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遥和徐宁进行了一番无意义的交流后,采访的事情算是彻底落在她头上了。
她尽量让自己不去细想,否则立刻买张机票回去,再重操旧棍冲进杨方办公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施遥冲出酒店随便进了家早餐店,无意识地啃了几个肉包子之后,总算把自己安抚好了。
不就是个采访。
还能难得倒她么。
思及此,施遥决定应该享受生活,现在距离下个会议开始时间还有40分钟,她立刻回酒店背起包出了门,打算去逛一逛,说不定能看看扎堆的特色建筑。
譬如东关大寺、悬空寺、北山烟雨……她都听说过好久了。
总得见见吧。
-
西宁的早晨很冷,风刮在脸上生疼,不过街道已经逐渐热闹起来,身边时常会经过一些移动的车摊儿,车前贴着简单的白布,上面印着黑字——
狗浇尿饼3张10元、买素尔黑芝麻粽4元1个……
施遥觉得“狗浇尿”这个名字真的很特别,让她听着就不会有想吃的**。
因为太出神望了一会,小摊老板热情招呼她品尝,施遥犹豫了一秒,走过去买了十块钱。
心想等会自己先咬一口,如果不合适,就丢给其他同事。
施遥把三张饼先装进了包里,继续往前走。
忽地,不远处出现的一角建筑抓住了她的视线。
这是一个以夯土筑成的传统西北民居,从容隐于周边环境,但宽敞的玻璃窗户和门框又构成一种现代的几何美感。
矛盾又平直,像在街道上泛着亮。
设计师有巧思。
可惜是个民宅。
她没办法进去看看。
施遥恋恋不舍地看了好一会,忍住想从包里拿出激光测距仪的冲动,好不容易迈出一步,结果差点撞上从里面走出来的人。
一个男人。
身上又红又绿,穿的跟花孔雀似的。
“看你站很久了,要进来坐坐吗?”他笑道。
施遥心中一喜,还有这种好事?
为免自己看起来太垂涎欲滴,她矜持地说:“好,谢谢。”
“我叫王以鹤,你呢?”王以鹤引着她往里走。
“施遥。”施遥跟着走进去后,没忍住先抬眼扫了圈,发现室内也用了几何设计,以柔和的色调和线条将空间上下层隐藏起来……
“好听。”王以鹤转过头,见她专注地盯着楼梯,眼眸光泽流转,他愣了下,问:“你在看什么?”
施遥赶紧收回视线,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问:“这个房子是您设计的吗?”
王以鹤挑了下眉,正要应声,手机突然响起,他低头看了眼:“抱歉,我接个电话。要不你先在那儿坐着等一下?”
“好。”施遥点点头。
王以鹤很快走了出去,她走到沙发上坐下,支着下巴观赏眼前楼梯的几何构造……
然后一不小心就出了神。
再抬眼时,眼前的楼梯已经不再空荡荡,而是多了个身影。
男人黑衣寡沉,正不紧不慢地从楼梯上缓步而下,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一截手臂。
楼梯间光线昏暗,施遥看不清他的脸。
她局促起身,双手交叉在身前,正想表达问好时,男人却仿若没看见这有个人似的,径直路过她,往楼梯后走去。
施遥这才发现,他在室内还戴着帽子和口罩。
她有些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了。
正犹豫间,楼梯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声,随后,男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仍旧戴着帽子和口罩,低着头,让人看不清面容。
但与刚刚不同的是,他手上多了捆麻绳,和一把斧头……
施遥看着他把两样东西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沉默地朝她走过来,她心里腾地升起一抹不安,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可男人只是再次路过她,在沙发上坐下。
施遥松了口气,心想他或许只是不善交际,寻思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时,男人忽然出声:“你不坐?”
她愣了下,重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手却有些紧张地绞在一起,犹豫开口道:“那个,你好,我叫施遥,是被王先生临时邀请进来坐坐的,但是他刚刚出去打电话了。”
说起这个。
王以鹤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一个电话需要打这么久吗?
不待她思考出什么,男人居然“嗯”了一句,主动问起她:“你在这儿工作?”
施遥点头:“嗯,不过我只是来这出差,过段时间要回去的。”
男人似乎来了兴致,又问:“是什么工作?”
“设计师。”
施遥下意识抬眼看向他,却只一秒,就倏地收回了目光。
因为他,此刻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
直勾勾地看着她。
“……”
她觉得不大对劲。
而且王以鹤还没回来!
施遥忍不住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不自觉就想到之前的那些新闻,想起那些独行女性在路上被人引诱进家,然后……
然后。
然后她想溜了。
施遥后知后觉她现在坐的位置如果出去必定要经过男人身侧,那就会被轻而易举地拦截……
加上地板上那斧头和绳子…………
……
她就不该鬼迷心窍进这间屋子。
施遥心里慌乱起来,直到男人问了第二遍,她才回过神来,有些紧张地回:“你……你说什么?”
