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砰砰。
越来越重的声音击打在段长歌耳边,敲得段长歌心烦意乱,他蹙起眉,想喊一声“别吵了!”
下一秒段长歌却发现自己好像发不出任何声音,随之而来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周身像是被铁链死死绑缚一般动弹不得——
就像沉入深不可见的海底。
“长歌,长歌!”
猛烈的咳嗽声响起,林筠终于停下心肺复苏的手,惊喜地看向地上躺着的男人:“长歌!”
沾满水珠的长睫轻轻抖了抖,面色苍白的男人睁开眼睛,眼神闪过一瞬的幽深和锐利,随之是混沌茫然,他张了张嘴,发出的声音嘶哑:“这是,哪里?”
林筠喜极而泣,瘫软了身体趴在段长歌身上号啕大哭:“长歌!你吓死我了!有什么槛我们过不去的,你干嘛想不开啊!”
想不开?
长歌?
我?
段长歌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身上的人在说什么,大脑长时间的缺氧让他现在的思绪转动十分缓慢,只能依稀记得自己最后的画面是在那个充满阴森和火焰的地方。
就像地狱。
段长歌整个人突然一僵——对,他上一秒还在地狱接受那个所谓阎王的审判,那个身居高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大手一挥,为段长歌下达了判决:“亡魂段长歌罪孽深重,判处其重回人间经历众生疾苦。”
所以,他这是重生了?
获得这个答案的段长歌顿时觉得脑子有些痛,意外得来的生命让他并不觉得欢欣,尤其是身上趴着的这个男人好像还没有哭完,叽叽喳喳地哭个不停,嘴里不停地重复喊着他的名字。
“够了。”
段长歌忍不住出声,林筠闻言骤然抬头看向段长歌,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愣愣地问:“啥?”
段长歌皱了皱眉:“我说可以了,你哭得太久了。”
林筠一巴掌拍在段长歌的手臂上,声音哽咽:“你个臭小子我还不是担心你!你要不想着自杀我能这么哭吗!”
“我没想死,”段长歌撑着身体想坐起来,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右臂竟然没有任何知觉,“我的手——”
林筠慌慌张张地把段长歌扶起来,看到段长歌惊愕的神色还以为是他还不能接受现实,忙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长歌,现在医疗这么发达,我们肯定还有办法的,你一定还能拉小提琴的,千万不要再想不开了!”
段长歌皱眉提取出林筠话里的关键词:“所以,我现在是个残废了的小提琴手?”
话还没落,林筠就上手捂住了段长歌的嘴:“说什么傻话呢!我们长歌才不是残废,一定能好的!”
……
一个因为手废了就想死的小提琴手,和一个只会捂嘴和哭的废物朋友,段长歌顿时对自己的新人生有些无语。
他借着林筠的力气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影,苍白的皮肤,浅色的瞳孔,半长不短的头发,发尾往下掉着水珠,正好落在贴着身体的湿透的白色衬衫里,半透明的布料若隐若现身体的细节,心口的刀痕还新鲜着,好像随时都要渗出血,身形高挑偏瘦,不算单薄,但也不是什么传统印象中的音乐家会有的身材。
是段长歌自己的身体,那道刀痕也是他亲手刺进自己的心口留下的,精准刺入心脏,干净而利落。
段长歌的左手无意识地摸向伤口的位置,利刃刺破皮肤的触感仍然历历在目,却也让他一直迟钝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或许自己重生成为这个身份是因为都是自杀?
想到这儿,段长歌不由得嗤笑一声,想要耻笑那位阎王并不怎么聪明的小巧思——真正想死的人难道会因为再活一次就珍惜生命吗?
一旁的林筠看着段长歌愣着愣着突然笑了一声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试探性地询问:“长歌,你还好吗?”
段长歌隔着镜子看向林筠,笑容又大了几分:“怎么?我看起来不好吗?”
林筠觉得后背更毛了,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说:“挺,挺好的。”
段长歌转头看向原来那个段长歌准备溺死自己的浴缸,浴缸边掉着一把水果刀,刀刃上还沾着血迹,但四周没有任何血迹,段长歌自己的手上也没有刀口,这意味着那位小提琴手自杀之后,这个世界抹去了一切属于那个人的痕迹,除了那把凶器。
段长歌走过去捡起刀左右打量几眼,突然当着林筠的面把刃上残余的血珠舔了进去。
“长歌你干什么!”林筠一把夺走水果刀,“刀怎么会在这儿,你想干什么!”
