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第4章 第4章

听到她的话，徐橙这才凝神去看，见是虞辛夷，她的神情微怔。

来不及道歉，她着急忙慌地连声向虞辛夷求救。

双手紧抓虞辛夷的手腕，徐橙的手指间不停地颤抖“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她哀求绵软的语调不断钻入虞辛夷耳朵，眼神可怜又无助，让虞辛夷本就沉闷的心情更烦躁了几分。

她向来怕麻烦，一直都是。

看她沉默不言，徐橙更是慌急，抓着她手腕的手指不自觉捏紧却不敢晃动，眼里尽是几欲破碎的光。

抽回手，虞辛夷的视线移向一旁，徐橙顺着看过去，想也不想地低下了身子。

不远处的黑暗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徐橙的动作更快了几分。

几乎是刚藏好的一瞬间，一个浓黑色身影跑了过来，站在虞辛夷身侧四周张望。

转头的瞬间拧起了眉心。

“虞辛夷？”

对方打量了几眼，仿佛确定了什么这人才开口。

虞辛夷没说话，她后背紧绷，有些防备面前的人。

实在是对方看起来不像是个好人。

碎白的路灯下只照亮男人半个身影，但这半个身影就让虞辛夷心中一紧。

一条狰狞的疤痕爬伏在男人的头上，从右眉峰处斜着贯穿到脑后看不到的地方，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眉峰的下方也有着不同于周边皮肤的粉白，连带着眼皮都跟着变了形，再黑暗中尤为恐怖。

视线不经意间移到男人头皮上的空白处，虞辛夷发现，凡是疤痕占据的地方都是空空的没有头发。

察觉到虞辛夷的陌生，男人冷哼了声，眼睛微眯，这样的眼神，莫名的让虞辛夷感到凶戾。

他们好似在僵持着，也好似从没见过的陌生人，男人叫出的那三个字，虞辛夷不想深想，也不想回答。

见他没有多余的动作，虞辛夷轻靠在车门上，手机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通话界面，上面的数字是110，这个时候，她只能在心里祈祷姜琪戎不要追出来。

“你……”只说了一个字，虞辛夷就做出了戒备的姿势，男人闭嘴不言，表情阴郁眉头紧皱，他又看了眼四周，没说什么，转头就走。

他的背弓着一个轻微的弧度，右手弯曲，颤抖着握拳时好似在压抑着愤怒。

待他走远虞辛夷也没让徐橙出来，她怕那人只是做样子给她看，其实并没有走远。

黑暗中依旧寂静，虞辛夷听到姜琪戎模模糊糊的喊声。

“你去哪了？透个气也能用这么长时间？账我结了，时间不早了，各回各家……”

“——她是什么东西？”姜琪戎看着车底爬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徐橙今天穿着一件橙黄色的长袖上衣，里面是一件高领内衬，黑色的长裤不合身地贴着她纤细的双腿，穿着说不出的怪异。

因为爬到车底的缘故，徐橙身上的衣服沾了不少污渍和灰尘，胸前的卡通图案模糊了样貌，只剩下一片黑黑的油渍，虞辛夷猜测她的后背应该也好不到哪去。

猛然提高的音量，让徐橙跟着一哆嗦，起身后战战兢兢地偷瞄一身华贵装扮的姜琪戎。

虞辛夷挡在两人中间，催促姜琪戎“你不是要走，快走吧，明天你休息，我去上班”不说她也知道姜琪戎十有**最近的心思都放在了追她的弟弟身上。

她这个好友，什么都好，就是感情方面颇有点来者不拒的意味，为别人伤心过，别人也为她难过过，但是那些人她不知道，姜琪戎她是知道的，难过也超不出三天。

有时候还真羡慕她的潇洒。

趁着夜色漆黑，姜琪戎对着虞辛夷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这在平时外人面前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工作时的姜琪戎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温柔知性，优雅得体。

