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不省人事的井申反应有些迟钝,他在阮苾身上从上至下打量良久才幽幽吐了一句:“苾儿,你跟人打架了?不能吧!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脑袋里的酒可能还没有解完,井申没有在意荒稷的话。没办法,荒稷又重复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井申这才明白过来阮苾一身破烂的缘由。
“是谁干的,连宰相的千金都不放过吗!?”井申一阵叫嚣,也顾不得与瑾羽再争辩,对着王帐外的一干人等一顿质问。瑾羽担心井申这般鲁莽的行为惊扰了圣驾,到时候非但没有解决我的问题反而把井申自己也搭了进去,急忙拉住井申,捂住他的嘴。
荒稷也没成想考试失利之后的井申性情变得太多,曾经的井申一向内敛隐忍。小时候他与娘亲被接回傅府后,傅家主母没少给他们母子使绊子,就连家中的丫鬟小厮都可以随便欺负他们,但井申从不会反抗,一直保持着逆来顺受的姿态苟延残喘的活着,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出人头地为家族挣得荣光,到那时他和母亲都会有出头之日。
井申的那些旧事荒稷都是平日里听井申的小厮讲与他听的,荒稷每次听完都觉得井申是个值得敬佩之人,一直拿自己当作兄弟看待,从不会像其他人一样欺负他、戏弄他。
自那时起,荒稷就发誓一定要为井申夺得他想要的结果。
“苾儿,你看谁来了?”敏歆在不远处拉着一个姑娘的手向阮苾他们一行走来。
是阮芸没错了,她还是以面纱示人,见到阮苾没有任何兴奋也没有表露出愤怒,仿佛一切都看开了,只有见到井申时,眼神里才会微微泛出一丝不一样。
“早就听季都城里的世家小姐们说起,阮家的二小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人也是与文采其名,今日得见果然如此呢!”
不知什么时候,敏歆开始结识了阮芸,仿佛与她一见如故。敏歆又拉起阮苾,三人一同进入王帐。
王帐中,大王正襟危坐于中央,前面一大块空地摆满了今日所得的猎物,所有的狩猎者分坐两边向大王汇报自己一天狩猎的收获。
阮苾本应和敏歆她们女眷坐在一处,但瑾羽非拉着她与他坐在一处,说是方便他保护她。
荒稷作为阮家的护院,自然不肯离开自家小姐,硬是加塞在阮苾与瑾羽之间。井申表哥又是荒稷重点保护的对象也不能离荒稷太远,所以又在阮苾的旁边加了个位置。
就这样,两个人的位置活生生的挤了四个人。
宴席时,瑾羽、荒稷、井申三人暗自斗法,阮苾挤在其中快喘不过气来。
要是放在往日阮苾一定毫不犹豫“嚯”地站起来,离开这是非之“位”。可如今的阮苾经历了一些事后知道了一些是非对错,大王面前万事不可莽撞。小鹂站在后面看着小姐干着急,又没有办法可以解救她。
所有人的战果都不错,当中尤为厉害者当属五皇子参源,他一共猎得五只野鸡、一头云鹿、两只迁徙鸟,地上跑的,天上飞的都被参源抓了个遍。
大王见自己的儿子如此骁勇将自己捕获的金丝熊赠给了参源,好让参源回去将那熊剥了皮做一身合适的衣裳。
成绩较惨的当属瑾羽、荒稷和太子轲了,瑾羽与荒稷为了救阮苾,将所猎的猎物都扔在了猎场,没顾得上带回来。
而太子轲一入猎场直奔梦幽崖,索性连弓都没有开,当然一个鸟兽都没有抓住。大王本满怀期待地询问太子的战果,最后只能在众人面前笑着解释太子的病还没有完全恢复,医官嘱咐不能过度疲劳。
罢了,大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瑾羽,瑾羽立马明白了圣意,上前附和大王先前的话。
“回禀父王,儿子有一事相求。”
本来以为自己一个猎物都没有打到,大王一定会龙颜盛怒,但太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察言观色后,觉得父亲还是向着自己说话,便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何事?你且说来听听。”大王很是欣慰,自从太子醒来总是嘟囔着要找什么红衣女子,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同自己提要求。
虽不知太子会提出什么事情,但大王心里已经答应了上千遍了。
“儿臣想娶阮宰相之女阮苾为妻,请父王应允。”
“噗”瑾羽他们三个刚消停会儿,阮苾趁此机会喝了口茶水,结果从太子轲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一时失了礼仪。
全帐都静悄悄地听着太子的话,被阮苾忽如其来的声响吸引了目光。所有人都异样的眼光看着她,阮苾同时回敬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无辜的眼神,随后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低下头默默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这是为何?太子为何看上了阮家的姑娘?”大王自己着实吃惊不小,这阮家的大姑娘他只见过两次面,每次见到都会有人央求将这个姑娘赐婚给他。
想罢,大王又重新审视了阮大小姐一番,注意到阮苾身边的则生剑:“你这个小姑娘,可知你身边的宝剑是从何处得来?
“回禀陛下,阮家小姐的剑是从梦幽崖崖底取出。听太子讲,这把剑是他数月前在梦幽崖救人时情急之下扔进了崖内。”瑾羽担心阮苾说错话,急于替她回答。
提及则生剑,太子轲显然更是激动:“父王,阮苾就是我当初救下的红衣女子!那时,我就对她一见钟情,发誓除了她,我谁也不要她做我的太子妃。”说着,他径直走到阮苾的面前,伸出手将她拉到大王面前后,又跪倒在地对着他的父王:“父王可曾还记得则生剑的来历?”
