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38章 第 38 章

初九在向下坠落。

仰头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天空，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右手的刺痛疼得扎心。白芨的那一击将他整条胳膊的骨头都震碎了，星辰剑这才从手中滑落，丢在了祭台之上。

……也不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这具身体会摔成什么样，肯定也不能用了吧。

正当初九为此惋惜之时，突然感到腰间传来有冰凉的触感，接着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然停止了下落。

“小白！”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初九又惊又喜，然而下一刻看清楚自己的姿势时，惊喜又变成了尴尬。

他竟被小白打横抱在了半空中！

······好像自己还是头一回被别人用这个姿势抱着，初九难得老脸一红，不由地扭捏起来。

“别动，”小白轻声提醒道：“手，感觉如何？”

“还好还好，骨头断了而已。”

初九的右手软软地垂在身侧动弹不了，骨头尽碎的疼痛对他像是没什么影响一般，仍然笑意盈盈地对着小白说道。

小白听了他的话，脸色沉得更可怕了。

血雨仍在下着，小白和初九的身上却没有被淋到一滴，仔细看去，原来是那血雨还未等近身，就自己生硬地调换了方向，转而从两人身侧落下。

这些血雨，似乎是在躲着他们？

“先忍着些。”小白语气中透着无奈，说完便抱着初九向上方的祭台飞去。

山壁之间闪烁着细碎的银光，原来是那奇怪的银丝武器，才得以能让他在山壁之间游走自如。只见小白双脚灵活地踩着银丝，鬼魅般的身影远看犹如一只白色的蝴蝶，快速地向着祭台之上飘去。

很快便跳回了祭台之上，抱着初九的小白翩然落地，宛若神邸。

白芨还在操控着藤蔓搜寻上方乌云之中的白凤，余光瞥见两个白色的身影飞上祭台，本以为是初九在做最后的挣扎，正欲匀出几根藤蔓了结了他，谁知上来的竟不止初九一人。

“你是什么人！”觉察到对方深不可测的修为，白芨顿时面色一凛，连忙收回天空中的藤蔓，戒备地看着同初九一起出现的白衣人。

小白半跪在地，小心地将怀中之人轻轻放在地上，看都没有看白芨一眼，只低头开始专注为初九疗伤。

手臂的疼痛感渐渐消失，在小白灵力的助力下，初九感到身体里的骨头在快速生长恢复……似乎对方就快要成为自己的专属疗伤之人了。

初九干笑了两声以缓解尴尬，小声对小白说道：“抱歉啊，我昨晚本来找到了一条密道，谁知我走路走得好好的，突然就晕倒了！好不容易等醒过来，又被莲歌拉去参加了什么家宴……所以才耽搁了跟你汇合。”

“晕倒？为什么？”小白反问，但重点似乎有些不太对……

“这不重要，倒是你这么长时间去哪了？”想到此，方才还略有些心虚的初九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刚刚若是有他在，哪儿还有那白莲造作的份。

小白皱起眉，显然对初九岔开话题的行为很是不满，但还是顺从地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从猫容那里得知你的命令，决定先处理阵法，阵法破坏之后没多久便下起了血雨，接着我发现谷中的那些守卫，在屠杀被吸噬完灵力的灵物……为了阻止他们费了些时间。”

屠杀？初九看了眼不远处的白芨，这女人还真是丧心病狂，抢夺灵力不够，竟还要杀死他们。

和小白说话间，天空中原本磅礴的血雨突然停住了。

头顶原本厚重的乌云转眼间散去大半，一丝金色的阳光从云中漏了出来，照在早已变成了血红色的祭台之上。

“看来是他们找到凝水石了！”初九抬起头，看向天空。

“别高兴得太早。”

白芨的声音变得无比沙哑，她脸上的面具已脱落了大半，露出了原本的容貌——同她的姐姐白芷有七八分相似的一张脸，只不过脸上有一块巨大丑陋的紫色胎记，看上去可怕极了，难怪她要带着面具。

初九疑惑地看向白芨，明明祀阴阵法已被破坏，她没办法再利用脚底下那些被附身的灵物制造更多的魇，可她为什么还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难道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掉了……

“小白！你刚刚说，那些守卫在屠杀被吸噬完灵力的灵物？”初九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白点点头。

