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小镇的秋天 第41章 日常

上次家族聚会柯凝是忙完后赶回家的，当时身上带着证件，担心证件丢失，让方姨帮他收起来。过节人多环境吵方姨忙得团团转，柯凝喝了酒将证件的事忘掉，收拾出差的行李时才发现需要的证件不在，特地驱车来拿。

老宅平日里只有方姨在内的几个阿姨在，平常时候老爷子不会来，只有节假日后会小住几天。柯凌柯净两姐妹会叫上朋友来老宅聚会，柯凌工作忙次数少，柯净多些。至于其余长辈，节假日都很少回来。

柯凝预估了可能在的人，回老宅没有心理负担，遇到野餐的柯凌一群人虽惊讶，却不至于不能接受。

方姨年纪大了腿脚不太好，早上去医院看腿不在家里，柯凝打电话一来，方姨就准确给出了证件所在位置。

老宅是别墅，房间众多，方姨陪伴黄姝妹时间长，对黄的卧室更熟悉，家中重要物品多放在黄昔日房间的书桌里。

黄姝妹和柯立行有夫妻间的卧室，同样各有自己房间。黄姝妹晚年恶疾缠身，大多住在自己房间。

房间被打扫得很好，没有尘土的气息，还和十多年前一样。柯凝进屋后一阵恍惚，头仿佛被针扎着坠坠地痛。

黄姝妹不喜欢复杂的装潢，当时流行的富丽堂皇风不为其所好，长子柯天羡亲自作图，为其母设计这房间。

白色帘幔，百叶窗，木制地板，极简风格。黄姝妹念旧，特地搬来结婚时的嫁妆，一款欧式实木座表。

柯凝回忆记忆中房间的模样，却只有祖母卧在床头朝他笑的场景，那时祖母头上的头发全白，清醒时候不多，见了柯凝总用那双皱纹密布的手抚他的头。

“长英，我走后，你要和现在一样…”

被祖母护在手心的柯长英肆意生长，上天入地，满天星辰都不如他灿烂潇洒，失去祖母的柯凝被误解被污蔑被排斥。

十多年的苦涩淤积在胸腔，酸涩气息死死掐着他的心窝提醒着他不要忘记，要站到阳光下让他们看到他。

纨绔子弟，咸鱼，不务正业，每一个title都能把上进的人压死。

书桌有四层抽屉，方姨没告诉具体在哪一层，柯凝只好从上往下逐个翻，抽屉年岁久打开时声音很大，门口站了另一人柯凝都没察觉。

“你在干嘛？”

柯天羡声音中掺着怒气，柯凝猛地一惊，半托着抽屉与父亲抬头对视。

柯凝将证件遗忘在家里的前因后果讲给柯天羡听，柯天羡没太大反应，盯着柯凝的眼神全程没移开。

眼神中是满满的试探。

柯凝下意识移开头，怕他没听明白细节，再次重复原因并描述得更具体，柯天羡嘴角上挑，没有笑意。

柯凝不解，搞不清他的意图，直到柯天羡冷冰冰的话斩断柯凝最后一丝幻想。

“除了这，你没有别的要说的？”

“你上来就说原因，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话根本说不出？”

他的问题不难，只是过于犀利，正正击中柯凝的心脏，思考的几分钟里，柯凝想到若干理由，张嘴时却一句说不出。

满室静默映照着外面热闹的欢呼声，相对而坐的父子无言以对，只由野餐的年轻男女嬉闹声为屋内添一分活气。

不知过了多久，柯凝说：“我没有要说的，我来这儿是为了我的证件，仅此而已。”

中年人的神情变得更严肃，他扶扶眼镜框，朝柯凝点点头任柯凝去找证件。

*

和费禧禧谈恋爱后，每逢空闲柯凝总是借住蒋帆家，近水楼台，不时做做饭给阳台的花浇浇水。起初蒋帆还嫌弃他有家不回，后来彻底被他保姆似的服务折服。

做饭好吃，打扫房间勤快，晚上还带着人锻炼身体。

柯凝嫌弃蒋帆细狗手无缚鸡之力，夜跑跑上半圈就气喘不停，第三天就踹了这兄弟，找了自家女朋友陪自己夜跑。

夜跑结束后，柯凝买一瓶矿泉水一瓶饮料，矿泉水自己喝，饮料给女朋友。

运动后费禧禧常嘴馋，这时两人会去逛夜市，费禧禧看到什么买什么，总能在离开时收获一大包。费禧禧吃东西有度，小吃只是浅尝咫尺，剩下的永远比吃掉的多。

柯凝从不说什么，费禧禧却觉得自己浪费粮食，暴殄天物。

“你来尝尝，真的不错。”费禧禧把纸袋里的奥尔良鸡腿拿到柯凝面前，柯凝瞬间痛苦面具。

费禧禧起了玩心，自己啃口鸡腿，然后拿到柯凝眼前晃晃，这样的把戏玩了三回后，柯凝忍不住咬了口鸡腿上的肉。

费禧禧笑得开怀，柯凝将嘴里的肉嚼完锁住费禧禧捉弄人的胳膊，话里藏了无奈：“我要是胖了，一定会赖你。”

