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雨新知 第11章 第 11 章

像是有人给了林观南当头一棒，将他从虚幻的场景里敲醒。

以前的蛛丝马迹在此刻串联起来成了一道清晰的线。

线的尽头是那个司恬亲口说出的答案：

“我喜欢林观南。”

他的直觉没有出错。

司恬的确是喜欢自己的。

但是她演技怎么能这么好。

将自己演的对他坦坦荡荡，没有任何秘密。

司恬。

她成功地骗过了他。

林观南盯向那截轻轻翻飞着的裙角看了好一会儿。

眼神从刚开始的温和逐渐变成冷淡。

他理解这种欺骗是情有可原，按理来说，她只是喜欢自己，但说与不说都是她的自由。

林观南无权干涉，也不应该生气。

可是还是有噼里啪啦的火星子在心里轻轻炸着。

他被骗了。

她骗他。

可是他还觉得他们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所以闭口不提的原因是想以此让他放下戒备吗。

可是一段关系里如果最开始都不拿坦诚作为入场券，那么接下来又有什么是还可以值得相信的呢。

林观南紧紧地盯着那截裙角，尽管司恬毫无察觉，一无所知，他也没有上去对峙的打算，那太没必要了，揭穿她，让她尴尬，以此平息一点自己心里的那点不高兴，这太小肚鸡肠了。

只是很可惜，他以为他们是会成为朋友的人。

原来，是他判断失误了。

林观南低了低已经盯的有点干涩的眼睛，挪开目光，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

司恬到了正门才发现除了她以外其余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于是小跑两步穿过人群回到队伍。

还没喘匀气，出于礼节，第一时间和这里面最熟的人打了个招呼，声如碎玉般清亮：“林观南！”

林观南眼睛低垂着，目光并未在她这儿多过停留，淡淡地轻嗯了一声。

却在心里郁闷地想：

所以怎么会相信她那句没有呢。

司恬叫他名字的时候语气总是会比叫旁人多几分轻柔。

是多么明显的区别。

他之前怎么会没反应过来。

杜沁举着相机转身，储存卡里面有了很多照片，但是还有两个人没拍。

林观南和司恬刚好站在一起，杜沁兴致勃勃地提议：“观南哥，你站那儿我给你拍张照片！司恬姐，你也站那儿啊，等我给观南哥拍完也给你拍一张！”

喜欢摄影的人都会因为能拍到一张出色照片而得到成就感，显然，给林观南拍照，得到成就感的概率会大大提升，因为她表哥的这位大学室友身材比例和气质都是无可挑剔的优越，他仿佛能自带地给照片带来鲜活的生命，怎么拍都很有感觉。

他们一起出去玩过几次，杜沁知道林观南不是会排斥拍照记录的人，所以才会有此提议。

司恬闻言局促了起来，她往旁边挪了挪，即使远远站着的杜沁是打算单独给林观南拍，但镜头举起来的瞬间她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别扭感，好像相机键按下去的那一刻照片圈进来的像是他们两个人一样。

林观南垂了垂眼，眼睫遮挡住眼底的一切情绪，神色难明，语气难辨，似是不太能提的起兴趣地说道：“我不用拍了，你们先拍着，我去开车。”

然后，没有停留，下台阶走了。

剩下了司恬一个人在那儿。

杜沁便挪动举着的相机，朗声道：“司恬姐，那你站好，我给你拍一张啊！可以摆一点姿势，放轻松一点，嗯……很漂亮哦！”

咔嚓——

司恬听见相机定格的声音，随后放松了身体，杜沁低头看相机显示屏的画面，司恬越过她去看远处林观南的背影。

杜沁看完了成品，噔噔噔地跑到她的身边分享：“司恬姐你看一下，我觉得很好看唉！”

司恬看了一眼，弯唇点了点头，满意地称赞道：“确实挺好看的，谢谢你，杜沁。”

“不用谢！回头我让我表哥把你微信推给我，然后我发给你啊！”

“好，谢谢你。”

“不用这么客气啦！”

杜沁拿着相机笑着往前走，追上了前面的肖泊然。

司恬跟在队伍的后面，将自己卡在一个不近也不远的位置。

黎景舟有所察觉，绅士地不动声色地放慢一点速度落下来等她。

慢慢地，两人几乎保持在了同一条水平线上。

司恬微微皱眉，犹豫许久，其实也知道自己不该问，没有立场问，但却还是没有忍住，轻声开了口：“黎景舟，林观南是不是……有点心情不好啊？”

