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雅致的亭子里,君亦景正安然地坐在石凳上。
石桌上,一壶热茶散发着腾腾的热气,君亦景手持茶杯,轻嗅着茶香,那茶香氤氲在他的周围,让他的神情显得极为惬意。
突然,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这一片宁静。
一个身影快速地朝亭子走来,那人面露寒霜,眉头紧皱。
荆南砚一到亭子,就冷声开口询问道:“师兄,你为何要这么做?”声音中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恼怒。
听罢,君亦景指了指对面的石凳,轻声细语:“有事,那便先坐下喝杯茶,再说吧。”
可荆南砚仿若未闻,身姿笔挺地站在原地,沉声道:“师兄,你自小便心怀天下,如今更是一宗掌门,你不应该随意利用门内弟子的……”
君亦景却依旧淡定自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师弟,你看错人了。我这人心胸狭隘,既然我敢做,那我自然也问心无愧!”
“毕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死,不是吗?另外,若不是你当年救了他,他早就死在了外面,所以……他难道不应该回报你吗?”
然而,荆南砚被这回答刺激到了,他态度坚决地说道:“他从不欠我什么,何来回报一说。师兄,我不允许任何人伤他,包括我自己。既然如此,我便带他离开临仙宗……”
君亦景见状,微微一笑,语气温柔道:“师弟,平心静气。你的伤既然好了,你那小徒弟……我不会再动他的。你若不放心,我可以用自己全身的修为和道心起誓!”
“望师兄……记住你如今所言,我不希望有朝一日,会和师兄你兵戎相见!”荆南砚言罢,袍袖一挥,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只留君亦景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轻轻叹息。
血忌之地不分昼夜,入目所见,皆为红色。郁生只能凭着直觉,猜想外界已经过了三日……
郁生在血树林中拼命狂奔,身后穷追不舍的危险让他慌不择路。周围的树藤像是狰狞的恶魔手臂一样,向他疯狂地伸来。
一根树藤如锐利的长矛,狠狠地刺入他的小腿,郁生惨叫一声,但只能咬着牙继续奔跑。
可是更多的树藤呼啸而来,无情地撕扯着他的身体。树藤全身为赤红色,长有毒刺,藤尖坚锐无比。
他的衣衫瞬间被撕裂成碎片,那些树枝就像拥有思想的刽子手,不断地在他的肌肤上划开一道道口子,血液飞溅而出。
郁生的脸被树藤重重地刮过,皮肉翻开,半边脸已变得血肉模糊。
这株魔藤在不断地吸取他的修为和血肉,郁生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嘴唇颤抖着。
粗壮的藤蔓紧紧缠绕着郁生,他的身体无力地悬在空中。藤蔓上的尖刺不断地扎进他的肌肤,殷红的血液缓缓渗出,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裳。
谢初暮就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神冷酷而平静,如同一个冰冷的旁观者。
他缓缓走近被折磨的郁生,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利刃。
郁生看到谢初暮靠近,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可那希望很快就被谢初暮无情的眼神扑灭。
他忘了,本来就是眼前之人让他进血忌之地受苦,如今,又怎么会救他?
还真是可笑!
谢初暮没有丝毫犹豫,用利刃精准地刺入郁生的腹部,双手一用力,便挖出了那散发着翠绿光芒的木灵根。
灵根上还沾染着郁生的鲜血,在黯淡的光线中散发着一种诡异而凄惨的美。
谢初暮将木灵根收入囊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随着谢初暮的离去,束缚着郁生的魔藤像是得到指令一般,更加疯狂地收紧。
那些藤条仿若最残忍的刽子手,勒进郁生的皮肉,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断裂声。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中的光芒也逐渐熄灭,最后无力地闭上眼睛,彻底被这株魔藤夺去了生命。
整个树林弥漫着死亡的寂静,只有那血染的树枝在风中摇曳,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谢初暮站在月孤峰的院中,手中紧握着刚刚从郁生身上挖出的灵根。
当来到那人面前时,谢初暮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灵根朝荆南砚扔去。
荆南砚下意识地接住它,刹那间,他感觉一股熟悉的力量波动。
木灵根随之融入他的体内,待荆南砚定睛一看,瞬间明白了这灵根的所属。
他的眸子深处满是骇然之色,嘴巴微张,不可置信地问:“你……谢初暮,你对阿生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嗓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沙哑。
谢初暮却紧拉着荆南砚的手,温柔地笑道:“阿砚,我只是替你做了…你不忍心做的事情。我知道,你需要和他双修……我没有阻止你。我也知道,你需要他的灵根……他只是去了他该去的地方,他不会受苦的……”
荆南砚听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理智在愤怒中几近崩溃。
阿生……他死了?
