此刻当是在屉上热着呢,先去吃饭吧,吃完了过来回话。”
绯红感激地看了小主人一眼,平日她们这些婢女虽说也会吃些主子剩下来的好吃食,但大多都是凉着填进肚子里,再好的东西碰上这样鬼天气,也会在胃里反复搅动的难受,但自从伺候了五姑娘,她这个既不稳重也不机灵的丫头,却是一餐也没吃过凉食。她仔细想着,应该是从暖阁生了炉火以后——本来西侧梢间的蒸屉很小,是府里为了给姑娘备热食,特意用多宝阁划分出来的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不生明火,但封着一口大灶,内里银炭不断,除了烧热暖阁的通炕,也顺带着预热了蒸屉里的食物。
后来不知为何,姑娘吩咐小厮去买了新的更大的笼屉,这样一来便算是下面几个丫头,因劳作误了饭时也不用再吃冷炙了。
想到这,她心里一暖,决定从今日起再也不做言妈妈的耳报神了。
她摇摇头道:“不,姑娘,我要先回话,不然吃完饭得忘记不少。”
锦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温和笑笑道:“也行,那你简短地说,别饿坏了。”边说边指了指她背后的小兀。
绯红顺从如流地坐下,侃侃道:“我先是问知翟姐姐,老太太让几位姑娘过去的起因。”锦盈点头,绯红到底是个机灵的,她想知道什么,她便能猜到且问出什么。
“知翟姐姐话里话外含含糊糊,只说是大夫人先在老太太堂屋哭诉,说是将军行事做法全凭好恶,她这个嫡母难为,姑娘你自从回府,从未给她正经请过一次安啊什么的,后来又提了姑娘你罚了高二的事情,说是罚便罚了,还给送回了清河府,摆明了是让她在娘家难堪。对了这中间王妈妈去过一趟婉茵居,还说姑娘你收了刘夫人好些物什,也没个长辈在跟前,十分不妥啊什么的。”
锦盈扶额点头——这细节抠的还挺到位!不过倒是跟洁绿打听来的一样,那名送他们出府的车夫老郑头,便算是再老实不过,那也是老太太用了一辈子的人,只要寻来问上几句,便能大致得出他们两姐弟与府内人有所串通的结论,然后再顺藤摸瓜,猜到那婉凝身上。
小林氏想借助老太太来一招敲山震虎,吓住她然后再顺势安慰几句,自己说不定还真会感激地乖乖臣服于她,可惜了——她这具灵魂不是十三岁。
“后来,我们离开后,你一直在厢房内?”
“没有,姑娘走后,夫人和向妈妈不久也离开了,那会正好言妈妈在堂屋内伺候,没有发现我,知翟姐姐被荀妈妈叫过去了,说是老太太最喜爱的那串佛珠不知放到哪里了,让知翟姐姐帮忙去找,我...我见她顾不上我,同她一道出来后,我就...就钻回去了北屋梢间的二屋内,那多宝阁的柜子后面,刚好隐藏的住我,我就...就...”绯红声音低了下去。
“你就钻了进去,你做的很对,也很聪明,那后来呢?”
绯红猛然抬起了羞红的脸颊,嘿嘿笑了两声回道:“后来,我就贴着墙听到了将军和老太太在梢间小佛堂里的谈话。”
“嗯,什么内容?”
“好像是说过两日宫中会有旨意下来,将军和姑娘都会有册封,姑娘许会被封为乡君也说不定。”绯红和洁绿两人四眼齐齐冒出了火花。
锦盈点点头,这一点她早想到了,唐老爹为国征战了十年,不可谓不功高。皇帝此刻正在用人之际,大哥唐宴虽是庶出,但老爹培养之心日盛,是以他不过十九岁的年纪早在军中有了官职,二哥虽然未入仕途,但未来也有很大几率可以站到朝堂之上。他们唐家可真是举家帮扶皇室,不被大封才怪!但——功高紧随而来的便是镇主,这是每朝每代恒古不变的真理!
她想到这宿主的母亲大林氏,噢,如今也算是她的母亲,当年也算为国为民,连自己丈夫的最后一面也未见到,——军功章里妥妥的有老爹的一半,还有我老妈的一半啊!
唐老爹若是会被册封为爵,至少自己也应该是个乡君吧!虽然不太符合规矩,毕竟历来只有皇室中人才能名正言顺地被封乡君或是县主,但谁让她有双好爹妈呢!
正在胡想瞎想之际,绯红道:“姑娘,还有一句,我听将军说完后,小祠堂静了许久,后来知翟姐姐她们去取饭食,我便偷着回来了。”
“什么话?”
“我听着也没什么,就是说姑娘的册封是皇后娘娘建议陛下的。”
锦盈心尖一跳:“你确定没听错?”刚问完,锦盈便勾起唇角讥诮地笑了起来,“你自然是没听错,不然阿爹和老太太怎会这般表现。”
她稳住砰砰跳的心神,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皇后可有子嗣?”
“太子殿下今年刚刚虚岁十七。”萦白拨了一块烧的发红的银炭,好整以暇地接话道。
锦盈这下一个头两个大,前不久宫中那位惠妃娘娘刚差了御医为她诊治,现在又受了皇后娘娘大恩,这是巧合还是..
——宫斗离我别太近呀!她恨不得仰天长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