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你都没来看我,我在院里好无聊啊!”宋青霄委屈地抱怨了一句,又好奇道:“今天王府里一直敲锣打鼓的,我就想出去找你,顺便去看看有什么热闹。”
宋青霓听他这么说,就明白他根本就没有把她的话当回事。
之前她千叮咛万嘱咐,外面非常危险,不要出院子,可他今天还是偷偷跑了出去。
在知道消息后,她甚至想过,是不是有人趁机混入王府,把他带走了。
想到这,宋青霓便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口气也十分的强硬,道:“你想找我,就告诉夏霖,他自然会联系我,而不是趁他不在,偷跑出来!”
宋青霄一看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生气了,他稍稍抿唇,垂下头,像一朵蔫了的花,委委屈屈道:“我在院子里待得久了,就想出去透透气,逛一下。”他说着,还不时偷瞄宋青霓几眼。
看他这副委屈模样,宋青霓想起了从前,她的哥哥,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现在,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她曾经吃过一个青色桃子,只需一口,便能让她如这般的满口酸涩、喉咙发麻。
她心下一软,摸了摸哥哥的头,“哥,是我的错,不仅没能陪着你,还对你这么严苛。”
“我是你哥,你作为妹妹,不能摸我的头。”宋青霄立马抬起头,维护自己作为兄长的威严,但在看清宋青霓的表情时,连忙温声细语地问:“怎么了,怎么……突然不开心?哥哥错了,以后一定不乱跑出去了,好不好?”
宋青霓拽着宋青霄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哽咽道:“是我的问题,哥哥,你什么错都没有。”
宋青霄轻拍她的背,温声呢喃:“好了,好了,没事的,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遇到危险,所以才不让我离开这个院子。”
“我保证,以后没你的允许,我一定不会出院子。”
在哭了一会儿后,宋青霓才情绪稳定下来,低着头从宋青霄的怀里出来,在看到他衣服上洇湿的一大块后,有些不好意思,就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
宋青霄捧起她的脸,看着她发红的眼,用拇指轻柔抹去了残留的泪水,打趣道:“再哭就成兔子了,眼睛红得,到时候给你喂草吃。”
宋青霓不满地横了他一眼,宋青霄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小肉脸。
“好烦啊,别捏我的脸!”宋青霓打掉他的手,伸手去捏他的脸,但被躲开了。
宋青霄连忙拉开距离,往屋外跑,宋青霓有些生气地喊道:“宋青霄,你简直欺人太甚,我今天一定要捏回去!”
一时之间,院子里鸡飞狗跳,两人上下翻腾,好不热闹。
最后自然是宋青霓获得了胜利,两人都追得气喘吁吁,宋青霄只好低头认输,让妹妹捏了回来,这事才作罢。
院子里有两架秋千,兄妹俩坐在上面聊着天,宋青霄说着说着,宋青霓便没了回应,他往身侧看过去,发现妹妹攥着秋千绳,头靠在绳上睡着了。
看来这段时间,妹妹真是太累了,宋青霄有些心疼,他轻手轻脚地抱起宋青霓,动作轻柔地放在床上,又细心给她盖好了被子,然后就悄悄地退了出去,关好了房门。
自从这对兄妹来到临安城,关于他们的流言从未中断。
这不,王府昨日的婚礼,以及婚礼上郡主拒旨的事情,又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两个风尘仆仆的人走进客栈,在大堂里刚寻了个位置坐下,便被旁边人的议论吸引住了。
那群人正聊得热火朝天,一个瘦高个道:“那位郡主向来行事荒唐,大家都有所耳闻,前几天才当街抢去一个人,昨日她竟与那人成了婚。”
“但这也算不得什么了,那位郡主,又做了一件更加荒唐的事情!”
周围的人瞪大了眼,其中一个问道:“她一介女流,借尊贵身份,强抢民男成婚,难道还能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瘦高个环顾下四周,压低声音,语气夸张道:“何止啊!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抗旨不遵!”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
“这事是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瘦高个神神秘秘道:“昨日我在王府门口,就看到一个骑马的人进了王府。”
“后来,郡主亲自送他到王府门口,他这才上马离开了。”
“就这?那你怎么知道,郡主抗旨不遵了?”有人出言嘲弄道。
“我自有我的办法。”瘦高个一脸讳莫如深,“那个骑马的人,就是皇上身边伺候的公公。”
“他昨日带了圣旨,给郡主赐婚,但郡主直接拒旨不遵,让那公公拿着圣旨回宫去了!”
众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忽地平地一声惊雷,“什么——”
瘦高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住了衣服后领,顿时被吓得个魂不守舍,窃窃私语的几人也都白了脸。
瘦高个颤颤巍巍地转过头,看到揪住他的人虽表情狰狞,但衣着不凡,便料想这人发怒,是因为他非议郡主,连连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知错了!”
