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羽 第25章 第 25 章

劳午哑然，不是很能接受句玄给出的反馈。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两个都忘却过往，人没忘偏把事忘了。

枉费他苦口婆心，绘声绘色讲这么久。

劳午并不甘心，随即跟上拽住句玄：“喂，你就没有一点感触？”

句玄实在好笑：“我应该有什么感触，都说了记不得，还是你希望我和阿弋的关系就是你添油加醋的那样，是的话你现在有命活？”

她在指从前他在流波山伤害阿弋的事。

“咳，话不能这么说嘛。”劳午干笑两声：“你说你这人，渣归渣，还挺护短的。”

句玄：“夸得真脏。”

劳午：“不客气，你当真不好奇你们过去到底什么样吗，她说她爱你。”

女人摇摇头。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好奇，就是这个形容太陌生了，一种强烈的情感冲突，很黏腻，蛮横又霸道，也让人不安，小说里写过，耽误她拔刀的速度。

还有，倾慕和爱是一回事吗，这人总乱揣测。

好多时候，句玄总被别人推着走。

总是别人在对她说，别人希望她怎么做，别人觉得她应该是怎么样的。

她这个人没有辩证可言，一旦被说服，觉得有道理，便马不停蹄地配合做。

说不好听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与傀儡无异。

这样太掉价了，几千年的亏也不能白吃吧。

句玄不想再被别人的认知左右，迟来的叛逆心理这一刻达到顶峰。

于是甩开人，大步流星。

然而，劳午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她太像个没有心的渣女，拍拍屁股起身，一句记不得，就与人生分。

忘了还不好办，她不记得，总有人记得。

劳午遥遥看了眼山尖的落雪，忽而展颜，朝句玄喊道：“阿玄，你当年闭关是去过昆仑吧，说起来，这里还有一位你的老熟人呢。不如去见见，说不定，有神羽的线索。”

句玄脚步顿住，回身时眸底已淬上冰霜，压抑着煞气：“我不记得跟你说过我在找神羽。”

她此时才惊觉，苍生羽回来得太轻巧，他们原本只是来找麦延宇的。

这一切，仿佛真的有人在穿针引线，引她来，步步为营。

劳午，会是麦祎口中的“他们”吗？

男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许久才接上话：“你这脑子真被海水泡了，全世界都知道你把神羽弄丢了好吧，方才你自己还说神羽线索断了，麦延宇蹊跷失踪，这一切一定有关，说不准有线索，这么快就忘了！还有，阿弋能把苍生羽托付给我，想来也猜得到她不会把剩下的神羽留在身边，盯着她的人太多了。你自己笨，不要想得别人也一样。”

句玄：“……”

好像，是这么回事，她多心了。

她的脸上划过一阵尴尬，同时，也忽略了劳午松一口气的表情。

这丫头，该上心的不上心，无关紧要的事又爱刨根问底。

劳午不欲等她继续脑补阴谋，拉着她不容拒绝地朝山顶飞去。

流波山顶，原是片水土肥沃的草地，夔牛一族的栖身之所。

但也只是原来。

夔牛灭族时，常先在此引天雷试鼓，熊熊大火把十里八方烧的寸草不生，只剩浸入大地的血色，还隐约记得战殇的惨烈。

再后来，赢者颂史，却要篡改物种逃杀的真相，他们把昆仑山神流放这里，漫山大雪倾覆而下，顺理成章掩盖了这段丑闻。

流波山，既是娲皇的退让与妥协，也是各族精灵最后的监狱。

好笑的事，这里关着的，全是当年或誓死愚忠，或举手归顺的灵兽，如今皆冠之以妖魔，他们被禁锢此地，“享受”着丑陋的仁慈。

劳午知道，天上那群老家伙，也从来不是真心想把阿玄救回来。

她不来自于娲皇吹的那口气，是正统的父神盘古之后，那群老家伙收拾不了，现在这般着急，怕是阿玄封印里的东西蠢蠢欲动，若他们先得手拉拢阿玄，这事儿就不好玩了。

思绪间，两人已至山中腹地，句玄举目皆白，只有一汪泉眼明镜似的，泛着热气滞在雪地中，与冰封的周遭格格不入。

未等她走近，一清亮女子声音袅袅传来：“阿玄上神，别来无恙。”

句玄看一眼身侧的劳午，轻哼一声：“这东西怪自来熟的。”

别来无恙能是什么好寒暄，她沉睡初醒时，大壑下有点本事的海怪，个个献谄时都这么开头。

那山神自然也听到了，却不见外，咯咯笑道：“你那时骗我多少野兔，赊的账可都没兑现，现在是都想抵赖，才装作不认识了吗？”

什么鬼！

雪、野兔、血……她脑海里的画面。

句玄霎时收起了漫不经心，再与劳午对视时，紧锁的眉头已袭满严肃。

劳午拍拍她的肩膀，心下肯定：“去吧，聊聊看。”

他原先只是猜测，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带人来，这步倒是被他走对了。

句玄不无不可，抿着唇，独自踏入热气腾升的泉眼中，霎时山间冰雪更甚，她与劳午相互消失在彼此视线间。

再一会儿，红衫女子出现在眼前。

她倒是不见外，大冷天，懒洋洋靠在冰座上，衣冠不整，一旁还有两狼首人身的小侍正在给她敲肩捏腿，句玄没眼看，别开了头。

女人被她的样子逗乐，食指微动，小侍瞬间化作青烟，消失不见。

再一回首，她柔弱无骨的玉臂已至句玄的身后攀上了肩头。

句玄没反应过来，那女人绵软的嗓音已呵成热气，钻入耳中：“许久不见，阿玄还是一如既往的古板无趣，亏得人家这么多年，真心错付。”

说完，那人的食指还煞有其事在她心头点了点，幽幽转着圈。

句玄心里一阵恶寒，浑身爬起鸡皮疙瘩，她想，她好像被调戏了。

羞恼的羽神掌风一凛，骤然朝身后探去。

是杀招，却未碰到人，红衫女子不徐不疾地躲开了，退后时还不忘狭促她：“讨厌，才见面就对人家动手动脚，这般心急。可是，阿玄变迟钝了呢，看来外面传言不假，你的神羽真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