祀阴阵法是用来制造魇的，阵中的灵物越多，生出的魇也就越多……把他们都杀掉了，岂不是没办法生出新的魇了？

“被屠杀的是哪些等级的灵物？”初九再次问道，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了。

“外围的那些，灵力低下的……”小白顿了一下，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道：“她在，筛选？”

“废物留着能有什么用？”白芨见血雨阵已被阻止，索性便将天空中的藤蔓全部收了回来。

“阵法已被破坏，你为什么还不停手？”初九惊讶地看着远处的白芨，她身侧的藤蔓突然全部向着一处聚拢，缠成了一团，那团藤蔓闪着暗红色的光，初九能感觉到那里面蕴含着大量灵力。

她到底还想做什么？

那团藤蔓缓缓地升向空中，却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堪堪停在了白芨的头顶——几缕阳光穿过，原来是一小白那细不可见的银丝在空中织成一张细密的网。

小白一只手还在为初九疗伤，另一只手操纵着银丝，将白芨那团奇怪的藤蔓挡在半空中。

“哼！”见藤蔓被拦住，白芨发出一声不屑的笑声，她举起手狠狠一挥，那团藤蔓突然换了个方向，转而朝着山壁上的神像飞去······

藤蔓的速度极快，初九只看到一道暗红色的光划过半空，眨眼间就到了山壁之前。小白反应极快，漫天银丝随即在瞬间跟上了藤蔓，将其挡在神像前方。

眼看那邪门的藤蔓已无路可去，然而就在快要接触到银丝的瞬间，本来聚成一团的藤蔓却突然散了开来，竟一根根地从那银丝网的缝隙之中穿了过去，接着便没入神像消失不见了······

“她的目标是神力！”

初九恍然大悟，这两座神像连接着羲和谷的地脉，白芨将自己的藤蔓伸入神像里面自然不是为了别的，必定是要取得地脉之中蕴含着的神力！

他们在榣山之中便已经见识过了一次，祀阴阵法的关键所在，是利用神力将邪气无限地传送出去······只不过如今阵法已经被小白破坏，为什么她还要抽取神力？

初九看向脚下，被染成血红色的祭台，上面隐约能看到深浅不一的纹路，那些雕刻着的古老图腾早已看不清原貌······

“原来是这样！”初九终于觉察到白芨的目的，他急忙对小白说道：“谷中那个巨大的阵法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祀阴阵法还在我们脚下！”

“脚下？”小白皱眉，地面上刻着的图腾虽然已经非常模糊，但还是可以辨认出，这并不是祀阴阵法。

“这祭台底下还有一层！”

初九方才被白芨关在里面，当时由于太黑并没有看到地面到底有没有阵法，但那密室里面除了他，也关着那些被魇附身的灵物，现下想来，这些灵物不就正是阵法的阵眼所在么！

小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丝线一直没有停止攻击，可奈何白芨已经完全陷入了癫狂，锋利的银线割破了她的皮肤，鲜血流了一地，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只用尽全力保护着嵌入神像之中的藤蔓。

“她吸噬了那么多灵力，恢复力也变强了。”如初九所说，白芨身上被割破的伤口很快就自行愈合，因此她才可以凭肉身在小白的银丝前坚持如此之久。

情急之下，初九余光瞅见了躺在祭台边缘的星辰剑，他抬起没有受伤的手唤来剑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扔向白芨——小白见状，也操纵银丝配合初九，将白芨分出来想要挡住这一击的藤蔓拨开。

星辰剑乘着风，剑身化作一道星芒，在小白用银线开辟出的缝隙中，一击插入白芨的心脏，巨大的力量将她的身体重重地钉在神像之上，再也无法动弹。

“轰——”随着一声惊雷般的巨大声响，初九感到脚下猛烈地晃动了起来。

“糟糕，还是晚了一步！”初九皱眉看向前方，他方才的那一剑明明是冲着白芨的灵识而去，但却没能杀死她，甚至还诡笑着将胸口插着的星辰剑一寸寸地拔了出来。

她竟然在最后一刻将体内的灵识转移了位置！

地脉之中最后的神力已被白芨抽出，霎时间天崩地裂，整个羲和谷开始剧烈震动，神像分崩离析，祭台的地面也四分五裂开来。

初九和小白所站着的地方眼看就要坍塌，只见霞光中飞来了一只白色凤凰，稳当地停在了两人身前。

“快上来！”玄及时赶到接应，载着初九和小白二人离开了祭台。

他们方一升上天空，脚下那脆弱的祭台便碎成了石块，被震下山谷——露出了下面那层密室。

山谷中的地震还未停息，之间露出来的那层石台上密密麻麻站了百来个灵物，都是此前那些被魇附身之人，他们表情木然，在猛烈的摇晃中岿然不动。

初九眯起眼看向那些人的脚下，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图案，“原来真正的祀阴阵法在这儿呢！”

