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微火 第5章 第005章

宋明峻这才仔细打量沈九微，见她果然换下了裙装，穿着和他类似只比他小几号的劲装，同样缠着腿，腰间也别着一把长刀，若非胸前的起伏遮掩不住，一眼看去还真不好说是男是女。顿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是早有预谋，铁了心要跟着一起。“我情愿去不成也不能让你跟着。”

两人默默对视一阵，这次宋明峻却始终没有退让的意思，沈九微神情一松，叹了口气道。“算了，不去就不去。你送我回屋吧。”

“诶，好嘞。”以为沈九微还会犟，哪知道她妥协了，宋明峻对于她提的小要求兴高采烈地接受了。

“下回给你买钗”，“戴”字还没说出口，宋明峻觉得后颈一麻，眼前犯晕，身体身体晃动了几下，还没等他转身同样的位置又挨了一记，这才彻底失去意识倒了下去。

拍了怕手，沈九微垂眸看了倒在地上的宋明峻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山寨外走。他身体壮，地上躺一下想来也不会有大碍。

山雾中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众兄弟们早已到了，大家的心情都和宋明峻相似，既兴奋又紧张，早早来到了约定地点，见到人终于齐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来了一块。

“咦？那是？”田北看着逐渐清晰的人影正纳闷着。宋明峻的身材可是山上数一数二的魁梧高大，和此刻出现的人影身材完全不在一个量级，没有可比性。

“那是......”冯梁眯起眼，已经认出了来人。

“九娘。”“九姐。”

二十个小伙子心中万马奔腾，万万没想到宋明峻没来，来的是沈九微。

“那个，明俊哥呢？在后面吗？哈哈，他可真沉得住气，居然都没和兄弟们说九娘你也会来。”田北朝身后张望，希望能看到追过来的宋明峻的身影。可惜等了又等，也没见山上在来人。

众人陷入了尴尬之中。这种情形还有什么好说的，定然是沈九微自己决定跟来的，而唯一适合开口的宋明峻不知何故没出现，一时倒没人对她的出现提出质疑。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要说沈九微小小一个女子，便是比其他女人生得高挑些，那也还是个女人。这里二十个小伙子，只要成亲的，家里有妹子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将女人放在眼里，哪怕对自己婆娘、妹子不错，那也觉得自家女人就是他们的附庸。

但幼年期被沈九微长期的压制岁月让他们，或者说让和沈九微同辈的男女都对她有些发怵。那时的她无论是她的力气体力还是她灵活的脑子都将他们称成了渣渣，每次争“头领”都干不过她，“服从”她的“调令”都成了习惯，轻易不敢反抗。便是到了如今，她的力气也不输一般男子，连宋明峻都制不住她，反过来还被压制得死死的。

“走吧，别看了，不会再有人下山了。再耽搁便误了时辰。”沈九微知晓他们在等谁，再让他们耽误下去，说不准他还真醒了追上来，或是返回告密，当然后者的可能性非常小，谁还不要面子呢。

拖拖拉拉一阵，雾气都快散了宋明峻果然没有出现，众人才跟着沈九微往山下赶。算了，她要去就去吧，没见宋明峻都没出声嘛。反正没人愿意第一个出来触霉头，居然就这么默认了沈九微的加入。

冯梁嘴唇动了动，倒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地跟了上去。

二十一个人走了八里地后，身后追上来一个人。古斗的耳朵抖了抖，回身看，不一会儿远处果然出现一个狂奔而来的人影。待他靠近，才看清正是被沈九微打晕撂在山路上的宋明峻。

忍着怒意，狠狠瞪了一眼沈九微，宋明峻到底没再说不让她去的话，沉默地加入了队伍。倒是有人想要调侃他两句，刚打算出声便被身旁的人给了一肘子，闷哼一身看了对方打的眼色也不做声了。

“就这吧，离得太远太近都不好，这里正合适，他们晚上要休整肯定也会选这里。”走了将近一个白日，领路的田北终于停了下来。

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地带，右侧是官道，左侧再往深走便是密林，大约向内走半里有水源，前后位置加起来上千人的队伍也能呆得下来。根据田北的经验，方圆十几里就此处是最佳的队伍休整之处。

