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推开门,静谧的两层小楼,左边厨房墙边爬满了蔷薇花,庭院架子上葡萄和瓜果还在悬挂在藤蔓上。遮蔽了阳光,庭院中放了小小圆桌和躺椅可供乘凉。林春阳后脚也放下鱼桶,擦了擦汗,爷爷说着就提着鱼钻进厨房。
一时间庭院里就剩下林春阳和陈泽仁面面相觑,林春阳挠了挠头说:“我带你四处看看吧!”陈泽仁百无聊赖地点点头,客厅里放着一张全家福,爷爷奶奶和小时候林春阳坐在中间,林春阳爸爸妈妈分别站在两边。林春阳见他盯着照片,便介绍说:“我爷爷以前参加过革命,后面又当个村支书,年轻时候我爷爷也闹腾,修水渠,种地,捕鱼,以前下暴雨刮大风掀大浪我爷爷还跟这一帮爷爷去大渔,这都是我奶奶跟我说的。”陈泽仁问:“那你奶奶呢?”“我奶奶就跟我爷爷不一样,做事很小心,以前我爷爷大浪去打渔,我奶奶就站在码头骂我爷爷,以前两人总是吵架,一个爱折腾,一个怕折腾,后来奶奶去世了,头几年爷爷总是一个人躲着抹眼泪。”陈泽仁惊讶说:“性格这么不一样,那能相处好吗?”林春阳笑着说:“他们是包办婚姻,结婚前都没见过对方,就听媒人说,谁知道对方是这样,我爸爸说他小时候这两人总是吵架,脾气不合,直到年级大了不吵架,我高二那会奶奶得了阿尔茨海默症,谁都不记得,我爷爷却每天照顾奶奶,每天坐在院子里牵着我奶奶的手讲以前的事,可我奶奶很快不记得,我爷爷就一遍遍不厌其烦讲。村子里人看了都动容,都说,我爷爷奶奶年轻时候真是水火不容,老了却如此相濡以沫,真是奇怪。”陈泽仁抿着嘴笑道:“这大概就是爱情吧!”林春阳也笑着说:“可能是吧,爱情真是奇怪的东西。”
厨房里传来爷爷声音:“春阳啊!过来端菜。”二人去厨房端菜,小小庭院里,弥漫着海鲜香味。三人围坐在圆桌,爷爷却拿来一瓶酒,说:“小陈可以喝酒吗?”小陈说:“不喝了,不喝了,明天要上班。”林春阳却阴阳怪气说:“是啊,中午喝了,晚上当然就不能喝了。”陈泽仁知道他阴阳自己中午喝酒在泡海着的事,却没打算反击。爷爷继续游说:“这是村子南头老张头给我他自己酿的米酒,度数低,喝点没事。”说着拿起陈泽仁杯子倒满了酒。陈泽仁也不再客气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三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咸咸的海风混合着饭菜香气,萦绕在小小的庭院中。爷爷喝下一杯酒,把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陈泽仁林春阳也喝了一口,三人吃起菜,爷爷边夹菜边问:“小陈,结婚了吗?”林春阳没想到爷爷一开始话题就这么敏感,听到惊愕了一下,猛烈地呛咳了起来,陈泽仁拍了拍他的背说:“慢点吃。”爷爷也吃了一惊说:“你这孩子,快三十了吃饭怎么还呛到,快喝口水。”林春阳一边摆手示意陈泽仁不用继续拍,咳嗽慢慢减弱。陈泽仁继续喝了一口酒说:“早就结婚了。”这回轮到爷爷惊讶了,酒杯也慢慢放下了,疑惑地看陈泽仁说:“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媳妇。”陈泽仁继续吃菜说:“她在大城市,我在这地方,也不好调过去,寒暑假我会去陪她。”听他讲完,爷爷也慢慢舒缓下来,继续吃菜说:“早点结婚好啊!有个人照应,你看看我们家春阳,都三十了还是孤家寡人。”林春阳听到这句也为难起来说:“爷爷,我是单身主义。”