段长歌抿掉嘴里略显苦涩的味道,冲林筠笑了笑,意味深长:“想干的,大概都已经做过了。”
林筠闻言感觉背后一阵发冷,但说出这句话的人已经率先绕过他走出了浴室,地上拖出一条**的痕迹,林筠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透明的水好像变成了鲜血的颜色,红得他心慌。
林筠一个激灵回过神,甩了甩头紧跟着段长歌走出浴室。
段长歌走出浴室,才发现这房子没有他想象中的拮据,相反,简直是大得出奇。
他的正前方就是一面硕大的落地窗,窗户罩了一层深色半透明的纱帘,但并不妨碍阳光从外面透进来,正中央是宽大的双人床,床对面有梳妆台,床边还有一间看上去会是衣帽间的门。
只是段长歌此时并没有探索的**,他没有去打开,只是随手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脑后露出额头,拿起了那张床头柜上放着的照片。
照片里是段长歌,像是某种AI合成的脸,把他本人安到了原本不属于他的这张照片里,他穿着一身演出服,手里还拿着小提琴,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虽然不知道原主长什么样子,但段长歌本人绷起脸的时候总是带着一种杀意,让人无法直视他的眼睛,以至于那张照片里的他看着也不像什么小提琴家,更像是会拎起那根弓弦割断对方脖子的杀手。
一条毛巾突然披到段长歌的肩膀,紧接着是林筠担忧的声音:“长歌,把头发擦擦干,你刚出院身体弱,别感冒了。”
“我有些累了。”段长歌放下相框,“你能先出去吗?”
林筠一听这话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跳脚:“不行!你是不是又要趁我不在想不开?!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儿再发生了!”
段长歌只好转身,表情看起来相当无辜:“那就只能对不住了。”
“什么——”
林筠话还没说完就软倒在地上,砸到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段长歌收回手,左手被自己的力道震得有点麻,微微颤动着垂在身侧——他的身体素质好像随着重生也变弱了许多,连最轻松的手刀都变得吃力。
但此时段长歌也顾不得那么多,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手机原本放在浴室的洗手台上,段长歌看见之后就趁林筠不注意装进了自己的口袋,手机没有设密码,锁屏和壁纸都是纯黑的背景,像这间房子的装修一样阴沉沉的。
手机里的内容不多,微信界面也只有几个联系人,为首的就是林筠这个名字,段长歌点开,一连串都是林筠在问段长歌在哪儿,只从文字都感受得到他的焦急。
而“段长歌”只发了“再见”两个字,就再也没有回复。
段长歌了一眼地上昏厥的男人,抿了抿唇:“看来你就是林筠?可惜,他已经死了。”
“你没能救到他。”
林筠的下方是一个全黑的头像,昵称只有一个Q,可聊天框里没有任何内容,也只有这个人最突兀的被删除了所有聊天记录。
段长歌皱起眉,直觉这个人跟他应该有些不寻常的关系,没能得到更多的信息让他有些烦躁,但从已知的片段来看还是能拼凑出他这次新生之前大概的人生轨迹:
十六岁横空出世,多年来都被冠以天才的头衔,直到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摧毁了这颗明亮的星星,破碎的挡风玻璃碎片扎进他的胸口,他的右手在车祸里粉碎性骨折,最终完全失去了他的功能。
他引以为傲的事业也随之覆灭。
对于这段听起来令人唏嘘的悲伤故事,段长歌的关注点显然不在于“天妒英才”这一桥段,而是惊叹于那个阎王在把他送回人间时候的逻辑缜密,连他心口这道疤都有了可以追溯的出处。
段长歌走到窗前,隔着那道深色的纱帘去看这个世界的全貌,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城市和他曾经所处的那个地方别无二致,一样充斥着非人一样冰冷的生机,让他很不喜欢。
就在这时,一辆通体全黑的防弹车从远处驶来,精准停在段长歌的楼下,紧接着是手机的振动声。
段长歌点开那条名为Q的人发来的消息:“下来,不要再胡闹了。”
他看着这条简短而富有深意的文字,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
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几下之后关掉手机,姿态慵懒地倚靠在落地窗前看向楼下那辆车。
而车上的人看着那条比他还要简短的消息,关节用力,握紧了脆弱的机身。
白色的对话框里只有四个字:
“上来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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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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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来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