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宫绮春殿内,小秋守在床边,时不时就要看看阿筝的情况。
房济世施针后,公主确实有所好转,只是不知何时能醒来。
母亲留下的医术里会有解决离魂症的法子吗?
正思量着解决办法的小秋,忽然看到公主再次开始挣扎,额间也渗出了汗,很是惊惧般摇着头。
“公主?公主?”
小秋唤了两声,床上的人似乎仍是听不到,反而挣扎得更是激烈了。
不能再等了,得唤人去太医院。正欲起身之时,一双小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别去。”
见公主终于睁了眼,小秋忙回身问道:“公主总算醒了,可有觉得难受?”
可躺着的人似是不能再回应了,又闭上了眼沉沉睡去,只那只瘦弱的小手依然拉着她的衣袖。
小秋犹豫一会儿,咬咬牙决定继续守着。
若公主再出现一次方才的情况,她必然要去寻太医来看。
次日又下起了雪。
由年正在房内为主子收拾书籍,昨日四皇子看书看到深夜,他几番去劝都没能劝动。
书案上还有一副新作的画。由年不经意扫了一眼,画得是孤山远影,月明星稀,一老翁在江边垂钓。
由年没在意,收好了便走到霍元熠身边问道:“主子可要再用些膳?”
“走吧。”霍元熠出了房门,院内的雪下得正大。
由年忙为主子撑了伞。
经过绮春殿时,霍元熠顿了顿,“九公主可曾醒了?”
“还未曾清醒,可要奴婢再去看看?”
霍元熠压下思绪,“不必。”
今日到国子监尚算早,霍元熠刚坐下不久,霍寒漪便过了来蹙着眉,朝他轻声问一嘴九皇妹的消息。
霍元熠抬眼看了一眼这个七皇妹,只道九皇妹还未醒。
听了这话的霍寒漪面色不算好,道了一声谢回了座位。
她早间也问过繁灯,叮嘱过若有九皇妹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她。
怕繁灯知晓不算及时,她才来问一下四皇兄。
谁知九皇妹竟还未醒,顾及着母妃和玉贵妃的关系,她又不好亲自去昭和宫看看。
霍寒漪神色不虞,连带着手也不自觉地握紧了。
邻座的徐聘婷见她这样,忽然出口安慰。
“有太医院照看应是无事,若实在担心,下了学向端妃娘娘问一声去看看吧。”
之前虽答应了寒漪要与九公主好好相处,徐聘婷心里却是不甚在意的,只想维持表面平和,不伤寒漪的面子。
今日听寒漪说了才知晓,九公主竟是因为练体太过劳累病倒。
未曾想到,九公主竟是真的狠下心学武,听闻阴晴雨雪均不缺席,在此等刻苦下,还将字也练了起来,无怪乎病倒了。
徐聘婷心里的怀疑也消散许多。
能如此坚定的人绝不会是流言所说的那种人。
“九公主竟病倒了?”
偷听到的连蓉顿时急了,插了一嘴,“可是因为前些天落水的缘故?”
徐聘婷顿了顿,看了一眼霍元熠,低声道:“太医诊断说是劳倦所致。”
连蓉睁圆了眼睛,有些不明白为何会劳倦,可她还想追问的时候,却被进来的霍丛雁打断了。
“听闻九公主又告了假?”
霍丛雁款款坐下,道:“莫不是已经厌学了?”
霍丛雁的好友宇文晴诧异道:“这般快?我记得九公主还未曾来学堂多久把,足三月吗?”
宇文晴是真的诧异。
她此前只知晓九公主的流言,并未与之打过交道,看着霍灵秀多次调笑,也只觉九公主此人过于木讷。
既不敢反抗又无力躲避,不来也好。
见她们议论上了九公主,左疏华目光一动,她是知晓九公主为何告假的。
她的父亲乃是太医院院判,磨药这种小事本不必亲自做,可玉贵妃派了人叮嘱太医院好好照看九公主。
房副使因而命父亲亲自监督。
左疏华对此很是不满,不过是生个小病,竟然还要她父亲亲自来。
“听闻九公主是在昭和宫昏倒,玉贵妃见了怜她不易,便允她在昭和宫温养。”
这番解释倒是令众人生了疑。
玉贵妃乃后宫之首,怎会会为九公主出口,揽下这等小事。定是那九公主心思不纯,刻意为之。
代盈盈便是这样想的,遂侧身去问霍灵秀是否为实。
霍灵秀很是不耐。
昨日她被母妃又训斥了一顿,就是因为这个九皇妹。
母妃怪自己做得太显眼,招人口舌。她几番解释不是自己,母妃都没信。
都怪霍引筝。
落水第二日还故意去昭和宫练体,假意昏倒博了个同情,连父皇都去探望她。
不过她的如意算盘可是空了。
听说父皇未呆多久便离开了,即使知晓她落了水,不也没责罚自己吗?
想到这里,霍灵秀才觉得心情舒爽些。
“虽不知九皇妹为何在身体虚弱时,还要去昭和宫,但贵妃娘娘确是心地善良,让她在昭和宫温养。”
这句便是意有所指了。众人一看自己的猜测为真,更是鄙夷九公主心思不纯。
皇子那边的霍元封突然插了句话。
“我知晓为何贵妃娘娘让霍引筝在昭和宫休养。”
“为何?”众人皆看了过去。
霍元封摇头晃脑,笑嘻嘻地道:“还不是因为四皇兄。”
霍灵秀挑眉,“九皇弟莫要卖关子了,你说因为四皇兄是何意?”
