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恶劣到一定程度,称其为渣滓都算谬赞。
眼前这个小姑娘四年间所经历的种种,句玄没看完。她探到一半,骤然收回手,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难怪她说不出口。
不怪她说不出口。
这些人对这小孩做的事,简直禽兽不如,老神仙实在是被恶心坏了。
她还在小姑娘记忆中看到了常先。
该说不说,这回还要感谢常先的居心叵测了。
她早前猜测小姑娘没被侵犯,竟一语成谶。
她能逃过被人凌辱的大劫,当真是因为常先需要至纯的灵魂献祭,指名钦点了这几个姑娘,那些人才看在钱的份上没玷污人。
而她记忆画面中的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被玩弄致死的,因不堪受辱自残的,不计其数……
她被迫眼睁睁看着,何尝不恐惧折磨。
句玄想到方才自己高高在上数落人的话,不自在摸了摸鼻梁。
她不是无视Faith有可能因为找她而设身险境,她最害怕的,本就是回到Faith,也把危险带回去。
这世间,最输不起的就是人,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还是个犯了错被罚下凡的扫地童子,命运不挑她欺负还能挑谁。
她要是没碰上Faith这个福星转世,兴许活得更加生无可恋。
句玄冷哼了声,回头她要找句芒八卦八卦,是多大的错误要把好端端的小童子折腾成这样。
看着她掌心红痣上若隐若现的罚印,也不知道是哪个十八线小仙家留下的,显得他有本事了。
句玄今天偏就多管闲事,轻轻一抹,替人除了去,她就不信了,一个后天修成的破罗神仙能和她这个老祖宗对着干。
站不住脚也护短了,怎么了。
做完这些,句玄掐诀覆上小姑娘的额头,白色的灵蕴一股股朝人七窍慢慢钻入躯体。她着手抽离小姑娘四年间的记忆,这种噩梦,就别记着了吧。
忘却这些,把下半辈子过好。至于小姑娘担心的那些风险,那都不是事儿。
至少,她能解决的,就不是事。
因着前两天能量消耗过大,句玄又不愿找句芒帮忙,老祖宗自己逞能撑到傍晚才完成自己要做的事,这幅弱鸡身体,不说大不如前,简直连拿来对比都不够格。
她从前做这些,还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哪像如今需要这么久。
哎,她为什么说从前,她从前做过这些吗,是对谁做过来着,句玄自诩记忆好,忽然间,又想不起来,可她分明做过的。
老神仙的记忆七零八落。
好容易完成记忆抽离,句玄按着几乎震麻的右手,嘶声活动着转了转筋骨,看着床上仍在熟睡的人,她黑脸瘪了瘪嘴,腹诽道:小家伙,冤枉你的事,我可做出补偿了,下半辈子过得好一点,别再纠结这些不愉快的事。
由人睡着,句玄顾自走出房间,她很疲惫,也不太关心客厅里多出来的四个人,打着呵欠对Faith说:“人你可以带走了,她很棒,很辛苦但努力活下来了……我催眠了她,所以她不会记得南洋和金三角的事,回去之后交代好身边人,别犯蠢一直问,至于你要想什么生病车祸之类的借口搪塞她,那是你的事。剩下的人我是没精力管了,你要能带回去就一并带走。还有,记住了,从今往后,别再带她来南洋和金三角,这是她的伤心地,保不齐受点刺激又能想到从前那些不愉快,我不包售后的。”
她有点恍惚,边说边走上了楼,最后房门一搭,连Faith在身后说了什么也没听清,反正麦祎会应付。
这夜,句玄没睡好。
她久违地做梦了。梦里Faith家小姑娘的脸忽的被换成麦祎,她去找麦延宇,却不甚落到那帮畜生手里。
她看见,周围的环境不断在水牢、海岸、地下室中置换,最后坠入幽暗的深渊泥地,麦祎没有延续小姑娘的幸运。她身上的衣物被撕碎了,轻薄的布条不断被凛冽的寒风吹起、奚落、吹起、奚落,一片片朝她飘来,没遮住麦祎的伤痕累累的瘦小身躯,却蒙了她的眼。
句玄心慌不已,一把撤下遮住视线的碎布,周遭又换了场景,漫天飞雪,麦祎不见了,映入眼帘的只剩一片满是污泥脚印和血迹的雪地……
句玄霎时惊醒,看着环境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只是梦,自己还好端端在房里,于是急忙去寻找麦祎的身影。
天还未亮,麦祎好乖巧地在身侧躺着,仍在熟睡。瞧这姿势……睡前是不是偷偷看了自己很久?
她觉得是。
床头的小夜灯没关,她肯定是看着看着,不小心睡过去的。
学着麦祎侧躺枕手的样子,句玄也轻轻翻过身面向熟睡的人,藉由调整与之同样频率的呼吸,不断确认这个人真实存在,她郁结于心口的惊颤这时才稍稍缓和,松了口气。
幸好那只是梦。
而看着看着,句玄嘴角也不自觉扬起来,这小家伙,睡着就温软可爱多了,白天那会儿装什么客套。
她几时需要那些华而不实的感谢,又不许这人靠近了?
说起来,麦祎和Faith家的小姑娘有时候挺像的。
她最后下定决心彻底干涉那个小姑娘的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她身上看到了麦祎的剪影。
一样爱欲说还休,一样的口是心非,还一样被上位者牵连。
愧疚到一定程度,她试图在另一个相似的影子身上弥补自己对这个人的亏欠。
而你呢,同样扭捏的小家伙,再等等我好吗,你受到的委屈,我一样会加倍偿清……
兀自又看了会儿麦祎,噩梦营造的不安逐渐散去,句玄熟门熟路地刮了刮麦祎高挺的鼻梁,仿若完成某种起床必备仪式,这才满意地拉开被子起身。
她睡饱了,当下思绪正清明,料想句芒应该还在替劳午疗伤,于是准备下楼帮忙。
小幅度从床上抽身时,自己这侧的床头柜上搁着杯水,底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水,应该是麦祎准备的,她素来贴心。而底下压着的字条是Faith留给她的,这次,角落的署名用的是“傅纾”,文如其人,婀娜细长的字很好看。
句玄三两眼扫完这些话,无外乎又是诸般感谢,Faith礼数很周全,留了联系方式和地址供她将来提供机会报恩。
句玄没上心,随手将纸条碾成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