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曜 第24章 第24章

雪渐停，雪鸟不知何时也都已消失不见踪影，覆盖着漆黑夜空的厚厚乌云相继散开，莹白的月光重新撒下，恬静温和。

然而此刻地面的洛水湖底，却是另一幅景象。灼热的地火不断从裂缝中涌出，空气中都是焦灼的味道，宛如地狱。初九二人远远站在湖边没有被地火波及到的地方，飞鸟走兽们早已感知到了危险，消失得无影无踪。

“得赶紧把水放回去，不然这地火怕是要压制不住了。”初九担忧地看着前方，可玄和却火还没有脱身，得想个法子先将他们接回来才行。他正欲动身再回到湖面上方，却被一旁的小白拦住，“你待在这。”接着，他看向身后黑暗无光的树林喊道：“出来吧。”

谁？初九惊诧，都怪眼前的场面过于混乱，他竟没有发现，两人身后的树林之中一直藏着一个灵物。小白话刚落音，只见那茂密的树木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个素衣女子。

“凤族带着琅尧宫人已安全进入雾森，子时前可抵达百蝶山。”女子语气轻柔，眉目清淡，模样是好看的，但白灿灿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身段极单薄纤细，身体也似看上去那般没什么重量，初九只觉得她这几步路像是飘着过来的。

是一只修为颇高的蚕灵。

“恩，继续在此处戒备。”小白对着女子说道，对方只微微点头，便安静地站到了一旁。“等我一会，马上回来。”这句话是对着初九说的，不等他回应，小白便踩着银丝向湖中央的那几个隗族掠去，银丝在他脚下微不可见，远远看上去竟像是在飞一般。

初九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谪仙似的，当真赏心悦目。他悠闲地往地上一坐，本想着自己再跑一趟，既然有人帮忙跑腿当然再好不过，以小白的实力从那几个隗族手上抢人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也免去了他再载绞尽脑汁想法子救人回来。

而那只蚕灵从刚才开始便一言不发站在一旁，不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这位姐姐，不知怎么称呼呀？”不管好不好接近，先卖个乖总是没错的！没想到那蚕灵听了问话，竟恭敬地回道：“在下素阮。”

“你也是因为小白对你有恩，所以才替他办事？”初九好奇问道，先有白凤玄和凤族，这会又出现个蚕灵，他没猜错的话，这位名唤素阮的灵物应当是来自雾森之中的桑云一族。

“我是自愿跟随公子的。”素阮却摇了摇头，说出了意料之外的回答。自愿跟随……这理由听上去比对她有恩要厉害多了。

“不知你们家公子，姓甚名何呀？”乍一听到公子这个称呼，初九又不得不想到那位如今大名鼎鼎的无尘公子，于是便又试探性地问她。

素阮却面色不变答道：“我不知。”

“他是无尘公子么？”

“我也不知。”

……

“好吧……那你们刚刚说的百蝶山又是哪里？”见对方明显不想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初九只得又换了个话题。

果然，她这次没有再用不知道搪塞，认真回道：“百蝶山位于雾森，是一座活山，每日一到子时，所处的位置便会发生变化。”活山，顾名思义就是会活动的山，当然这并不代表山是活着的意思，简单来说就如同初九的星尘剑一般，山有灵，便称之为活山。不过这种山极为少见，适合居住的更是少之又少，况且此山大多行踪不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从天桀的一端闪现去了另一端。这种活山对于需要一个隐蔽之处栖身的琅尧宫人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可你们是怎么掌握这活山踪迹的呢？”初九不禁好奇，虽然他如今算是掌握了整个天桀绝大多数山川地脉的走向和位置，但像活山这种自己长了脚会跑的，就算是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随时找到转移后的山体所在。

素阮回道：“幸得公子的指引。”

······

初九觉得，此刻就算来个人同他说小白是天上掉下来的第三个神，他都不敢有半点怀疑，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么？

而这位初九心目中新晋的“第三位上神”正踩着那微不可见的银丝，翩若轻鸿般立在满是地火的洛水湖上方，远远看过去当真宛如神坻。他的对面是一排骑着雪鸟的隗族，虽然声势浩大，但气场远远比不过这位孤身一人的“神坻”。

云层中的雪鸟已经停止了造雪，细密滚烫的热气夹杂着刺鼻的硫磺味迎面扑来，初九没有顺风耳听不到天上的人在说些什么，隗族的来人挟持着却火等人，南宫寂必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也不知会如何为难他······

正当初九等得坐立不安，想要再次御剑回去时，远处对峙着的人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双方似乎是交换了什么东西，接着，小白便踩着银丝缓缓飘了回来。初九远远便感知到了那几道熟悉的灵力，是小白成功将装着却火等人的乾坤袋拿了回来。

“如何，隗族没有为难你吧？”小白刚一落地，初九便迎上去担心地开口。

小白摇头，对着他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将手里的乾坤带递给初九道：“我用洛水湖的水换回了他们。”