“四皇兄教的练体乃是闻名的剑客所授,霍引筝哪儿吃得消。贵妃娘娘应是替四皇兄周全吧。”
听起来有哪里不对,似乎在说霍元熠行事不够全面,但是九皇子年岁还小,众人只觉得是自己多心了。
也就二皇子霍元庆看了这个亲弟弟一眼,没说什么。
对他来说,和十皇弟玩闹显然要更有意思些。
“这么说就是九公主不自量力了?”
屈承戟懒洋洋地开了口,看向霍元熠,笑容有些玩味。
可这话叫旁人听来,却是附和霍元封的说法,于是众人又纷纷开始为霍元熠鸣不平。
有替他反感的,也有说阿筝品行不端的。
霍时月颇有些闲情逸致看向兄长,见他一副默然不语的样子忽然提起了兴趣。
若她猜得没错,兄长有些不高兴了。
众人的议论声令霍寒漪的躁意到了顶。
她是真的难以理解,这群人为何总要拿九皇妹当谈资,实在令人厌烦。
从前觉得京中贵女无一不是端庄大方,淑仪识大体的。现在看来不过如此,只是些背后鸣叫的蝉罢了。
和姨母说过的一样。
思及此处,霍寒漪正欲开口反驳时,却被另一人抢先了。
“为何要攀扯九皇妹?”
霍元熠冷淡的嗓音传了过来。
贵女们皆是怔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四皇子何意,少年那边也都看了过来。
霍时月支着脑袋,戏谑地看着兄长。
没理会亲妹妹打趣的目光,霍元熠抬目望向那群人道:“与九皇妹约定授她武艺,是我首肯的。”
“九皇妹因日日练体,加上此前落水,致使生病告假确是我考虑不周。”
“因她劳倦过度,不便挪动才在昭和宫温养。”
霍元恪神情不耐,出口的话也没了客气。
“昭和宫的事无须旁人质疑,九皇妹的事也无须你们闲话。”
几句话下来,贵女们难堪得红了脸,四皇子竟说她们是那等说闲话的市井妇人。
只连蓉冷哼一声,很是不屑。
早该替九公主解释了,现今都算晚的。
听了霍元熠的话,霍灵秀很有些不服,下意识就想争论几句,但她又是第一次见霍元熠这样奚落人。
应是恼了的缘故。
且玉贵妃势大,为了母妃,她暂且忍了,她可不想母妃又将她好生说一顿。
贵女中有一人因这些话红了眼,左疏华只觉胸口发闷,似是有一根针刺了进去。
她从未见过四皇子为谁说过话。青莲一向不染尘世,怎会替污泥辩驳。
今日的课也无心听了,左疏华的一颗心落了又落,一天下来竟不知夫子讲了什么。
下学时,她忍不住去寻了霍元熠,问他为何这般说话,是不是受了九公主的蛊惑。
哪知霍元熠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连答也不愿径自走了。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像是在嘲弄她,左疏华窘迫地站在原地落泪。
霍元熠落了她的面子,也熄灭了少女的一番心事。
回去的路上,霍时月时不时地偏头看他。霍元熠被看得烦了,有些无奈道:“想说便说。”
得了话音的霍时月立刻问了句:“四皇子怎的开了窍?”
胞妹很少唤他四皇子,每每这样称呼时,便是打趣。
霍元熠闻言便知晓自己多此一举,冷着脸大步走了,剩下霍时月站在原地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的背影。
回了昭和宫后,霍元熠顿了顿,还是举步走向了绮春殿。
阿筝是申时醒的。
醒来问了小秋才知,自己昏迷了近十一个时辰。身体仍是发软,没了力气。
小秋扶着她坐了起来,将制好的药丸拿了过来。
阿筝看着那药丸便是一阵沉默。
硕大的一个药丸,怕是有拇指大了。她怕吞下去会先噎死,挣扎很久,还是咬了一半先就水吞服。
这一下差点苦到灵魂再次出窍。
阿筝突然怀念起了现代的糖衣药。
小秋趁着此时,把房济世离魂症的猜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阿筝。
阿筝听了不做声。
她化为鸟身出去,也可以说是一种神魂出体的方式。房济世的诊断倒也没错,也不知这种安神的药会不会影响到鸟身。
不过,眼下怕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再变鸟身了。
霍元恪的杀意一日不消除,她便得谨慎一日。从他手中逃脱也算是运道好,许是鸟身遭遇威胁时便会自动回去。
思来想去,若是能赖在昭和宫多些时日,霍元恪应是没那般容易动手。
他总不能来昭和宫杀他吧。
只是,这样并非长久之计,阿筝想起了霍元恪的情绪转变乃是自己听到暗卫汇报的那句:惊蛰来报在南乙边界找到了……
找到了何物?
阿筝在心里腹诽,霍元恪如此在意很怕自己知晓,难不成是什么宝藏吗?
那人先是拿宋晚遇引自己上钩,又拿她的性命逼迫自己答应。
阿筝猜测,宋晚遇或许真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