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39章 第 39 章

天空中原本密布的乌云早已消失不见，变成诡异的深紫色。太阳被更高的云层遮住，远方时不时传来一声声惊雷般沉闷的响声。

大地仍在颤动，羲和谷中已然一片狼藉，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木屋大多都被地下传来的波动震成了碎片，也不知谷中幸存的灵物还有多少······

而那高高的祭台之上，黑气四起。

初九方才没多想便从玄的背上一跃而下，其实他也不知道以现在的这副身体，能不能承受得住如此强大的力量······好像确实是鲁莽了些。

上回他是以神识的状态，利用神力压制住阵法之中的邪气，并将东方洵体内的魇驱赶出体外，这才得以阻止了阵法的进行。

然而不容多想，他已一头撞进了那团包裹着神力的金光之中——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初九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虚无的白色之中，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低下头，依然是茫茫白色……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的身体！

尝试着向前，“身体”随即便向着他所想的方向飘了过去，还在他还是可以动的。

这地方空荡荡的，并且没有尽头一般，飘了半天都没有看到头，四周神力充沛，那都是来自他的力量。

没想到那藤蔓里面还有这么大的空间？

飘着飘着，终于在一片白色中看到了什么。

他立马操纵着身体靠近了过去，却发现那似乎只是一片幻影，然而待他看清那幻影是什么时，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那竟是他自己。

确切得说，是很久很久以前，还是九曜时的自己······那幻影虽然模糊不堪，而初九也几乎想不起来自己以前的模样，但他可以确定，那就是九曜。

幻影中的九曜怀中抱着一把熟悉的弓箭，他将弓箭拿到眼前细细查看，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开心地笑了。

初九自然记得，这是他当年发现银月弓似乎生出灵识之时的场景······接着往下看，之后便全是自己带着这把银月弓，在天桀各处游历的场景。

那时的他对这把弓珍惜异常，发现弓箭中的灵识后，也在一直想办法让它早日成型，并且一个人时还经常把它当成伙伴一般，时不时对着一把弓箭说话。

好吧，作为旁观者再重温一遍自己的这段经历，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

很明显，这些都来自于他自己的记忆，并且都是与银月弓有关的记忆。

然而不等初九细想，眼前的幻影画面一转，出现了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初九一向强大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那竟然是小白！

幻影里的小白就算看不清面容，都能感觉到那生人勿近冷若冰霜的气场，凌厉逼人不能直视······但很快初九便感到了不对劲，这似乎不是他的记忆？

正奇怪着，幻影中的小白突然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就好像知道他在这里一般。

初九下意识后退·····然而下一瞬间，小白的幻影突然消失不见，方才还亮如白昼的空间蓦然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哇——”耳边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初九立刻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飘了过去······远远便看到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孤单地悬在黑暗中。

这次的幻影比方才要清晰许多，就像是真的一般。初九正欲靠近，那婴儿竟自己快速地朝他飞了过来，不仅如此，初九发现“他”还在渐渐长大！

“他”飞到初九眼前时，已然长成了少年的模样，那张脸眼熟无比，初九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又是小白！

“我说过，我还会回来的。”

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初九突顿时头疼欲裂，眼前的这位少年“小白”以极快的速度长大，眨眼间便长成了初九熟悉的模样。

那“小白”紧紧地注视着初九，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温柔，像是春光，融尽冰封万里雪山······

但这温柔仅维持了一瞬间，只见“小白”突然面色痛苦，眼中的柔意也消失不见，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虽然只是幻影，但初九似乎可以感觉到对方身上温度的流失，渐渐的，“小白”的脸上再也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神不知看向哪里。

眼前的画面实在太过真实，初九不由自主地想要伸出手，触碰对面的人······然而对方却先他一步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喉间冰凉的触感，与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令初九的脑袋瞬间清醒过来——这玩意儿竟然不是幻影！

掐着自己的东西也必然不可能是小白。

果然，眼前的“小白”突然间像是融化了一般，那张好看的脸消失不见，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团黑色的雾。

“是你？！”初九面色惊变，眉间灵璎金光四溢，同时双手间燃起了金色烈焰，毫不犹豫地冲向了那团黑雾，一拳便将其打散。

“哈哈哈——”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响起，而这次初九却明显感到那声音越来越远。

“想逃！”初九已收回了一些神力，他一咬牙，手中的烈焰顺着胳膊瞬间燃遍全身，整个人像是一支燃烧着的箭矢，追着那声音而去。

破空之声呼啸而过，化作箭芒一般的初九，以无人阻挡之势冲进无尽漆黑之中。

而此刻外面的众人，还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小白眼看着初九落入那团金光中，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一向冷静的他，难得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手中的银丝再次凝聚，这次直接化作了一把巨大的长剑，他腾空而起，冲向了半空中的那团被金光包裹着的藤蔓。

小白挥舞着银丝长剑，狠狠地砍向藤蔓······然而剑身刚一触到外面的金光便被弹开，这一撞比脚下的地震还要厉害得多，就连天空中的玄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推出去好远。

