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祝星的书忘带了我帮他送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还自己送过来,太惯着他了!”阮诗笑盈盈接过谢黎手的东西,她如今对谢黎这个超级家庭教师印象极佳,“祝星又不知道野哪儿去玩了,进来吃点点心吧,阿姨这儿有新做的栗子糕。”
不在家吗?谢黎的手猛地攥紧了。
礼貌辞别阮诗后,他径自回了自己的卧室,打开某个软件,上面的红点在地图上一动不动。定位被一点点放大,显示处于一家奶茶店中。
谢黎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轻点,屏幕上一行行代码飞速略过,几分钟后,他轻触鼠标,奶茶的店的实施监控画面出现在眼前。
明明开着暖气,室内的温度却仿佛瞬间降至了冰点,寂静的室内,谢黎独自一人看着无声的监控画面,陷入一个人的冰天雪地。
祝星平时是欢脱的性子,难得有如此安静沉默的时候,往常盛满狡黠笑意的圆翘猫猫眼此时失了焦,他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心绪却不知道飘落在何处,精致的脸蛋也失去了血色变得憔悴不少,远远望去就如同童话里忧郁的小王子一般。
这一幕落入柜台的卫嘉年眼中,他心中涌上一股担忧。
“祝星,这是我们店的招牌,请你吃。”
祝星一回神,就见卫嘉年将一个白色的瓷碗推到自己的面前,他揭开一看,是一碗散发着热气的红豆沙小圆子。
“谢谢,”祝星真心实意道。
一旁的谢锦舟见状立刻道:“为什么我没有。”
卫嘉年如今早已不会为谢锦舟动不动的“语出惊人”而动不动脸红了,闻言只是看了看表,“你这套题做完了吗?”说着就要去看谢锦舟的习题册。
一招制敌,谢锦舟往习题册上一趴,跟捂住什么宝贝似的转移阵地继续跟空白的答题区较劲。
祝星使劲压平嘴角,防止自己笑出声。
放下手里早已凉掉的奶茶,舀起一口吞下,香甜软糯的口感充盈在口腔,在这阴冷的冬天傍晚一碗温温热热的甜品下肚是很治愈。
迎着卫嘉年关切的目光,自己四肢的温度似乎回来了。
“想和我说说吗?不想说也可以。”卫嘉年小心地问。
祝星心下嘲笑他这任务者也当得太失败,居然连主角都开始安慰起了自己。
他放下手里的勺子,摆在桌上的手指相互纠缠,话匣子却忽然打开了,不知该如何表达,“嘉年,我有一个问题,如果两个不同的人......我是说生活在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可以在......不对,可以成为朋友吗?”
听了这话,卫嘉年意外地陷入沉思,祝星有些紧张地盯着他低垂的眼睫,等待一个回答。
良久,卫嘉年低声道:“其实我也苦恼这个问题。”
他看了一眼谢锦舟的方向,“性格、爱好、家世......那么不一样的人真的可以一直相处下去吗?会不会只是因为新鲜感呢?会不会......忽然就厌烦了呢?”
“778,主角受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从主角受的角度看,的确会这么想。】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祝星急得摆手,都顾不上自己的纠结了,“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
“啊?”卫嘉年呆愣地看着他,被祝星的激烈反应震惊到了。
“嘉年,你很好,你值得任何人,”祝星认真地说,“要用你的心好好感受啊!”
“谢谢你,”卫嘉年一脸感动,平时没有人可以讨论这些,此时他难得很有倾诉欲,“其实我不是没有感受的,虽然我们生活那样不同,很多事情没有办法理解彼此,但我能感觉他的真心。”
说到这,他露出了欢喜又羞涩的微笑,“我想,只要我们都努力靠近,哪怕生活在不同世界,最终也能融入彼此的生活。”
......
“你真勇敢!”祝星由衷道:“谢锦舟未免太幸福了!”
