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流星所带来的不现实感,终究还是随着毕业的进程结束了。
随着毕业的日期越来越近,该处理的也早处理完了。无所事事的一天,陆然早早地收拾好行李,漫无目的地在学校中穿梭,好像睁眼闭眼都是过往的回忆,时光不会因为不舍而停步,人们的留恋也只是世间诸多遗憾的一种。
天色从明亮走到日暮灰蒙。
傍晚时分,陆然路过教学区的时候,班长叫停了她,他招了招手,“陆然,傅教官找你。”
她点头示意,往办公室方向走,直到看到了那间唯一还亮着灯的房间才停下脚步,在门口依稀还能闻到熟悉的烟味。
“在门口晃晃悠悠干什么,赶紧进来,别浪费我时间。”傅教官响亮的嗓门从里边响起。
“是。”陆然下意识敬礼,想着自己近来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除了翘了一晚自习,她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不过傅教官看着也不是秋后算账的人,陆然松口气,挺直身子迈了进去。
他还是一如既往,随意地靠在椅背上,见陆然进来也只抬眸瞥了一眼,只见他从衬衫的口袋里熟练地抽出一根烟,咔嚓一声点燃,低下头享受似地吸了一口,随后拉开抽屉取出一封信扔在了桌面之上。
陆然离得不近,看不清信上写了什么,只是内心莫名的涌起一股激动。
“傅教官,这信?”
他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推荐信,你不想要?”
居然是推荐信,陆然忽然感到大脑一片空白,好像自己已经触碰到了把手,却迟迟不敢把门推开,迟疑与期待一瞬间充盈着身体的全部角落,导致她无法作出任何回应。
“您之前不是拒绝我了吗?”陆然回过神小声嘀咕了一句,向前想拿信仔细看看,却在他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退了几步。
“你还敢给我使脸色?陆然,你胆子够大啊。”傅教官笑得格外瘆人。
“将来去了云南,别管我没提醒你,那里是吃人的地方!你这小身板去了也是自不量力,全国那么多公安所,怎么就留不住你一个小警察!”他的脸色看起来越来越差,仿佛陆然再多顶嘴一句就要把她连人带信丢出去,然后“轰”的一声把门关上。
顶着这般紧张的氛围,陆然叹了口气,说:“我是非去不可,您也拦不下我。”
“行行行,拿了信赶紧滚。将来你是生是死也和我没关系,老傅管不了。”他摆摆手,吐出一层烟圈,示意陆然赶紧离开。
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色,陆然忙不迭点头,拿过信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刚走了几步,就听着后面吼了一声。
“把门敞开!”
“是!”
刚出门,就看到陈跃海挨着栏杆站着,嘴上叼着一颗棒棒糖,低着头没什么表情。
陆然看了看手里的推荐信,笑了一声,想到不日就要出发去云南,心情大好。她走过去拍陈跃海的肩膀,说:“姐今天心情好,请你吃饭。”
他没有看陆然,视线直直地停留在她手中的信件上,好像有一瞬的失神。
“你真要去云南。”
“连你也要劝我?”陆然无奈地看着他,偏偏无力反驳。
“劝不动啊。”他笑,又添了一句“到时候别死就行。”
“能说点吉利话吗?”
“不想给你收尸。”
“陈跃海,你说话怎么就那么欠呢。”
陈跃海说他要去北京了,陈叔叔打算好好磨练他,让他改改乖张桀骜的坏脾气。
他还说陈叔叔当时想把陆然一并推荐到北京去,还是他好说歹说才给拦下的。
“我去北京,你去云南。以后,就没人给你出头啦,自个的脾气收着点啊。再不济,报上小爷的名字,指不定那也有人认识我。”陈跃海像照顾小弟一般,调侃个不停。
“少来给自己脸贴金。”陆然笑得开怀。
“得了,吃饭去。”
其实傅教官说的对,陆然是自不量力,去云南做缉毒警察就是拿命去赌,保不准哪天身死他乡,尸骸难保。
可是陆然不甘心啊。她的父亲,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就连具尸体都找不到了,别的人可以当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但是陆然不行,无论过了多久,她都无法说服自己。
陆然,就是一个不撞南墙心不死,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