“那不是莲歌姑娘么？”慕容笑也坐在玄的背上，怀中的沐寒依然不省人事，他顺着初九的视线向下看，看到了一个熟人。

那群灵物之中，突兀地站着一个身形比其他人都小了好几圈的姑娘，正是莲歌。

初九皱起眉头道：“······她也被魇附身了。”

“被什么附身？”慕容笑并不知道魇的存在，更不知道这天崩地裂的羲和谷即将发生什么，初九的话和眼前的景象都令他一头雾水。

“现在要紧的是赶紧阻止白芨启动阵法！”初九没空理会慕容笑，他看向身边之人，如今这里能与白芨一战之人，只剩小白了。

又确认了一遍初九的手已完全恢复后，小白这才点点头，他冷冽的眼神扫过慕容笑，对着下方的玄道：“看好他，不得有差池。”

众人感到身下的玄似乎打了个冷颤，随后不情不愿地低声回道：“······知道了。”

这只不可一世的白凤如此乖乖听话的模样，初九还是头一回见。

白色的身影一跃而下，而慕容笑还在回味方才那个眼神，脊背凉意久久不能消散，直觉告诉他，这位陌生的大美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白芨将神像之中的藤蔓收回，重新聚成一团后的藤蔓已不再是暗红色，而是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甚至盖过了天空中的太阳——

那是日曜上神真身之中的神力。

小白从高空落下，身形快如闪电，围绕在他身边的银色丝线凝成一把细长的利刃，薄如蝉翼，一同冲向了那团金光。

未等白芨反应过来，小白便已经闪现至她身前，手持利刃砍断了她与那团神力连接着的藤蔓——银丝刃的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形，转而刺进白芨身体之中······

顿时，白芨的身体像是枯萎掉了一般，原本饱满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下去，眨眼间就从一个年轻女人变成了枯槁老人。

这次她没来得及转移灵识，小白的银丝刃正中要害，白芨的灵力正在快速流失。

“太，太厉害了······”高空中目睹这一切的慕容笑忍不住发出惊叹，大美人的这一串攻击，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的，甚至有几个动作他都没看清楚，此人修为简直太可怕······只怕自己在对方手中活不过三招。

这何止不能招惹啊，日后看到此人最好绕着道走吧！

这边小白收回银丝，皱起眉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白芨，明明灵识已毁，她竟然还活着。

“这应当只是她的一部分灵识！”高处目的一切的初九，用传音对小白道，“她能随意变化体内灵识的位置，很有可能将部分灵识藏了起来。”

白芨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满是皱纹，双眼也变得浑浊不堪，她看着小白道：“咳咳······你阻止不了的。”她的声音已变得沙哑不堪，枯槁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眼神中充满了疯狂的贪婪。

“白姨？”残垣之中，一个意想不到之人出现在祭台。

白芨顺着声音看了过去，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她看着那人喃喃道：“茆儿，咳咳。”

那人正是那少谷主仙茆。

原来是这样！

初九看到轮椅上的仙茆，这才想通为何之前总感觉这两人的气息如此相近，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血缘关系，灵力相似也是自然的，但他却没有想到，竟是白芨竟将自己的部分灵识藏在了仙茆体内······

血从白芨的胸口喷涌而出，落到地上，慢慢汇聚成一片，流向了阵法之中······

初九在天空中看得真切，白芨的血缓缓流向一旁的阵法之中，而那被小白砍断的藤蔓此刻还悬在那阵法的上方，闪着耀眼的金光——这场景同在榣山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初九心道糟糕，现在恐怕就算能彻底杀死白芨也没用了，因为阵法马上就要完成了！

“来不及了小白，我必须去收回神力！”初九用传音对小白吼道，随即便从玄的身上一跃而下——

“别去！”小白猛然抬头，他已顾不上用传音，对着上方吼道。

一旁的慕容笑愣在原地：“小美人为什么也跳下去了！大美人看上去很生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玄慌忙抖动着翅膀，试图追上跳下去的初九，但还是晚了一步，那道白色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了那团耀眼的金光之中。

公！主！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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