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羽 第9章 第 9 章

人间过客，终究会回到自己的世界去。

而几万岁的人间过客，本不该这么对人置气。

句玄像只炸毛的小狮子，根本听不进句芒劝喊，一瞬间冲回车旁。

她没有钥匙，抱手杵在路边闷声不响。

在地上被损了五成神力的句芒压根追不上。紧赶慢赶回到停车的小巷，还没喘匀气就听见句玄先发制人：“别劝我，我不求她。”

句芒：“……”

他没这个意思，这老神仙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男人长吁一口，打开车门先伺候她坐下，折回驾驶座关严坐厢，这才好声说道：“我没劝你，我是想说，你没发现自己速度太快了吗，白帝的玄命也不是那么鸡肋嘛，我都赶不上。”

咦，好像，是这么回事。

不，是这么回事她也不承认。

白帝和麦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句玄绷着脸，不仅不配合，还拒绝沟通。

无奈的木神只好现行驶离老城区。

等回到家里，句玄窝回沙发，脸色不那么阴翳了，他才端着杯冰镇的露水靠过去。

句芒：“来，败败火，不气了哈。”

哄小孩似的。

句玄不领情：“呵，不至于，谁生气了，爱来不来。”

男人无言以对，嘴真硬，要她服软一句比登天还难。

不在意为何又一口一个“爱来不来”呢？

句芒：“来，她肯定来，阿玄你不懂，人族流行一个词语，叫做‘人情世故’。她难免觉得一口答应过来会很突兀，万一我们也只是客气喊喊呢。”

女人漫不经心抬了抬眼皮：“感情还是我落伍，赶不上潮流？”

句芒：“我没有那个意思，摇人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她现在那个处境，肯定早点离开老城区安全，别神羽没找到，人先挂了。你也别老凶人嘛，怪可怜的。”

句玄：“你还怜香惜玉了，怎么的，喜欢她？”

句芒：“乱说什么，不跟你闹，我给她打电话。说好了，我真的要去马六甲找麦延宇，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要跟人家和平相处啊！”

和平相处个大头鬼，句玄对这些才不感兴趣，但两天后的深夜，句芒还是成功把人带来了。

麦祎来的这一天，句玄难得没在沙发上窝着。

她知道句芒去接人了，想及那日不欢而散，索性躲回卧室，灯都未开，省得句芒又唠叨她不好相处。

但是，耳力惯好的老神仙还是听见了楼下的动静：发动机、门锁、小孩哭闹、句芒的轻笑……复又回归沉寂。

都没说提提她，上来打个招呼，一群没有礼貌的家伙。

郁闷的句玄把自己罩进被窝里。

次日，句芒不在家，句玄依旧闷在房间里。

她能听见院子里有孩子打闹，大清早的，扒着窗帘蹲在飘窗上往外偷看。

麦祎今天没穿白裙，修身的T恤配牛仔，正陪着孩子在草地上浇水。

还……怪好看的。

那小孩在老房子闷久了，顾及安危，还总被束缚天性，不能出去玩还不能大声哭闹。这会儿来到别墅，终于能敞开玩，别提多开心，一直追着水管奔跑，逮到丁点水滴，便咯咯笑着往麦祎身上泼。

而麦祎拎着水管，大部分时间都不让她碰到，看人跑累了，才大发慈悲让她沾个边。

这人真坏，还兴钓鱼执法。

恶趣味。

句玄看了一会儿，啧啧嫌弃，却不自觉弯起唇角。

无趣的凡人，凭什么玩个水管都能这么快乐？

但是他们真的玩得好开心，句玄也想拎着水管让麦祎追，她指定不会让人追到！

女人摩拳擦掌，久违的胜负欲一瞬间涌上来。

句玄躲在楼上腹诽，麦祎并不知晓，只是忽有第六感，背脊微凉。她背对着别墅，似乎感受到有人偷看，警惕而凛冽地回身望了一眼，句玄一时心惊，怕人发现赶紧后撤躲到窗帘后，差点跌坐在地上。

搞什么，这不是她家吗！

她干嘛鬼鬼祟祟的差点摔跟头。

小叛徒，眼神还挺渗人，反了你的。

不爱幼还不尊老！

不行，她是正主，没道理这么憋屈，句玄好容易给自己编了个收拾人的理由，噔噔噔冲下楼去。

人族发明的拖鞋，就这点好处，踏在瓷砖楼梯上，啪啪作响，刚好能助长当事人“愤怒”的气势，绘声绘色吓人一场。

无奈她才绪的力，正一鼓作气冲到玄关口，有个声音自身后摁住了她。

“句小姐醒了呀，饿了吗，我蒸了鸡蛋羹，您要不要尝尝？”是闻声从厨房出来的陈婶，笑盈盈的，句玄的脾气一瞬间被卸了干净。

她总不能欺负老人吧。

对的，她是表率，于是别扭地应了声“好”，乖乖坐到餐桌前。

屋外打闹的两人很快也被陈婶叫进来。

麦祎似乎蛮意外句玄会出现在餐厅里，脚下的步伐慢了慢，隔老远站在门边朝人问好：“早上好，句小姐……这段时间打扰了。”

“嗯，挺好。”座上的女人玉指青葱，捻着调羹漫不经心回答道。

她晓得麦祎拘谨，刚才在外面多阳光灿烂的，现在笑得比哭还难看。

有那么凶吗？

与人沟通实在是个值得苦恼的课题。句玄玩不来人族那套弯弯绕绕，欲擒故纵、欲说还休、欲拒还迎……还得操心句芒回来，又数落她把人吓跑了，图啥呢。

“坐……坐呀。”傻站着干什么，一大一小，同款姿势。

句玄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

麦祎这才牵着小人儿进来，远远坐在距离句玄最远的位置。

句玄：“……”

她张了张口，想想又算了。

少说话，总不会错。

两人进来不一会儿，陈婶把丰盛的早餐尽数上桌。

烧麦、沙拉、牛奶、南瓜粥、加上各种小菜琳琅满目占全了句玄的眼，她全都没吃过。

好家伙，当人好像也不赖，句玄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只是，句芒那句“少食五谷”多少约束了她，老神仙只得抓着调羹，想动不敢动。

她怀疑九黎之后要诱杀她。

主人满心思天马行空，屹然不动，客人自然也不会动，桌上又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气氛骤然尬住，还是陈婶老道，看出点名堂，呵呵笑道：“不知道句小姐的忌口，都做了点，有忌口的可以跟我说。”

这话说的还挺令神苦恼，人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句玄还能怎么办，想半天才憋出个蹩脚的借口：“我……减肥，不吃碳……”

不对，那天句芒不是这么教的，怎么说来着，老古板赶紧翻了翻手机里的记事簿，好半天才抓住重点补充道：“……不吃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