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不知醉人,将洁白光芒盛放在高楼之顶。
她大抵是贪了纯酿,酩酊无思,勉强只听了前半句,埋首在他脖颈间,轻唤了一声又一声。就是不愿把那句哄人情话再说一遍。
“棠宋羽……我的……”
一声极轻的哀呵,泛红指尖勾着腰间上的系带,交到了她的手中。
“殿下想要,便拿去吧。”
望着掌心突然多出的缎带,玄凝不加犹豫,拽着一端稍稍用力,那宽袍便瞬间松垮在腰间,指尖顺其而上,沿路拨开襟白,最终在他起伏的心口停下。
虽然她看不真切,但那张脸,仿佛受了委屈,半垂的眸眼中隐隐有光闪烁。
残存的清醒将她的动作放缓,但身心的疼痛与煎熬,摧折着她俯身吻了吻唇角。
“别怕……”
她大概是想说,不会始乱终弃,会好好待你等等类似的话语,不过等那些话从脑中迸出,还没送到嘴边,便被汹涌而来的春潮给淹没,只剩下烙印在身上的滚烫,还紧贴着微凉颤抖。
胸前一重,棠宋羽垂眸望着却也没有问询,直到听见接近哭嘤的闷哼声,他才犹豫着伸手,摸着她的后脑勺问:“怎么了?”
“你……怎么不动?”
“到我主动了吗?”
书册里的男子往往是受尽一番羞辱,才被允许主动。眼下他还没遭受什么太大的羞辱,应该轮不到他主动才是。
他想到了什么,忽然神色一暗,颦眉道:“你唤别人的名字,是为了羞辱我?”
“呵。”该说真不愧是世子殿下,连羞辱人的方式都这般与众不同。
棠宋羽直起身子,她反应不及往常,勾着头就往下掉,被他两手及时接住,才不至于砸在身上。
捧起刚要质问,却在看见她满头细汗时,刹那哽住在嘴边。
怀疑她像之前一样受了温邪,棠宋羽试探着摸上她的额头,却惊得紧锁眉心。
“怎么这般烫……”
半敞的殿内夜风寒凉,她怕是在听琴时不慎注意,吹得一身寒热。
正当他懊悔自己太过粗心,体察不微,悬停在唇边的指尖,忽被什么带着温度的软滑抵着轻扫。
“……”
棠宋羽怔盯着微垂的眼帘,连手都忘了收回。
她好像很喜欢他的手,初见时就一直抓着不松,方才弹奏时也一直盯着,眼下更是,如获至宝。
不等他低头将两人的手作比较,玄凝再次扑到他怀中,带着一丝示好和几分耐心教导,在唇边吻道:“亲我……”
懵掉的大脑似懂非懂,等棠宋羽反应过来时,他已经遵照着指令,沿着额头鼻尖一路小心翼翼的亲着。
她的脸颊实在滚烫,连温热的唇落在上面都被烤灼升温。
而对于他的轻啄,她好似有些焦躁不安,一双手搂在身后,在皙白的后颈上反复抚摸,像是在催促他,又像是安慰自己。
听着沉重急促的呼吸,再三犹豫下,棠宋羽轻吻着她的唇瓣,用早就沾染熏香的衣袖,为她擦拭去鬓边热汗,再将姣好面容藏于袖中,挡在一隅清风月色。
游糅吟味,叠泉咽声。温度穿过层层真丝锦缎,汇聚在身肌指尖,棠宋羽红着耳根松开人时,对方抚着红芍,也不知是从心还是无心,道了一句:“做得好……”
微缓着气息的唇角,闻声轻弯,落下时,带着些许欢喜,和心底逐圈泛起的蜜意再次沉沦。
“阿凝……”
酒催得药性正浓,他是打算照常吻上个你来我往,无可自拔,可玄凝等不了他循规蹈矩的步骤,寻着他的手教导道,“这里先这样……”
眼中倒映着的裙摆,暗印金纹团窠,红得鲜艳夺目,似把隔着空气的俊美面容也染红了。
棠宋羽手足无措的定在那里,直到她教完了,趴在他肩上问学会没,他才红着脸在她耳边喃道:“会了……”
语气不是很确定,肩上靠着的女君也没再教诲,他只得遵照着脑海中事先做好的功课温习,再对照着刚教过的内容,实地加深印象。