“我的天，他真的生气了······”玄连忙抖动着翅膀，远远飞出了小白的攻击范围，生怕被气急的某人一剑劈成两半。

见一击不成，小白再次举起双手，这次他用了比方才更加大的力量······

“铛——”天地之间突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小白用他的剑，一下下地砸向那团金光的撞击声，一声又一声。

旁边那面原先雕刻着神像的山壁本就岌岌可危，如今又被小白波及，顿时再也支撑不住，碎成了一块一块地向下方落去——而那下方还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仙茆，眼看他一时之间已无处可逃。

乱石砸了下来，就在仙茆以为自己就要葬身此处之时，那些石头却被什么东西给挡开了。

“白姨？”仙茆惊诧地看向前方，竟然是白芨用她那已经脆弱不堪的枯枝，挡下了那些碎石。

白芨半伏在地上，身上的血似乎已经流干了，她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却还在操纵着最后的藤蔓，奋力将载着仙茆的轮椅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她看向仙茆的眼神温柔极了，仿佛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温柔又和善的圣女。

“小心！”仙茆眼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向着白芨砸了下来，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瞬间被淹没，那望向他的温柔眼神，也随之消失在了巨石之下。

天空中，小白还在跟那团藤蔓较劲……

而下方的祀阴阵法之中，黑气越聚越多，甚至已经有不少顺势向上，往初九所在的藤蔓之中汇聚。

小白突然停下手，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藤蔓。

藤蔓的四周被一层金光包裹，这金光则是由九曜的神力化成，除非初九将它们收回，否则世间没有人可以撼动得了这神圣的力量，自然也没办法对里面的藤蔓造成伤害。

小白思考了一瞬，突然他松开手中的银丝，抬起胳膊，伸向了那团藤蔓……

“他在干嘛？”慕容笑心惊胆战地看着小白的一系列举动，心道这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

虽然不知道那刺眼的金光是什么，但直觉告诉他那玩意是万万碰不得的，而那个大美人不仅想砍破它，甚至还想伸手去触碰！

“那是……灵力，是极其纯净的灵力。”沐寒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也皱着眉看向下方，道：“他想将那灵力收进体内？”

只见下方的小白将手伸向金光，那些细碎的金光顺着他的指尖没入体内，消失不见。

慕容笑看不懂小白的行为，但却大为震惊：“沐寒！你醒了？”

沐寒的脑袋还有些昏昏沉沉，被这一嗓子吼得倒是清醒了许多，他没有理睬慕容笑的大呼小叫，问道：“那是谁？”金光里的灵力力量极为强大，此人贸然吸收，怕不是要被反噬。

“我不知道……”慕容笑仔细一想，他们可以说是莫名其妙被卷入了这场奇怪的争斗……城主命他送来的凝水石竟然是用来开启邪门阵法的，羲和谷的圣女又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而这两位美人似乎是专程来阻止这个阵法的。

可这阵法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小美人口中的附身之物又是什么，他依然毫无头绪。

“那可是……哼，两个没见识的乡下人。”

玄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正欲嘲笑，猛然又想起一早就被本尊交代过，不能透露他无尘公子的身份，于是便只得止住话头。

而此时小白这边，金光已被他收回了大半，光芒渐暗，隐约能看到里面那团绿色了。神力进入体内，不仅没有反噬伤害到他，反而令他瞬间修为大涨。

终于最后一丝金光也消失在了小白的指尖，他毫不犹豫地再次放出银丝，这次的银丝竟隐约闪烁着金光，那光化为利刃，再次砍向了藤蔓。

没有了金光保护的藤蔓，终于被小白这一击砍出了一道裂痕——“咔嚓”。

随着一声轻响，藤蔓裂开了。

小白举起手中的寒刃，还欲再次挥下，却见那条裂缝中闪过一道火光，有什么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

待那东西飞到半空中停下，众人才看清楚，那竟是一个被金色烈焰包裹着的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初九。

他方才在那个奇怪的空间里，闷头追着黑雾，却怎么都追不上。要不是突然出现的裂缝将幻境打破，他恐怕还被继续困在里面，追逐着那个虚假的幻象。

金色的火焰在初九的身上熊熊燃烧，这火焰看着可怕，实则是灵力化作，不仅没有伤到他分毫，还托着他高悬在半空中。

像是一轮小小的太阳。

然而金色的火焰只扑闪了两下，便快速黯淡下去，最终还是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脱离幻境的初九也非常尴尬地发现，自己还悬在高空中——糟了，神力损耗太多，撑不住了······

火焰刚一熄灭，方才还像小太阳般的初九，顿时变成了一颗冒着烟的流星，坠落了下来。

“小白救我！”初九眼尖地发现了救命稻草。

下方的小白早就做好准备，抬手便用银丝张开了一张柔软的大网，稳稳地接住了下坠的初九。

乘着小白的银网，初九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小白身旁。

“多谢了。”今天是什么奇怪的日子，总是差点摔死，又总在被小白救······

“以后不要这么莽撞行事了。”小白语气生硬道，明显能感觉到心情不佳。

生气了？初九有些心虚地转头看他，见对方板着脸并没有看自己——确实是生气了。

只不过这一会不见，怎么感觉他的修为似乎又高了许多？

“对了，我发现一件棘手之事。”

说回正事，小白这才看了过来，问道：“何事？”

“孤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