爷爷撇了撇嘴不满地说:“什么单身主义,依我看成家立业天经地义。”陈泽仁看爷爷不开心也笑着圆话说:“林春阳肯定没遇到合适的,遇到合适的肯定马上结婚了。”爷爷嘲讽着说:“不知道他要什么样的合适,找了快三十年没找到。”陈泽仁说:“这个只能林春阳自己找了,他自己找到合适的幸福就好,找个不合适,他不开心,您也不开心不是。”爷爷这才点点头说:“是啊!我们做长辈的不都是盼着孩子幸福。”爷爷提高音量苦口婆心对着林春阳说:“春阳啊!再不能继续挑,找个差不多的就行了,你要找个各方面你都喜欢的,你怕是找不到,世界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人,除非是骗子。”林春阳吃瘪默默扒拉着饭,饭碗遮住了大半张脸轻轻说:“知道了。”又继续聊起村子里变化,学校工作。
一转眼夜色已经笼罩大地,三人也酒足饭饱,这时候爷爷老人机响起来,爷爷拿起手机是他的老牌友已经在老地方等他。可碗盘还没收拾,陈泽仁见状立马说:“爷爷你先去,我们两个收拾。”爷爷拿着手机不好意思起来说:“小陈你是客人,哪能让你收拾。”林春阳站在一边说:“我收拾,爷爷快去吧!别让人家等久了。”得到林春阳保证,爷爷提着扇子板凳风风火火出了门。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陈泽仁和林春阳,两人不免有点尴尬,林春阳说:“你四处转转,我收拾。”陈泽仁说:“一起收拾快一点。”说着就收起桌上筷子和碗,林春阳连忙跟上去抢过他手里的碗,陈泽仁只好递给他,转而去擦桌子扫地。哗啦啦水洗刷着碗筷,洗碗精白色泡泡堆满了洗碗池,林春阳一个个仔细擦拭碗筷,却发现少了一双筷子,转而走进院子去寻找,却看见陈泽仁正在白炽灯下仔细擦拭着餐桌。林春阳又一次想起那个夕阳下扫地男生,一瞬间他发现陈泽仁似乎总是这样,一声不吭地做着这些工作,无论是爬树帮他摘腰带,扫地,擦桌子,带学生来医务室。在他身边就不用担心,他总是会默默做好,给人安全感。林春阳举着满是泡沫的手看着陈泽仁,陈泽仁却突然转过身看着林春阳问:“怎么了,你在这发什么呆?”林春阳这才回过神,手足无措地拿手四处寻找,这才想起来干什么,说:“哦!那什么,少了一双筷子,我来找一下。”陈泽仁蹲下寻找了一会,在地上找到一双筷子说:“在这。”他把筷子递给他。林春阳呆愣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谢谢。”陈泽仁更奇怪了说:“谢我干什么,我应该谢谢你留我吃饭。”林春阳听完也尴尬起来,转身去了厨房。厨房里林春阳一边洗碗一边骂自己:说什么谢谢,真是有病。一边用力搓洗着筷子。外面陈泽仁想着林春阳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药,怪怪的。
院子里没有人说话,只有一些昆虫在自在地唱歌。很快两人都收拾完,重新坐在院子,突然这么四目相对,没人说话,两人都如坐针毡。陈泽仁这才提议说:“要不去海边转转散散步,消消食。”林春阳连立马说好。关了灯,锁了门便出发。小镇这时还有星星点点灯光,靠近海边就已经听见海浪声,今晚夜色很好,月亮悬挂在海上,银色光晕照的大海成为一副流动的画,波光粼粼的海面,一片寂静。二人沿着海边静静走,林春阳看着陈泽仁脸被银色笼罩,只有他的眼睛反射这月光,璀璨闪亮。林春阳在吃饭时就好奇陈泽仁婚姻状况,这时候再也憋不住了说:“你真结婚了?”陈泽仁笑着说:“是啊!”林春阳继续盘问:“她是哪里人?”