一双长得好看的净粉玉手,平日里只有握笔点皴才抖上几下,如今光是勾个大致轮廓都紧张地抖个不停。
似乎察觉他紧张,好心的“师甫”手抚上背,将人轻轻放摁在地毯上,俯下身在指尖轻蹭,“别怕……”
“……”棠宋羽咽了咽,点头答应,随即又紧张地蜷握住手,将光洁平滑的指尖,扣紧了掌心分寸。
鱼绞纤白,意识也仿佛汐月沉海。仰着目光无处可落,晃过千重茫茫灯影,落倒在案边的酒壶,跌落的玉琵酒杯;再升往金翎鸣日的墙上壁画,精雕细琢的圆拱穹顶,高悬窥伺的月半盈月。
透明的圆顶亦是少见,但她动容眉眼更是少见,忙碌的视线环绕一周后,还是定格在半坐俯身的女君身上。
未簪的发丝斜斜扎着半边长辫,另外半边则挽了垂髻,用细铃发绳穿绕,叮铃叮铃地阵阵响动,来时未能听见,当下与低吟一同传到耳畔,直教人无法从脸上挪开。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过黏连,她缓缓睁眸,噙着欲意的深邃双眼,似要将他吸进去。
美人不设防,沉醉绕指芳菲意,自甘坠落春江涡漩。
星瀚映眼,酒沁三分心神,红蝶摇坠又翩跹,终不抵舍,醉倒温玉良田。
“棠宋羽……”
听到轻唤,安抚的手仍默默,唇边轻嗯后又道:“我在这里。”
“做得好……”
棠宋羽无奈弯了唇角,指尖划过松散的鬓发,在她眉心轻点道:“殿下,我不是小孩子。”
她咬住了指尖,反而轻笑:“孺子可教。”
红颊的温度还未褪下,便在嬉笑声中再跃金门,撑身时,指尖替换成了唇红,钻入齿间的温软浅浅打转,不一会便被同样的灵活噙住缠磨。
他吻得全身投入,不察脖颈上的手缓慢下移,直到腰身被人轻捏,棠宋羽浑身一颤,想要捞拦那只手时,她却一把抓住了他两手手腕,将人重新按回了身下。
被迫分开的呼吸重新相逢,看着近在咫尺的水灵,棠宋羽调整了角度,正想吻上去时,她却仰起身,垂眸将窸窣声穿过指间。
“怎么办……这也要教……”
自言自语的喃说,传到美人耳中,就成了调侃语气的嫌弃。棠宋羽涨红了脸,困而发涩道:“我……我会……”
“嗯,今后再努力吧。”
“不是……我是说这个我会……”
“昂——”玄凝哄小孩似的拖长了音,又颇为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脸:“乖,下次吧。”
“……”
她完全没有遵照他准备的来,以至于心底的不安又油然生出,偏他又被擒住了双手,无法动弹。
目光所及,汹涌心潮上涨,漫过了周身每一寸感知,直达顶端,被紧紧按住的泛光指节不断蜷缩,最终连紧握的力气也被潮水淹没。
“等等……慢点……”
棠宋羽不觉绷紧了身腹,她怎落的这般,这般凶。
他的注意力过于集中,以至于不出片刻就红了眼眶,指间拽着垂落在身侧的衣袖,恳求她能否温柔些。
可她好似听不见,亦或是听不进去,仍又急又凶。
“阿凝……”
喧天心曲中,美人红了眼眶,湿润了眼角,被放开的手此刻仍紧紧蜷缩,被发现后,又轻颤着松开,任她十指穿过缝隙,将月色稳落掌中韶春。
她的吻,带着酒香,还有一丝轻颤,游吟在软味之间,教他的眉间颦蹙,下弯如钩月,明明想要躲避,却纠缠地更加难舍难分。
书册上也没说,会是这般难守滋味。
桂殿嶔岑对玉楼,金风槊羽承白露。
漫天星辰无暇赏,把朱唇香腼轻嗅。
夜风拂动珠帘,点点清脆飘荡在水间,感受到冷风扫过耳畔,棠宋羽这才缓缓从穹顶上挪开视线,看着埋首在胸口的脑袋轻喃道:“殿下……该回去了……”
松散的发髻无力垂在耳边,半晌抬起的杏眼含春,着身撑起,捧着脸问道,“棠宋羽,我们下月就成亲好不好?”