对此众人没有异议，这一路大家也走了四十几里的路，人也疲乏了，等会还要做“买卖”，是该提前休息补充体力。一路几乎没有停，哪怕现在还是早春，也没有人觉得寒冷。

生火是不能够了，众人取出自带的干粮，就着冷水咽了进去。沈九微和众人一般无二，席地而坐一口梆硬的馕饼一口冰水，不一会身上不断冒出的热气便消散了些许。

宋明峻紧挨着她，时不时拿眼神瞄她，原本以为在家讲究的沈九微会适应不了，谁知她倒是自得其乐。还扯着身边的几个人闲聊起来。

狠狠瞪了聊得最欢的人一眼，宋明峻还未说什么腿上就挨了一下。顿时就要发怒，在屋里就算了，在外还不给他留点面子，是可忍熟不可忍。

仿佛后脑长了眼睛一般，只听沈九微说。“明俊，我水袋空了，帮我打点水来啦。”

干瘪的水囊伸到了宋明峻的眼前，一把接过，他起身独自向后林的小溪走去。心中仍旧愤愤的，不过想着出门在外，她除了倚靠自己的男人还能指望谁呢。他总不能拒绝自家婆娘让别的汉子在她面前献殷情吧。这么说服自己，宋明峻倒也没那么生气了。

天幕渐渐暗下来，众人吃饱喝足又无需赶路，扯谈的扯谈，犯困的犯困，倒是田北和梁华两人携伴向更远处走，去打探情况了。

半个时辰后，天彻底黑了，月儿在云层中穿梭时隐时现，几颗星子暗淡地悬挂在夜空中，白日间还算安静的密林中，时不时响起野兽的嚎叫。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都警惕起来。很快田北刻意压低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来了来了，就在七、八里外。”

本就听到动静的众人立即将地上的痕迹清除，随即向密林方向退。

半炷香后，一对车马出现在了空地上。

“所有人在此休整，明日再出发。”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道。

“是。全员就地休整，全员就地休整。”得令的士兵向身后奔去，将长官的命令传至全队。

将四十几两装载得满满的辆车围在中间，士兵们开始埋锅做饭。他们这个队伍里没有配专门的炊兵，小队长随意点了几十个人为整队做饭。

被选中的人也没什么抱怨的，他们这个队伍被事情耽搁了，出发得最晚，又被催得急了，好几次连路上啃干粮的机会都没有，现在能停下来休息吃东西，哪怕要自己动手对于他们来说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早已在密林掩护下躲藏起来的丹明山众人看这眼前的队伍，颇有些泄气。

“人太多了，这些东西会有用吗？能够对付得了这么多人吗？”黑暗中一个人低声说出了其他人的心声。

众人心中都开始打鼓，己方只有二十二人，而前方的运粮队伍人数是他们的几十倍甚至可能更多，没有人有信心可以将这些人全部药倒，更别提劫走粮车了。

“没有问题。他们是赶路定然极累，若是再‘水土不服’，一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的，更别说和我们对抗，我们只需在动手前后小心应对。”二十二人中唯一的女人，沈九微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不管怎么样，至少安抚了众人躁动不安的心，毕竟都是大男人，没有愿意在女人面前示弱。没有人再说出丧气的话，都安静的等着那几个炊兵过来取水。

话虽这么说，沈九微内心并不像语气中表现出的这么肯定。人数上的悬殊是肉眼可见的，正在休息的这群人也确实各个疲态，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他们的头领，领队之人孔武有力，且几个小队的队长行事也有章法，各自管辖的兵丁也是按照一定的规律围着粮车及防御四周的。

“等到将药放下去绝不能留在原地，还是要等夜深的时候再行动。”沈九微心中想。

十六个兵丁抬着八口大铁锅朝着溪边过来，溪水离兵丁们的临时营地有些距离，只有星点的火光透过来，他们的视线范围内除了反射了点点星光的水面，几步外的距离便深不见五指了。

十几个兵丁小心地防备着可能出现的野兽，急急地将锅口往水中一送，稍稍清洗便接了大半锅溪水。抬到离营地附近稍空旷的位置，早有另外的士兵挖下八个灶坑，埋了薪柴，只等铁锅。

将铁锅架上去，又有八个兵丁扛着六袋麻袋过来。用刀划过一条口子，白花花的米粒哗啦啦地倾斜到其中的五口锅内。然后就是等待，等待白粥出锅。

十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五口锅，沸水滚起被浸泡饱满的白色长粒，米香飘荡，凡是有眼睛的主人们都不自觉地发出吞咽的动作。

另外三口锅内则有炊兵将刚刚切好的干肉块放在其中，肉块看起来不少，但入了锅后便沉入锅底，除了飘起的油花显示内里藏有肉块，锅内再看不出任何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