她始终低着眼,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没过两秒,耳边似乎听到一声模糊的轻笑:“我说,你是一个人出差?”
“……”
现在匪徒都这么直截了当发问了吗?
施遥不想回答,可是余光忽然瞥到男人忽然拿起了桌上的……刀。
虽然只是水果刀。
但是。
她仿佛感受到了淡淡的威胁。
就像如果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那么这把水果刀,就会毫不留情地扎到她身上。
施遥心里升起了巨大的恐慌,过了几秒,才勉强答道:“不是,项目大,人好几个。”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等会他们就要来找我了。”
所以你最好别轻举妄动。
安静两秒。
“项目……跟公园有关?”
施遥心里有些惊异。
连她具体的工作项目都知道?难不成早就盯上她了?
太恐怖了。
这一定是有组织的犯罪团伙!
……男人打开刀鞘了。
施遥赶紧回答:“是的。”
因为越来越紧张,她的声音不自觉发抖。
男人顿了下,抬眼:“你很冷?”
施遥:“……”
她大脑混乱,边点头边说:“我不冷。”
这句话就跟,歹徒拿刀抵着她脖子时,还特意关心一句——
你为什么要抖呀?
谁听谁害怕。
她把手伸进口袋,尝试拨打紧急电话给许思雅。
对面的男人似乎沉默下来。
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全神贯注按手机,几秒后,感觉到了一点轻微振动,好像是拨出去了。
施遥关了音量,伴随着剧烈的心跳,手机持续轻微振动,电话还没有被接通。
就在此刻,男人忽然起身,手朝她的方向伸过来。
施遥觉得这只手就像来索命的无常恶鬼,她惊恐地睁大眼睛:“你干嘛??”
与此同时,她的手下意识伸出口袋想要挡住他,却不小心把手机带了出来。
落在她腿上——
屏幕恰好亮起,显示通话被接通。
施遥和那个男人一同低头看过去。
沉默在发酵。
她仿佛感受到了屋子里的阴冷气息,一把捂住手机说:“他们真的要来找我了。”
没成想,眼前的男人居然笑着“噢”了一句,手继续往前伸,从她身后的沙发柜上拿起了一个遥控器。
紧接着,嘀的一声——
空调被打开了。
而后男人放下遥控器,重新在对面坐下。
施遥:“???”
她有点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去看那把水果刀,发现它已经被放下了,而上面残留了一点……
果皮。
下一秒,一个被削了皮的圆润苹果就递到了她眼前。
往前,是男人骨节分明的手。
“……”
施遥如梦初醒般接过苹果,说了句“谢谢”。
发现自己太过浮想联翩,又意识到如果真是犯罪,她的手机不会安然无恙地躺在她口袋里这件事时……
施遥有些崩溃了。
她现在…………
就像是个笑话。
几秒后,笑话本人终于主动开口:“那个,对不起啊。”
男人眼都没抬。
施遥有些待不下去,又说:“我等会还有个重要的会,先走了。下次再登门致歉。”
说完她就立刻起身往外跑,结果撞上刚从外面打电话回来的王以鹤,他叫住施遥:“哎——你怎么就走了?”
“我还有事,谢谢招待!”
施遥推开厚重的门,嗖的一下溜了出去。
……
应枕盯着施遥溜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片刻后往后一靠,眼里忽然溢出一点笑意。
王以鹤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走到沙发边,踢了踢地上的麻绳,问应枕:“那东西你不会真想给它拆了吧?”
“嗯。”
“有必要吗。”王以鹤低声嘀咕了一句,又瞅见他的装扮,忍不住问:“你穿成这样干嘛?”
“本来想出个门。”
“那现在呢?”
“也出个门吧。”应枕想到刚刚施遥的表情。
“……”
这是什么新型废话文学吗?
应枕沉默片刻,忽然说:“以后别随便搭讪。”
王以鹤对他这话不以为意:“什么叫随便??多漂亮一姑娘啊。”
应枕:“……”
“要不是那通电话……”王以鹤说着又想起刚刚施遥的表情,奇怪地问:“刚刚她到底怎么了?跟逃命似的。”
“我怎么知道。”应枕敷衍地回。
“……”
王以鹤随意扫了眼桌面,上面放着个削了皮的苹果,而应枕手边是残留了一点果皮的水果刀。
他更奇怪了:“你给人家削的苹果?”
“嗯。”
“你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偶尔。”
“那她怎么没带走?”
“吓到了吧。”
“……所以你干嘛没事给人削个苹果?”
“我就是——”
门外忽然响起尖锐的汽车鸣笛声,持续了两三秒,安静的刹那,应枕勾唇一笑:“逗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