“我们没有!不对,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卫嘉年闹了个大红脸,一句话说得七零八落。
祝星笑得促狭,“别急啊嘉年,我可什么都没说。”
只要努力靠近,哪怕生活在不同世界,最终也能融入彼此的生活。
祝星回家、洗澡、带着满身的疲惫躺在床上,这话始终在脑海中回荡。
身体是疲惫的,精神却难以安眠,一闭眼,白天发生的种种又幕幕浮现在眼前,祝星只好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窗外。
今夜无云,一轮圆月皎洁地立于天顶,洒下漫天清冷的光辉,不知地球的月亮此时是不是也如这的一样美,祝星出神地看着。
在不同的世界人......也可以吗?他始终没有一个答案。
直到月色褪去,黑夜一点点被稀释,身体上的疲惫才终于占了上风,祝星昏昏沉沉地堕入梦境。
梦里也不安生,只觉得自己到了一片混沌虚无之地,目之所及只有孤零零一人,抬起腿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步。
可他急迫地想离开原地,总觉得黑暗之中潜藏着什么正在凝视自己,带着吞噬的**,他想看清,但根本是徒劳无功。动静都不得法,祝星就这么在原地急出了汗。
“咚咚咚”
远方传来一阵沉闷声响,他被这声音一惊,猛然从梦中醒来。身上黏黏的,伸手一摸,果然出了一身细汗。
祝星下床,穿拖鞋,慢吞吞拉开房门,“我不吃早饭......”
未说出口的话消散在了空气中,祝星仰着头,猝不及防地与谢黎对视。
谢黎最先出声,他微微皱眉,“怎么这么憔悴?”说着就要抚上祝星的脸。
祝星此时感到又恢复了与谢黎初遇时地不自在,调转身子避开,边走向沙发边说,“没什么,你怎么来了?”
谢黎的手又一次空落落的停留在半空中,他顿了顿,很快就恢复自然,“你忘了吗?我们今天约好了一起去游乐园。”
祝星呐呐地张了张嘴。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上午还在心心念念惦记着今天的出游,明明才过去短短一天,心情却截然不同了。
“我不想去了。”祝星低着头不看谢黎。
“当然,你今天得好好休息。”
谢黎这次没等祝星避开,轻轻触碰他带着青黑的眼下,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在这之前先吃点东西,嗯?”
他为什么可以无动于衷。
祝星眼眶一热,瞬间就红红的了,眼前景色又开始模糊起来,他睁大眼睛,心里骂自己不争气,急急地站起来背过身,“我不想吃你走吧”。声音变了调,说着就要往卫生间走。
刚走出一步手臂便被拉住,紧跟着后背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谢黎密密实实地将他拥住,好像下一秒他就要从怀里消失一般。
谢黎垂下头紧密地与祝星贴在一起,肌肤相触间激起一阵战栗,温热的吐息吹拂在耳畔,他嗓音嘶哑,坚硬的外壳出现了裂缝。
“星星别哭,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好吗?别哭。”
他一遍遍念着,若是能让怀里的人开心起来他愿意做任何事,可偏偏不知该如何是好。
祝星心头一酸,再也忍不住了,扑簌簌落下一行泪水,泪水滴落在谢黎的手臂上。他挣开谢黎面对他,问出了压抑在心里的问题,“为什么?”
“我......”谢黎张了张嘴,触及祝星的目光后却骤然失语,祝星的眸子被泪水洗涮过后更为晶莹剔透,在晨光下那么耀眼,澄澈的目光似乎要将自己的内心照得纤毫毕现。
他是光,他多想拥有。可这束光在触及阴暗后还会愿意停留吗?
谢黎神色复杂难测,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祝星下意识感到浓浓的不安,不由得呢喃出声,“谢黎......”
谢黎凝视他的脸,他是那么不安、那么惶恐、那么渴望......等待着一个答案,他眼里有红血丝,满脸憔悴,一向清亮的嗓音哑哑的,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
是我在伤害他,凌迟一般的痛苦向谢黎袭来。
“因为他伤害了你,星星。”良久,谢黎的嗓音叹息般地响起。
空间霎时安静了。
“......就因为这个?”良久,祝星道,他依旧有些不敢相信,“可我真的是自己意外跌倒的。”
“他伤害了你,”谢黎神情认真,“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做这件事。”
若是不动用足够的手段,怎么能守住自己的珍宝。
“不,不是这样的,”祝星不断摇头,完全无法接受他将人打得半死的理由居然真的只是因为自己被砸到,“姚仓这样我哥已经给够教训了,你不应该......你那天......”
他又想起了昨天的场景,姚仓痛苦扭曲的脸、压抑的惨呼又浮现在脑海中,而谢黎满手鲜血、神色漠然。
祝星白着脸,忍不住狠狠瑟缩了一下,喃喃地问:“你不是这样的,对吗?”
虽然问出了声,但更像是自言自语,似乎并不期望谢黎给一个回答。
谢黎心中漫过一阵针扎般的痛苦,他几乎是在哀求了,“星星,别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