“自然。这则生剑是你刚出生时,仙人显身为未来季国储君降世道贺时所赠,仙人说:‘此剑则人而生,故名为则生剑,只有提得此剑的人才会是剑的主人。’”
“没错,可父王还不知道的是,则生剑剑气分阴阳两种,我应承了纯阳剑气,而阮大小姐承了纯阴剑气,阴阳合璧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阮苾站在太子轲的身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父子二人一唱一和。说实话,要不是因为阮苾被瑾羽他们挤得实在受不住,她才不会心甘情愿地被太子拉出来。
“原来你就是害得我太子哥哥昏迷数月的红衣妖女,真是红颜祸水!”这句话出自五皇子参源之口。众人领赏时阮苾只注意着桌上的点心,倒没有仔细的瞧瞧这场狩猎的红人。
仔细一看这参源膀大腰圆,一脸的横肉,腮边还留有一抹宰杀动物时某动物的血迹,要不是清晰地听到他叫太子为哥哥,阮苾还以为他是大王请来的一位市井屠户。
再看阮苾身旁的太子殿下,一个玉树临风的倜傥少年,分明的五官下藏着一双深邃的眼眸,这哪看得出来他们是一个爹生的,应该说娘亲的遗传很重要吧。
参源说了这句话,提醒了大王对太子口中红衣女子的追查。
“那日是你去了梦幽崖,在那里遇见了太子?”大王的声音沉重而又深邃,像是一句话就已戳穿了一切,阮苾立马跪了下来。
“大王你说得不对,我从小没有出过府门,而且我记不得路,容易迷路,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楚更不会一个人走到猎场来。”阮苾原原本本地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大王。
当阮苾说完之后,在场者皆大惊,有些人哀叹,有些人大怒,有些人窃喜。
“竟然敢当面指责大王说错话,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
“看样子阮府要出大事了,等着看戏吧!”
“阮家大小姐果然是个傻子,怪不得她老爹每次摆筵席时都借故不让她露面,怕是放出来丢进了宰相大人的脸。”
“……”
各种小声议论,阮芸涨红了脸,恨极阮苾出了家丑。
别人在议论阮苾的同时也在对阮芸指指点点,这个说阮芸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庶女,与他的妹妹走得很近就是要沾他家的光;还有的人说阮芸是二夫人叶霜入府前就怀上的,血统不正云云。
阮苾在众人的目光里看出自己回错了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原场便跪倒在太子轲的旁边,尽量低着头让别人看不出我的无知。
小鹂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小姐自己越描越黑被大王误会,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来跪倒在地,证实阮苾说的话句句属实。
瑾羽、井申甚至一紧张就结巴的荒稷纷纷跪倒在大王面前为阮苾求情,太子轲回头看到为阮苾求情的阵仗开始领悟到自己把她置于了水深火热之中。
大王沉默了良久,众人也都屏住呼吸不敢出声,唯恐扰了大王的判断。最后大王也没有继续深究此事,命侍从屏退了众人,独留太子轲一人在帐内交谈。
出了王帐,憋了一肚子火的阮芸一把把阮苾拉到僻静之处想要训她一通,结果被阮苾旁边的瑾羽拦住了去路。
瑾羽将阮苾拉置身后,毫不客气地警告阮芸:“阮二小姐能忍常人不能忍,今日座下众人说得话想必芸小姐是听进去了,芸小姐却还是那般处变不惊令在下佩服。可芸小姐为什么不再忍下去?外面虽不比里面,但王上的耳目众多,万一妹妹教训姐姐的事情传到王上耳里,不怕被治一个目无尊长之罪吗?”
“你们,你们都给我等着!以后有你们后悔的时候!”阮芸指着阮苾与瑾羽,拂袖而去。
整个猎场周围的兵力明显增加了不少,大王已经开始着手彻查推阮芸入崖的罪犯了。
负责调查的人居然是那个看阮苾不顺眼的参源,让他查阮苾被害的凶手简直是可笑至极,他那般讨厌她,要是那日站在崖边的人是他,估计阮苾就是他推下去的。
若阮苾此时告诉参源,推她下去的是阮芸,估计他也不会抓了阮芸,说不定还会赏赐阮芸金银珠宝,夸赞她除了阮苾这个祸害。
“小丫头会察言观色啦!”井申听到阮苾背后对参源的嘀咕,止不住的惊奇—一直不懂得人情世故的阮苾竟然开始学会对人分成喜欢和不喜欢两类。
“她不应当如此吗?有喜欢的人,自然有讨厌的人啊。”荒稷傻在一处。
“她自然与常人不同。”瑾羽与井申几乎同时对荒稷回了这句话,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
下一刻,井申对瑾羽投来一脸的憎恶。
接下来无论瑾羽如何向井申道歉都无济于事,的确,武状元之位对瑾羽而言只是个虚名,对井申来说却是一次人生的转折。
何况瑾羽压根儿就不是冲着护国将军的爵位而去,一个满不在乎的人抢走了他一心想求得的东西换做谁都不好受。
瑾羽向井申约定,狩猎过后一定再好好地比试一场,井申这才有些不情愿地与瑾羽握手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