柯凝力气使得小，费禧禧很快挣脱开，手上的鸡腿再次被送进柯凝嘴边。柯凝无奈地看了鸡腿眼，下定决心后咬下一口，表情视死如归。

费禧禧沿着啃过的地方继续啃，捉住柯凝的手牢牢握紧。路边车流不息，柯凝总能在狭窄的小道中找出空隙，躲过人群的拥挤。

费禧禧散光严重，车尾灯和招牌logo发出细长的光线，复杂的光线令眼睛疲惫，总是不自觉地揉起眼睛。

“你的体重已经稳定了，可以适当地放松，慢慢调回正常进食量。”费禧禧穿的鞋高，正能碰到柯凝的肩膀，“总不能一辈子不吃喜欢吃的东西，孩子，节制要有度的。”

柯凝想起被撞见偷吃高热量食物的那次，仍心有余悸，斟酌了不伤感情的问法：“有一就有二，思想上的松懈很可怕。”

费禧禧心绪起了波澜，视线定格在变换的信号灯上，红灯亮行人停下，来往车辆涌动。

“你能坦然说出思想上的松懈可怕，说明你的思想已经牢靠，山海不可抵挡。”飞驰而过的汽车发出光亮，照在费禧禧眼里，“你已经是下一个level了，不用怕。”

柯凝捉住费禧禧敲在他肩膀的手，大大的笑容绽放在他脸上：“那我想想，该让你请我吃什么？”

费禧禧的小气心燃起：“为什么是我请客？”

柯凝的笑再度灿烂：“不是女朋友的那份，是减肥教练的那份。”

绿灯亮一群人沿着斑马线直行前方，费禧禧的手被柯凝握出汗来，嫌弃地往他身上蹭蹭，柯凝随便她蹭没有怨言。

*

西班牙的马略卡岛上有座山谷中的小镇，这座小镇被柑橘包围，空气中萦绕着清新的橘子气，Bill科普过说这座小镇叫索利尔，又名橘子小镇。

柯凝这次出差欧洲，顺道拜访了Bill，Bill交的新女友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孩，性格活泼，和令Bill伤情的前女友大相径庭。

“我见了宋青，她很好。”Bill说中文时总有股别扭劲，柯凝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和男友很好。”

Bill见柯凝反应不大，兴致当即散了大半，有气无力地说起下面的话：“凝，你还想着她？”

Bill这小子心机深沉，仗着女友不懂中文，谈论起别的女孩来无所畏惧。

柯凝在喝他们准备的可乐，进嘴的可乐差点喷出来：“我什么时候对宋青情根深种了？”

Bill中文差劲，理解不了情根是什么：“什么情什么根，你在说什么？”

柯凝无语，白眼飞到天上去：“我什么时候对宋青念念不忘了？”

“我什么时候说过爱宋青了？”柯凝怕他听不懂成语，只能用最直白的话去问。

Bill这次明白了，激动地摇起柯凝的胳膊：“这些年你只谈了她一个，你不爱她？”

Bill只有吃大餐和看美女时，才会如此激动。金发美女狐疑，拿起面包砸Bill的腿，眼神犀利，恨不得卸了Bill。柯凝起了坏心，用英文告诉美女Bill在讨论其他女人。

下一秒，Bill被女朋友揍得很惨，阵阵哀嚎。

柯凝准备离开时同Bill说：“我和宋青在一起，有喜欢的原因，更多是因为宋青爸爸胡搅蛮缠。”

Bill和女友隔日就要前往西班牙度假，谈到橘子小镇金发美女双眼泛光，她用Bill教的瘪脚中文告诉柯凝“那里很浪漫”。

谈恋爱前柯凝旅游的重点在于风景的独特性和冒险的刺激性，谈恋爱后他总想着去些浪漫的地方。比如夏天傍晚的海边，白雪皑皑的教堂，一望无垠的草原…

世界有多大，他就想牵着她的手走多远。

柯凝女性朋友很少，他为费禧禧挑选的礼物无从询问意见，只好叨扰金发美女Julia，Julia边夸柯凝品味好边骂男友Bill废物，看到那副情侣对表，Julia 露出一抹神秘的笑。

“我提个意见，情侣间拥有共同的气味比拥有共同的配饰更迷人。”Julia说完这段英文朝柯凝点点头。

气味？

柯凝几乎不喷香水，他不懂他身上的气味是怎样，让他喷费禧禧同款香水太强人所难。那只能去帮费禧禧挑香水，挑一款他能接受且会得到她喜欢的。

费禧禧喜欢大自然，喜欢富有生命力的事物。某一天两人逛街，商场附近有人在画油画，艳丽的朱顶红，张扬而耀眼，画画的中年男子开价极高，许多人望而却步，费禧禧却一口拿下，这和她讲究实用的个性恰好相反。

出门后柯凝忍住没问她原因，她自己主动说出：“我不认为食物和衣服能给人带来优越感，但我认为忠于自己可以。”

忠于自己的喜好，忠于一瞬间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