陈泽仁说:“千江市里人。”林春阳继续问:“你有孩子吗?”陈泽仁淡定说:“还没,她现在忙工作,还想继续等等,我也愿意等等。”林春阳不想继续问这个已经确定答案,他感觉自己的心有一点点失落,大概源于大家生活都已经进入正轨,而只有自己快到而立之年却仍然晕头转向,迷失在茫茫世界里掉队的感觉吧!。转念一想对方应该是很好的女生,而陈泽仁跟自己年龄相当,和心爱的人一起过着平凡普通生活,应该也很幸福快乐,一切都如此顺其自然,如此美满,听着海浪的声音,林春阳真挚地对着陈泽仁说:“真好啊!希望你们百年好合,幸福美满。”陈泽仁看着林春阳,机械点点头说着:谢谢!”海风吹乱林春阳头发,陈泽仁问:“你呢?和万鸿还好吗?”林春阳听到这个名字鼻子酸了起来,放低声音,害怕他听见自己的哽咽说:“早分了。”随后故作轻松伸起来懒腰,用力咳嗽掩盖自己样子。也许是海浪不够大,也许陈泽仁听力太好,他听到林春阳话语中的哽咽不舍,他知道林春阳没有放下万鸿,无论对万鸿是爱是恨他仍旧无法放下。陈泽仁说:“哦!后面没继续找吗?”林春阳说:“没有,谁看得上我,快三十了一事无成,家里还有负债,这不是祸害人家吗?”陈泽仁突然愣住了,他想不到以前那么骄傲的林春阳居然说出“一事无成”四个字。陈泽仁不忍心继续问,他知道或许他简单几句话已经伤害林春阳自尊,便说:“你在学校几点上班,怎么都见不到你。”林春阳这才逃离悲伤说:“我每天都在。”陈泽仁说:“我最近有点经常有点头晕,想找你看看。”来到林春阳专业领域,他一下来了精神,专心致志询问症状,做着简单诊断。陈泽仁这时也穿插调侃话,两人哈哈大笑一起来,悲伤也随风而逝,随后林春阳告诫他:“你估计有点低血糖,要好好吃饭,多锻炼。”陈泽仁说:“嗯嗯,谢谢高冷帅哥校医。”林春阳迷惑睁大眼睛问:“什么高冷帅哥校医,什么鬼”陈泽仁看着他憨憨傻傻地挠头不由得笑起来,林春阳不明所以,便追着陈泽仁问他为什么笑。陈泽仁却不说,一边笑一边跑,林春阳则在后面追问。两个人跑了一路停了下来,都坐在沙滩上,面对着碧波万顷,面对皎洁月光,这瞬间好像时间静止了,一切变得那么慢,陈泽仁看着大海问林春阳:“你为什么回来呀?”林春阳眼神暗淡看着大海说:“大概因为是个失败者吧!你呢?”泽仁自嘲地说:“大概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吧!”随后二人不再言语,两人什么也不想,静静坐在沙滩上,月光越来越亮,海浪拍打着沙滩,两个人好似两尊石像,静默盯着海面,谁也不知道对方想着什么。
月亮越来越高,小镇的灯光一点点熄灭,突然林春阳动了动说:“走了,回去了,明天要上班。”陈泽仁也恍惚着起身,两人并排走着,月光照着二人,把影子拖得那么长又那么寂寥。到了分叉口,陈泽仁说:“走了。”林春阳挥挥手说了明天见。二人转身走到自己家,夜里很寂寞,虫儿鸣叫欢快,时而有鸟的叫声穿过,声音寂寥凄厉,夜晚多了几分恐惧和寂寞,陈泽仁边走边绕有兴致看着自己长长影子,身后突然传过来林春阳声音:“陈泽仁,要好好吃饭,不然会头晕的。”陈泽仁回头对着林春阳笑起来,伸手比了“ok”,林春阳也朝他挥挥手,转身走入小巷中。陈泽仁看着巷子不由得想起林春阳教同学们数学题身影,他紧张站在领奖台上身影,他赢得奖品对自己笑的笑容,陈泽仁感觉这个人在他眼中似乎还是那样,林春阳好像总是什么都很优秀,什么事他都仔仔细细做到最好。随后释然笑了笑转身沿着昏黄路灯走在到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