裴朗嫌弃地松开手,语气不佳:“关于郡主成婚,还有拒旨不遵的事情,把你知道的,全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瘦高个听他这么说,也就知道对方不是郡主的人,放下心来,畏畏缩缩道:“五日前,令安郡主当街抢了一个人回府,然后就传出了郡主成婚的消息,临安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王府都发了邀请。”
裴朗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瘦高个不自觉磕巴起来:“昨日,郡主与那人刚行完礼,就有个公公送来了圣旨,是圣上要给郡主赐婚。”
“但郡主抗旨拒婚了,说、说是已经有爱人,不能抛弃自己的原配……所以,那位公公就带着圣旨离开了。”
裴朗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重复:“已经有爱人、不能抛弃原配……”
瘦高个看情况不妙,想找个时机溜走,但裴朗身边跟着的小厮,挡住了他的去路,周围那些人也早就散开了。
“少爷,现在怎么办?郡主拒了旨,我们还去王府吗?”平康小心翼翼地问道。
“去,怎能不去?”裴朗怒极反笑,“她这样做,一定是故意折辱我,要叫我颜面尽失!”
平康噤声,生怕触了裴朗霉头,转眼看到了瘦高个,眼珠一转,对瘦高个说道:“你带我们去王府,这银子就是你的了。”
他熟练地掏出一小块银子,瘦高个看得眼都发直了,连声应道:“好好好,小的这就带你们去。”
宋青霓了留宿一晚,清晨和哥哥一起练完武,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沐浴一番后,通身舒畅,便懒懒靠在了榻上。
春露的到来,打破了这份悠闲,她拿着账本,细数了这场婚礼的支出,听得宋青霓直头疼,扶额道:“你就说府里还剩多少钱吧。”
“只剩下了一百三十余两银子。”
“只有一百三十两了?”宋青霓被这个数目震惊,她知道银钱不多了,但没想到,居然只剩了这么点。
“昨天给那宣旨的公公,就塞了五十两银子。”春露提醒道,“各种零碎的支出太多,积少成多,钱就不知不觉地花了出去。”
“算起来,冬霰这几天也该回来了,他带回的银钱,应该能解困。”宋青霓想起在前一段时间送出去的信,她在信里写了要借银两的事。
春露有些忧心:“那也只能解一时之困,不是长久之计。”
“暂且先解了眼前的困境吧。”宋青霓叹了口气,又想起了桑眠,看来她承诺的报酬,目前是给不了了,便吩咐春露去告诉桑眠,请她到客堂商议事宜。
宋青霓到了客堂,刚喝了一口茶,一个小丫鬟就匆匆跑进来,行了个礼后,气喘吁吁道:“郡主,王府门口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吵着非要见你,还想强行闯进来,好在秋霜姑娘在,已经拦住了他们。”
宋青霓放下茶杯,眉头紧皱,心中十分疑惑,此时谁会上门来闹呢?恐怕是来者不善!
“我倒要去看看,这个要见我的、还敢硬闯王府的,究竟是谁!”说完,宋青霓起身往王府门口去。
宋青霓到的时候,王府门口正热闹着,府外人来人往,也有不少人驻足观看,还看得津津有味。
“我要见你们郡主!”
宋青霓一下就看到了喊话的人,他站在台阶下,有个小厮在后面抱着他的腰,扯着不让他往王府里冲。
裴朗被扯得不好动作,偏头呵斥道:“平康,你别拖我后腿!”
王府门口站了一排人,平康扫他们一眼,看到有些人手还放在刀柄上,他苦口婆心劝道:“少爷,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势单力薄的,强行往里闯,根本讨不了好啊!”
可这些话,裴朗此时根本听不进去,他一门心思地要见宋青霓,不见到她,就绝不善罢甘休!
秋霜站在台阶上,冷冷地看着两人,裴朗一冲过来,她就把他打下去,不留丝毫情面,可这人也是不知好歹,被打下去两三回,还是要继续往府里闯。
宋青霓走到秋霜身边站定,望着台阶下的裴朗,问道:“是你,一定要见本郡主?”
裴朗看到她就停止了挣扎,扬起脸,眼神死死地盯着她,似是愤愤不平,“对,就是我。”
这张脸?
宋青霓隐隐有些熟悉,唇红齿白,精致又昳丽,可又实在想不起究竟是谁,便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呵,你的记性还是那么差啊!”裴朗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一字一顿地吐出两个清晰的字:“泥、巴。”
“泥巴”,一个有些陌生了的久远称呼,终于触发了她的记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脸,和眼前这人的脸,逐渐重合起来,宋青霓脱口而出:“破烂?”
“是裴朗,不是破烂!”
宋青霓还是让裴朗进了王府,两人在客堂坐着,宋青霓问道:“裴公子有什么事,非要来找我?”
裴朗并不回答,反而咄咄逼人地质问道:“听说,昨日郡主成亲了?还为了他,抗旨拒婚?”
宋青霓有些不快,反问道:“这和裴公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裴公子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
“怎么和我无关?”裴朗气急败坏道:“你的赐婚对象就是我,可你却公然拒旨,呵,我成了一个笑柄!”
宋青霓一门心思想着拒旨,根本没有关注另一个被赐婚的对象,她仔细回想了下,圣旨里另一个被赐婚的人,好像的确是裴朗。
堂中的气氛凝重起来,宋青霓此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一个小丫鬟走进来禀告:“郡主,桑姑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