他沉醉眸中潋滟春色,见她开口,想也不想便道:“好……”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玄凝这才眉开眼笑,在他翘起的嘴角印下一吻。
她笑起来明眸皓齿,丰神俊朗,眉宇间既有少年张扬,憨态可爱,又有得了满足的淋漓情挚。棠宋羽看的心中一热,起身衾住她的唇瓣在舌齿间厮磨。
他动作慢条斯理,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小猫在给大猫舔毛似的。玄凝始终朦胧醉着,被玉酿冲刷的大脑,反应也比平时慢了几分,感受到被顺毛,弯唇轻笑了一声,把美人的动作都笑的一顿。
不等棠宋羽发问,玄凝抬脸在嘴角亲了又亲,“猫咪好乖……”
他现在连人都做不成了。
不察美人目光幽幽,玄凝靠在他肩头蹭道:“猫咪驮我去睡觉……”
“殿下,你见过驮人的猫吗?”
“见过啊。”
她语气笃定,仿佛真有其事,棠宋羽半信半疑地垂眸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你转身,就能见到了。”
“……”
尽管心中已经大致踩到她又在胡说八道,棠宋羽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入眼不出意外地什么都没有,他无奈转过脸,“没有。”
然而肩膀上的人像是睡着了般,安静的不像话。
“殿下?”
棠宋羽低头打量,她的眼睫佁然不动,呼吸均匀又绵长,他抬手将还残留汗水余热的鬓边碎发捋到耳后,贴着耳边吻道:“殿下在这睡着,是等着哪只路过的好心大猫把殿下驮走吗。”
说完,嘴角轻勾。
“那我可要把殿下带走了。”
起身时,如绸青丝落满背,松落的衣带斜斜坠着,每走一步,衣袍便被身上重量带着下滑一寸。
到了红屏梅花榻边,棠宋羽小心将怀中人放下,她依稀有些意识,还知道往里面挪一挪,拍着旁边空位,“你也过来。”
“好。”
他边整理着衣衫边答应,躺下时,玄凝立即拥了上来,可能是嫌冷,一个劲地往怀里钻,磨得他无奈将人抱紧,不让她再乱动。
沉重的呼吸渐渐变缓,棠宋羽一下又一下抚着她如玉美背,目色比月色还要多添缱绻情意,注视着她的眉眼,鼻子,再到芳绯唇瓣。
喉间耸动,不等反应,唇边轻点芳泽,将取不尽的心絮温火,一一化作荷上珠玉,辗转不落。
一夕山雨荡漾碧波,蜻风迎暑,菡萏初绽,荷珠噙香,滚滚落夏塘。
翕张的唇边似乎又要开口,棠宋羽生怕她又说上一句“做得好”,忙堵了她的嘴,哪知那人又阖眼入睡,差点咬着他舌头。
看着安睡模样,他似叹非叹,小心放开她后,起身走到琴案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衣裳穿好,又回到榻边给她整理好了裙摆。
叠齐的轻袍放在圆木枕边,棠宋羽扶袖绾到手臂,蘸了精酿的指间,还散发着谷物窖藏后的悦人芳香。
沾水揉洗,轻波倒影,潋滟着红霞回温。
门外有人轻叩,开门后,棠宋羽脸上的红霞瞬间消退了一半,不可置信道:“乐羊?”