黎景舟愣了一下，道：“没有吧。”

司恬也并不确定，只是觉得林观南似乎情绪有点平淡，说：“是吗？”

“嗯。”黎景舟没有察觉出任何不对的地方，以为司恬说的是刚刚林观南没拍照直接走的事，宽慰道：“他不是一直都是那个样子吗，司恬你不了解他！”

“是吗？”司恬没有再追根究底，只轻轻应道，“那可能是我想多了。”

毕竟她没有那么了解林观南，至少，没有黎景舟了解。

和队伍一起走到了停车的地方，司恬看到林观南坐在了驾驶座等她们，按照过来的座位，司恬去拉了林观南这辆车的副驾驶。

坐上去，林观南没有说话，而是在专注地调地图导航。

司恬把安全带系好了，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也没有搭话的意思。

直到林观南准备调好导航，车里响起的目的地位置是司恬家的位置，她愣了一下，不想如此麻烦他，连忙说道：“呃……送我到最近的地铁站就好了，或者如果你回去的话有路过咖啡馆吗，把我在咖啡馆那儿放下也行。”

林观南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抬眼看向她，与以往的每一次目光都不一样，林观南这一刻的眼睛里面蕴藏着审视，冷淡，和疏离。

司恬其实没太看懂林观南的眼神，只觉得被看的有点心里发慌，她不太有底气地疑惑问道：“怎……怎么了？”

是不想去咖啡馆吗？不想去也没关系呀，就算他现在不想搭她都没关系的，司恬只想对方给自己一点提示，能够让她明了他的心情是怎样的。

解救了这种严肃氛围的是一通电话。

是林观南的电话，他移开目光接起来，司恬则在他不注意的视线里暗暗舒了口气，看的她汗都要冒出来了。

林观南在电话里轻嗯了几声。

挂完电话后，他说道：“我突然有个工作上的会议要做，送你到最近的地铁站？还是让黎景舟送你到家？”

他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司恬选择了后者，不只是不想麻烦林观南，同样的也不想麻烦黎景舟。

林观南没有说什么，照她说的做，点头：“好。”

如此，便再没有交流。

直到司恬在最近的地铁站下车。

林观南这次会议来的有点急，匆匆放她下车以后，就离开了。

司恬刚想走，黎景舟的车就在她面前停了下来，热情地说道：“司恬，林观南跟我说了他有事儿，我送你吧！”

司恬没有犹豫地摇头，弯唇笑着婉拒：“不用了，我坐地铁回去挺快的，也不会堵车，咱们下次再见，你开车回去小心！”

黎景舟的目光落在司恬笑着的脸上，看了两秒，随后懒散地笑了笑，说：“那好！”

司恬与他道别，然后转身融入涌动的人流，走进了地铁站。

背影清瘦恬淡，乍一看她这个人好像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你在人群里又总能注意到她。

黎景舟在这一刻似乎明白了林观南说的那句与司恬相处起来很舒服是什么意思。

司恬这个人，是很有分寸感的。

而且，身上一点尖锐的刺都没有，很像一颗堆在手心里的雪球，圆润光滑，清冷美丽。

……

再次见到林观南是在几天后的咖啡馆。

司恬已经把弟弟送回了家，今天不用再早点回去给他解决吃饭问题。

路过咖啡馆的时候，作为老板的林观南正在门口和咖啡馆的店员换装饰贴纸。

司恬站在路边，第一次和荞荞相撞，宣传单撒一地的位置，站在那里抬眼静静地看着他。

玻璃窗会反光，也会反出她的倒影，司恬不知道林观南有没有看到她。

总之，在贴完最后一个动画咖啡的贴纸以后，林观南平静地转过身来，视线直锁在了她身上。

司恬被看的一愣。

所以，刚刚在玻璃窗上是看到她了吗？

就这样无声地对视了好一会儿。

司恬心里惴惴不安。

他在想什么呢，毫无头绪与逻辑。

他的眼神好严肃，为什么呢，是她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吗。

进去或者离开？要和他打个招呼吗，他会想吗，他会想自己和他打招呼吗。

“司恬。”

林观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内心纠结。

她愣了下，抬眼认真地望向他。

第一次，林观南有几分强势意味地主动邀请她说道：“要进来喝咖啡吗？”

司恬又愣了下，点头应道：“好啊。”

她不会，或者说她下意识地不想拒绝林观南。

所以总是连后果都不思考，他一开口司恬就先走到了他的身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