就这？隗族能这么轻易就这么放过他们？

初九接过乾坤袋手还未拿稳就感到眼前一花，一只雪白的大鸟从袋子里钻了出来，打断了他的疑虑。

“谁做的乾坤袋这么寒碜，简直小得离谱，挤死本大爷了！”钻出来的大白鸟正是玄，他扑闪着也不知是剐蹭到了哪里还在掉着毛的翅膀，歪歪扭扭的飞了出来。重获自由的玄在初九脑袋上飞了一圈，接着看到了什么似的，冲着他身后一个俯冲——

“姐姐好久不见！”

素阮似乎早有准备，她只微微侧了个身，便轻巧地躲过了把自己“砸”过来的白鸟，甚至连脚都没有抬一下。玄一下扑了个空，直愣愣地撞进了一旁的大树干上，砸出了一个深坑，大抵一时半会儿也扣不出来。

这边乾坤袋的主人——初九被糊了一脸的鸟毛，忍不住想要翻白眼：这白鸡早晚也得秃成却火那样······

“是我拖累了上神，还请上神责罚······”却火紧跟着白凤也飞出了乾坤袋，他倒是早已适应了这个空间逼仄的乾坤袋，只是这会看上去似乎精神不太好，自己不仅没能帮上初九的忙，还差点害得他们无法全身而退，自责的很，整只鸟都显得怏怏的。

而初九被他这左一声右一声的“上神”喊得脚底冒火，眼角直跳，差点没忍住一掌把这只秃毛凤凰再给塞回乾坤袋里去！

“不要再叫我上神了！到底要说多少遍？”初九压低声音道，又做贼心虚般地望向在场的其他人，好在小白似乎还在观察湖面上的那些隗族，另一边的素阮则对着把自己砸进树干里的玄连声叹气。没有人注意到却火刚刚的那句话，他这才松了口气，检查了下手中的乾坤袋，确认好几个拖油瓶都安然无恙待在里面。

却火本就愧疚，初九方才语气急了点，这会已不敢再多说一句话，也不敢飞到初九的肩膀上，只能恭恭敬敬地停在了不远处的树枝上，眼神无意飘到了玄那边，瞬间变成了满满的嫌弃。

“此地不宜久留。”小白抬起手，似乎又在湖面上方布下了他的银丝，远处隐约再次腾起了大片的雾气，隗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想必是他们开始将洛水湖水重新放回去，以阻止地火的蔓延。“玄，带他们去百蝶山与琅尧人汇合，不要错过时辰。”

听到了小白的吩咐，上一秒还黏在树干上扣都扣不下来的白凤，突然间从坑里弹出来，炫目的白光闪过幻出了本体。初九也不客气，足见轻点，熟练地攀上了玄的背上，却火虽然极不情愿，但以他现在飞行的速度，连在陆地上全速奔跑的初九都跟不上，更别说是日飞千里的凤凰了。

“你呢？”初九在玄身上坐稳，低头却看见小白仍然稳稳当当地在底下站着，似乎没有要上来的意思。小白闻言点头道：“在下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此行先失陪了。”

初九心头顿时涌上奇怪的感觉，像是被羽毛砸了一下，没什么感觉，挠痒似的，但却莫名不适。掐指一算他们这次相处了才一天不到，然而他却感觉两人已经如此一起了许久一般，他竟然生出了不舍来。

我这是睡觉睡了太久，被苍墟海底的寒冰石给冻坏脑子了吧？

九曜与天桀同岁，他是天地伊始诞生的神，与月神创造万物，众生或死或生，此消彼长，他早就都视为过眼云烟，就连同根同源的月神消散他都没有不舍，怎得就对这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型夜明珠生出不舍来了？

甚至都不算什么生离死别，可不就是脑子冻坏了么！

初九还沉浸在自己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中，而玄已经展开硕大的双翅，带着他眨眼间便离开了地面。骤然的压迫感令脑袋短暂放空，初九的视线仍在小白身上没有挪开，一瞬间，那白色的身影变得只有半个指头那么大。

玄的第二次振翅，飞出去了百里之远，那半个指头的白色身影终于直接消失在了视线中，再也看不见了。

他不是没有过不舍。

放空的脑袋被记忆重新填满，思绪落回了原地。初九终于想起来，对他来说其实只是不久以前的事，他活了太久，记忆总在脑子里打架，忽近忽远的，一不小心就被略过去。

那是在封印银月弓的时候，他小心温养了许久最终却还是没有等到出生的灵识，而神力的消逝让他不得不远赴苍墟海底休眠。那时，银月弓中的灵识未凝聚成形，他却清晰地感受到了这小小未成形的生命对自己的挽留，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早已没有了挥一挥手便可以轻松创造万物的神力的九曜，这样等待，甚至可以说是期盼着一个崭新的灵识诞生，是他从没有想象过的事。

“他还答应了隗族另一件事，才将我们换了回来。”

耳边骤然响起了却火的声音，初九此刻仍沉浸在回忆中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下意识回道：“什么？”

“……从今以后，不得向隗族复仇，也不得做对隗族不利之事。”

虽然但是 小九貌似越来越男妈妈了）db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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