男子也是一愣,反应过来咬牙转身就走,在他晃动的腰间,还挂着步天楼男侍专属的木牌,棠宋羽回头犹豫了片刻,关上门立即跟了上去。
“乐羊,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伸手拉住乐羊的胳膊,哪只对方反应剧烈,锁着眉心用力甩开道:“你管我?你个满口清高谎话的贱人,不也是刚伺候完吗?”
要是在以前,他顶多会颦眉缄默,但此刻入耳,棠宋羽下意识捂住了脖子,将旖旎后的痕迹挡在掌心。
“呵。”乐羊冷笑了一声,满眼尽是嘲讽,“看来世子殿下的功夫不如传闻厉害,居然还能放你出来,对一个仇人嘘寒问暖。”
“乐羊。”棠宋羽沉了嘴角,攒眉忍怒道:“这里并非你个人私所,你如今既在这里做工,难道不知言行谨慎再慎,为楼中规训第一条吗。
“嚯,好大的口气。”
乐羊抿着眉眼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遍,“不愧是攀上世子的人,这口气,真是令人害怕地很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世子呢咯咯咯。”
他笑得尖锐又短促,忽然逼近了脸,紧盯道:“你是怎么知道楼中规训的?”
那双温顺的眸眼此刻满是猜忌,不等棠宋羽开口,乐羊倏尔嗤笑问道:“你那时候说的日工,不会是在步天楼里当童伺吧?”
“……”
见他不说话,乐羊笑着笑着便收敛了眉眼,“我就说城里怎么会有地方,雇一个弱小无力的孩童端茶倒水,且日结银钱,也怪我年幼单纯,信了你的鬼话,如今看来,你可是早早比我深谙以色侍人之道。
“君子兰,你可真和他们骂的一样,是个下贱货呐。”
“你说够了吗?”
面前男子脸色冷得寒冽,乐羊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模样,瞬间怔在原地,反应过来后,凑近挑眉讥笑道:“难怪世子殿下来楼中从未点过其他男子,说不定是从小见过画师模样,心念难忘,以至于现在把你带回楼里独宠,她可真是眼光独到,一眼相中最下贱的货色……”
他如今的个子,已经远超旧时同窗一大截,需要低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棠宋羽垂眸盯着他腰间木牌,半晌一字不发,乐羊还在滔滔不绝时,面前人忽然抬起了手,轻轻扇了他一巴掌。
“君子兰!”
力度不大,也没造成什么面部伤害,但乐羊还是激烈地指着他骂三道四。
“我说了,”棠宋羽端起脸,垂眸盯道:“在楼里言行需谨慎再慎,不然被听到,可是会挨巴掌的。”
这两章参考:
[1]“凡鼓琴者……顽猿老鹤而自乐。”出自《鼓琴训论》——明《风宣玄品》;
[2]“桂殿嶔岑对玉楼”出自《帝京篇》——唐.骆宾王;
玄凝:原来那天是这样,难怪你死活不愿告诉我,原来是被我压制地死死的啊。
棠宋羽:……
玄凝:真好啊,动都不用动,就把宠给侍了。
棠宋羽:……我动了。
玄凝:啧啧啧
棠宋羽:?
棠宋羽:你什么意思。
玄凝:唉……居然还早……谢唉(连连摇头)
棠宋羽:……………………
棠宋羽:殿下今天晚上有空吗?
玄凝:有啊,你想干什么?
棠宋羽:我想好好感谢一番,殿下当日的教诲。
玄凝:你这感谢方式正经吗?
棠宋羽:不正经。
玄凝:不去。
棠宋羽:那就在这感谢。
玄凝:我*你有病#@%……你怎么走了?
棠宋羽:我有病,怕传染给殿下。
玄凝:我……(欲骂又止)
玄凝:回来。
棠宋羽:殿下。
玄凝:……继续。
棠宋羽:继续什么?
玄凝: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偷笑……继续感谢。
棠宋羽:好,听殿下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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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Chapter.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