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羽 第7章 第 7 章

句玄新读的小说里，有个新潮的词汇叫“吃我豆腐”，她合理地怀疑自己刚刚被人吃豆腐了，不然，那小叛徒捏着自己的手摩挲个什么劲儿。

她眯了眯眼，凝望自己手背的红斑，若有所思。

但，未等她想好后续的发展，麦祎已然折回。

她手上拿了一个小药箱，身后还跟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那小孩似是才睡醒，揪着麦祎的裙摆一步一晃紧跟着，看到端坐在客厅的两人，还有些许胆怯，糯糯的朝麦祎身后躲了躲，又忍不住探头朝两人看。

麦祎轻轻拍拍小孩的脑袋，安抚着朝句玄步近。

句玄眯了眯眼，没有她想象中的毒辣。

句芒见状，起身欲要接下麦祎手中的药箱，但麦祎没递给他，坚持道：“我来。”

她走到两人身边站定，取出药膏顾自牵回句玄的手替人上药。

句芒尴尬挠了挠头，干巴巴坐回原位说道：“也行，你来吧，你来……这小孩是……？”

他不记得麦家兄妹生育过小孩，为调解气氛，逐好奇问道。

麦祎听到话，手上动作顿了顿。她的视线不自觉飘向句玄的脸，见着句玄也好奇看向那小孩，刚想认下这孩子的话又咽回心里。

麦祎：“就……家里的孩子。”

孩子是前不久捡回来的弃儿，那时候还是晚春，兄妹两扫墓回来，刚好听见草丛里的异响，麦祎央了麦延宇把孩子抱回来。

警察局跑好几趟了，一直没见家长上门来寻，麦延宇思虑再三想将她送去孤儿院，无奈麦祎不同意，于是暂时养在家里。

麦祎一直为这事奔波，她想过直接领养这孩子，但是麦家大家长早逝，她和麦延宇兄妹都不满足领养条件，所以不得不一遍遍去相关部门递材料，配合调查。

她最近真的算是焦头烂额，一边是哥哥下落不明，一边是相关单位要求领养者必须本人去办手续，她不得不出现，才有了被哥哥前部下盯梢，然后句芒意外帮她脱身那一幕。

怎么说呢，烦乱归烦乱，麦家总归有一件令人稍微宽心的事。

眼下，句芒问起，她想直说偏又犹豫了。

一方面，是不想已经识聪的小孩子知晓自己是弃儿，另一方面，没有几个女孩未婚生育。

不足为外人道也，于是欲说还休。

但麦祎显然想多了。句玄哪有女儿家百转千回的心思，她撑死了一根筋，会盯着小女孩看纯属手腕被人捏着，不自然而已。

她的手，仍旧被和平地攥在麦祎手中，相安无事。

奇怪了，仇人相见，不该分外眼红吗，但是她竟然不膈应麦祎的靠近。

她不愿盯着麦祎看，那双我见犹怜的眼睛，蛊毒一般，会摄人的。

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妪，偏生又是羸弱不堪的小姑娘，句玄心里矛盾又彷徨，总有一丝反骨在敲打她，这样的人真的会背叛自己吗？

随着药膏渗入，句玄手背上些微的灼烧感逐渐散开，冰沁透凉，这触感似乎和麦祎握着自己的掌心温度一致，总不见得令人难耐。

句玄舒服得眯起了眼，索性由着她去。

好半晌，麦祎才收回手，悻悻的，无端令人觉出耐人寻味的琢磨。

她说了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句玄没怨她，茶是自己端的，水也是自己洒的，是非当然也拎得清。

她摆了摆无恙的手，示意人没关系。

还是没说话。

大厅里多了一个小娃，但是气氛没有变轻松，句玄又在玩手机了。

麦祎想起，她到现在说的话还没有刚睡醒小崽子说得多，眼神偷瞄过去，眸底的流光模糊不分明。

她心不在焉，有一句没一句听着句芒继续讲大哥的事。

句芒：“……麦小姐，要不你考虑考虑先搬离这里吧，我看这儿也不安全，刚才路上我又碰上那伙人了，他们在找你，如果真要地毯式搜索，找到这里也不过一周时间。”

麦祎轻轻“嗯”了一声，茶已经不烫了，这回她测过温度，才换了茶具递到句玄面前。

主人杯，材质温和的建盏，不烫手。

这么明晃晃递过来，句玄不可能看不见，她无奈从手机屏幕里分了个眼神给麦祎，似是审视，又败下阵来。

罢了！

句玄默默后槽牙，一把抢过茶杯，囫囵灌下去。

她生活的那个年代，人族还没有这个雅兴品茗，句玄自然也无这个爱好，上好的茶水一口吞了，咸淡都尝不出来。

但即便如此，有人似乎看起来依然很满意，她轻不可见地扬了扬唇角，终于有心思和句芒继续话题。

麦祎：“我知道他们找得过来，最近采购补给都是陈婶出去，虽然次数不多，但陈婶也不是生面孔……”

像什么话呢，她什么也没做错，却活得跟过街老鼠一般。

这两天陈婶连香味比较重的菜都不敢炒了，还有这小崽子……

换了环境孩子难免认生，有时小娃夜里惊醒，不免哭泣，麦祎只能捂着她的嘴，小声哄她别哭，怕被有心人听见。

“可是，我们也无处可去了。”麦祎叹口气，她眼下已是困于蛛网的猎物，无力动弹。

句芒：“这倒好办，你们要是不介意，去我那儿小住一段时间。”

麦祎：“嗯？”

她显然没料到句芒会这么说，思维乱成一团，不知道怎么将话接下去。

麦祎第一时间要婉拒，但句芒没给她机会开口，自觉说道：“你别担心，放心过去住，你知道的，我很忙，不常在家；我妹妹刚从国外回来，一个住，多冷清，我马上又要动身去马六甲找麦兄，也顾不上她，你们仨搬过去，她还能有个伴儿，是吧，阿玄？”

他一句话把三个人的路都堵死了，麦祎没点头，不确定地看着句玄。

句芒也伸胳膊肘了肘身边的人，一个劲儿cue她表态。

句玄别提多无语，机会难得也不是这么生掰的，她都要怀疑麦家老大失踪是句芒的手笔了，咋想的，把定时炸弹安到自己身边，就这么自信？

只是吧，看看麦祎那副不知道算不算“期待”的眼神，句玄又很难拒绝，硬邦邦嘟囔句“随便”。

就当还她上药的人情！

句玄兀自说服自己。

她最不喜欠人情了，第一不想欠的是白帝，第二不想欠九黎之后。

她们立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