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庭芳 第4章 灯起一面

这望京楼虽然豪气，可只逢年节才会起灯，年节虽有歌舞，却唯有皇亲国戚才能登楼观舞，略有些势力的家族只能在湖上泊船而观，因此，船的规模约莫也能显出游湖者的地位，文家兵权在握，更易树大招风，选条小船众人只会以为是某个富贵人家罢了，一来可以掩人耳目，二来也能玩的尽兴。

船帘已经撩起，宋安望着远处，一艘只比她们大一点点的小船泊在湖东，奇怪的是这船上虽挂着灯笼，可主人却并未点灯，船里黑漆漆的，着实是与众不同。

文瑶顺着宋安的视线望去，也瞧见了那条船，不过她满心都是歌舞

“吴叔，您看湖东是不是比我们这边要好一些，我们好似有些偏，再往东面泊一泊吧。”

“好嘞”

吴焯往东面划去，宋安看着那条小船渐渐靠近，虽未点灯，也并未垂帘，可那船里的人影却越发清晰，那人斜靠在座椅上，手里拿着酒杯，只是呆呆地望着楼里，隔了好一会儿才一饮而尽。船仓外站着一个随从，这随从宋安倒是看的稍清楚，他站的挺拔，右手抵着东西别在身后，竟像是一把短剑，宋安见此瞪大了双眼，她敢肯定，船里喝酒的男人身份一定不普通了。

这湖上还真是卧虎藏龙，还是小心行事，少生事端才好

宋安虽是如此想，可不知为什么，像是被下了魔咒，她总是忍不住去看那道影子。

文瑶一直盯着湖中心的台子，又问文灿“哥哥，还有多久啊”

“就快了，你看那湖中心，点灯的人已在旁边了。”

文灿的话音刚落，整个望京楼在一瞬间亮起

文瑶见状叹道“哇，这么多人要在同时点亮灯笼，可真是不简单呀。”

末了却并未听见宋安的回答，她疑惑地看向宋安“你在瞧什么呢？这么出神！”

不是宋安出了神，而是在湖中心亮起的那一刻，她清楚看到了那船里人的侧脸，那一刻她甚至都忘了呼吸，怎么可能，那人的侧脸怎么会和阿兄一模一样，阿兄不是在落雪堂吗？她想侧身看个仔细，可那人见湖中亮起，就拉下了船帘，她再看不到了。

此时湖中歌舞方始，宋安已全没了心思，她小心翼翼的拉过文瑶，问

“阿瑶，你知不知道，那边船上的是什么人呀”

“啊？我看看”文瑶顺着她的目光仔细看了看

“不认识诶，不过你看船外那人，显然是个练家子，估计又是谁不想暴露身份吧”

吴焯闻言也认同道“是也，是也，今日这望京楼是一年中最热闹的，且不说楼上都是皇亲贵戚，就连这湖上的也不是等闲之人，难免有贵人微服在此，我们不惹事就好”

“嗯嗯”宋安也觉得有道理，阿兄人在徽州，怎么可能回京城，又怎么会来游船呢，只是长的相似而已。

经此一事，宋安已全然没了看歌舞的心思，呆呆地望着湖中的圆台，舞姬腰肢细软，美目流光，怕是全京城技艺精湛的舞姬都在此了吧，当真是难得的盛景。

湖东的小船上，江淮行隔着船帘，看着湖中心若隐若现的光影，慢慢啜饮，又抬头看向楼上，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变得晦暗，将酒杯摔在了桌上。

帘外随从听见声响，连忙问道

“公子，可有吩咐？”

江淮行将摔倒的酒杯扶正“暗佐，吩咐给下面的人，今晚只打探情报即可，不必惹事了。”

“属下明白”暗佐刚要召信鸽，又听里面说道

“另外，西面卷起竹帘的那条小船上，可知是什么人？”

暗佐偏头望去，只见江淮行说的那条小船上，船头盘坐着一中年男子，船舱里两个少女，戴着面帘，正看着楼上歌舞，往里还坐着一位拿着书卷的少年，被那两位女子挡着，看不清面貌。不过那位黄衣女子，倒有些眼熟，莫不是...

暗佐也有些疑惑“公子，船里那位男子的样貌属下看的不太真切，只是，只是那位黄衣女子属下觉得像是，像是...”暗佐磕磕巴巴地不敢再说下去。

倒是江淮行笑了笑：

“是她”手指敲了敲酒杯，又吩咐说“回去吧”

“是，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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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和文瑶回去的时候，歌舞还未结束，只是文瑶有些腻了，在这小船上呆久了确实是不自在。吴焯掉转船头的时候，文灿还在看书，文瑶扒拉了一下自家兄长

“大哥，你怎么还在看书，我真搞不明白你来这看什么，在哪看书不都一样吗？”

文灿睨了自家妹妹一眼

“你这人，为兄有说过我是来看歌舞的吗？”

“那你来看什么？”

“来看楼”

“楼？楼什么时候不都能看吗？”

文灿放下书卷，摸了摸妹妹的头

“当然不一样了，如若国贫民苦，年节还有谁来此呢，只国泰民安才会有这些美景呀。”

“哦哦”文瑶听得云里雾里，回头又看向湖中心的楼阁，歌舞依旧，亭台焕亮。

船已靠岸，宋安与文瑶向文灿告别，文灿有些不放心，叮嘱道

“你们两个逛个热闹就可以了，早些回去”

文瑶听够了哥哥的唠叨，早就不耐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哥哥你先回吧，我们一会儿就回去！”

文灿走后，文瑶还在嘟囔“我大哥这个人真的是婆婆妈妈的，总是管着我，我不听他还要跟阿娘告状，阿娘每次听了大哥的话都会罚我。”

宋安听着文瑶的抱怨心里只觉得苦涩，她想，如果此时她是文瑶，她应该会觉得这是天赐的幸福吧。她下意识嘟囔

“因为他们是你最亲的人呀，我阿兄...也这样”

文瑶疑惑“你不是只有个弟弟嘛”

宋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解释

“不是，我是说，我也想有个这样的阿兄，我还羡慕你呢”

文瑶笑嘻嘻揽过她“你是我姐妹，我也就是你的家人，我肯定会比我大哥做得还要好。”

宋安听闻此言甚是感动，毕竟得友如此，方能觉出这日子中的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