不可能,那个从小在他身边,喊了他那么多年“师尊”的人,怎么会死?
荆南砚的心中仿若被一双手紧紧揪住,“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他在心底疯狂地呐喊着,试图否定眼前所见的事实。他早该知道谢初暮那么讨厌阿生,是不会轻易放过阿生的。
是他没有保护好阿生,他才是那个害死郁生的罪人!
荆南砚沉默不语,砚雪剑随心而出。他握住手里的砚雪剑,拔剑出鞘,那剑发出一阵清脆的剑鸣声。
他如同一只疯狂的猛兽般朝着谢初暮扑了过去。每一剑都带着必杀的决心,剑影在空中交错闪烁。
谢初暮始料未及荆南砚的突然爆发,仓促之间只能抵挡。
他不断后退,脸上的笑容逐渐被惊慌所取代。“阿砚,你不高兴吗?我都是为了你……”
为什么所有人都是打着为他好的幌子,去伤害他珍视的人。师兄是这样,谢初暮也是如此……
荆南砚的剑招越发凶狠,有几剑直接突破谢初暮的防御,在他身上划开几道血痕。
谢初暮吃痛,知道荆南砚肯定是生气了……
随着一道暗光闪过,谢初暮身形消失不见,只留下荆南砚双眼血红地站在原地。
郁生的鲜血如同潺潺溪流,顺着身体缓缓淌下,滴落在地上。
此时,不远处那一片如血一般绚烂盛开的彼岸花像是嗅到了鲜血的甜美气息,嫣红的花瓣轻轻颤动着,兴奋不已。
彼岸花的根茎像是隐藏在地下的贪婪触手,迅速向着那流淌的鲜血蔓延而去。
它们精准地捕捉到每一滴鲜血,像是吸食甘露一样将其吸收进自己的体内。
随着鲜血不断被吸入彼岸花,那些花朵愈发娇艳欲滴,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花蕊深处悄然凝聚。
渐渐地,在彼岸花的花丛中央泛起了一团奇异的血红色光芒。
这光芒中隐隐约约呈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正是郁生的模样。
他的身体由血光一点点重新构建,每一滴被吸收的血都成为他新生的基石,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重新拼接起来,肌肉缓缓生长包裹骨骼,面庞也再次显现出熟悉的轮廓。
最终,郁生在彼岸花的血液滋养下,重新孕育而生,就像从血红色的摇篮中诞生一般。
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迷惑和对重生的茫然,但也透着一股新的生机与决然。
郁生转身看向那株魔藤,只见他双手迅速结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掌心凝聚。
他猛地冲向那株藤蔓,速度快得如同鬼魅。他的双手如同利爪,深深地刺进之中,刹那间,那株藤剧烈地颤抖起来。
郁生开始吸取魔藤的灵力,那灵力像是蓝色的丝线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体内。
随后,郁生用力撕裂魔藤,取出那散发着夺目光芒的内丹,毫不犹豫地吞下。
随着灵力与内丹融入身体,郁生的容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原本就俊朗的面容如今更加精致,皮肤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泽。双眸明亮胜过繁星,薄唇微微上扬,透着一股邪魅又强大的气息。
郁生本以为自己会死,却没有想到还能活下来。谢初暮挖走他的灵根,也不知道那人见到后,反应会怎么样?
他现在没有了灵根,也不是炉鼎体质,只是一个普通的花灵。
谢初暮又杀了他一次,他绝对不会让这人好过。
郁生记得五日后,便是谢初暮的生辰。他之所以记得,是因为前世,荆南砚为了谢初暮的生辰礼,可是费尽了心思。
荆南砚去魔界给谢初暮送生辰礼,还将自己也送给了谢初暮。
话本中提到,那是谢初暮过得最幸福的生辰。和心爱之人在一起,可不幸福吗?
唔,想来,荆南砚那晚,还能撑着青紫的身体回月孤峰,挺不容易的。
话说,荆南砚这世好像没有给谢初暮准备生辰礼吧?
管他的,既然是谢初暮的生辰,那他肯定要去看一下。
谢初暮拖着受伤的身躯,踉跄着回到魔界。阿砚和那人双修过后,修为确实比之前精进了一些,那他就放心了。
只是郁生都已经死了,阿砚却还在乎那人,他不甘心……
谢初暮的鲜血滴落在地上,腾起丝丝缕缕的黑烟。
谢初暮回忆起荆南砚刚才的眼神,那眼神里不再有曾经的温柔,只剩下对另一个人的眷恋和对他无尽的杀意。
他的心像是被千万根冰刺狠狠穿透,绞痛得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