“好吧”姜琪戎摆摆手扭头冲入灯光绚烂的街道上。

虞辛夷摆明了有情况，不过和她没什么关系。

人一走，徐橙又开始低着头边道歉边说谢谢。低着头的徐橙在一米七三的虞辛夷面前只能浅浅够着鼻尖，圆圆的发顶杵在虞辛夷面前。

——还是那头枯黄没营养的干发。

“你会开车吗？”虞辛夷忽然问道。

“嗯？”抬头，发现虞辛夷脸色不好看，徐橙又低着头小心问了句“开……开车？”

“算了”她原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你去哪里，我……”看着徐橙身上一团一团的脏污，虞辛夷皱眉“我找出租车送你去”

她不仅怕麻烦，还有轻微的洁癖，尤其对陌生人。

“啊…不用麻烦了，我没关系的”

仔细打量徐橙几眼，虞辛夷懒得揣摩她是不是在客气，说了句“随你”

刚好姜琪戎给她叫的代驾到了，接起电话说了几句，挂断的时候就发现徐橙还站在原地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说出口虞辛夷就后悔了，这话听着着实难听，更何况这路边又不是她家，徐橙想走不想走和她有什么关系？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虞辛夷开口道歉。

“没…没关系，我不会生气的”徐橙红着脸，懊恼自己的嘴笨，她其实想表达虞辛夷并没有说什么过份的话，她怎么可能生气，可是话一出口，好像是她大度不计较虞辛夷的话一样。

偷偷觑了眼虞辛夷的表情，怕她听了不高兴，好在虞辛夷没发怒，徐橙又悄悄松了口气。

两次接触下来虞辛夷就发现徐橙是个软乎没脾气的，别人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一个劲儿的主动道歉，对于他人的善意也表现的诚惶诚恐，这样的性格，不说是朋友，下属虞辛夷也是不会用的。

见她皱眉，恍惚间徐橙仿佛瑟缩了下肩膀，虞辛夷眼不见心不烦，打开车门就上了车。

徐橙站在车门外有些腼腆对她笑，仔细看就能发现笑容下有着一丝讨好，虞辛夷这才发现，笑起来的徐橙看着清秀许多，眼眸弯弯的样子好似一点光芒就能满足似的。

代驾司机认出了车牌去敲车窗和虞辛夷确认信息，确认过后转过车头上了驾驶的位置，车子启动却不开走。

虞辛夷面带疑惑，司机问她“那位小姐不上车吗？”

徐橙还在车边看着她，不言不语，眼神小心翼翼。

放下车窗，虞辛夷问她“你家在哪？或者我可以借钱给你”说着她从后座拽了一个包过来。

徐橙摇摇头，细若蚊蝇的声音缓慢响起“我没家……不是，我是说，我不借你的钱，我还不起”羞耻于自己的贫穷，徐橙又红着脸垂下脑袋。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找工作，可是没有一个地方肯要她，吃不上饭，又挣不到钱，她一直睡在公园里的灌木丛里，那里虽然会有小虫子和野猫，但是是没有危险的人。

前天她还找到一个发传单的工作，可惜只用了她一上午就不要她了，嫌她不说话不会做事，给她吃了一份盒饭，给了三十元现金就算结了工钱。

徐橙不敢接虞辛夷的钱，她还不起，连吃饭都是问题的她怎么能接受这份好心。

“那算我送你的，就当做好事了”两次见面，也算是缘分，千八百对虞辛夷来说还不够吃一顿饭。

徐橙慌忙摇头，转身走进黑暗中，是和刚才那个男人相反的方向，虞辛夷在后视镜看了一眼，让司机开车。

……

没有丝毫光亮的胡同里隐约传来几声抽泣，不时还能听到野猫嘶叫的声音。

过了会儿，哭声渐小，徐橙收拾好情绪，顶着红肿的双眼走出胡同，诺大的城市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大学学了些什么她仿佛已经记不清了，只在夜深的时候恍惚想起她也是上过大学念过书的人，却活得这么狼狈。

肚子抽痛，徐橙紧捂胃部，泛着胃酸的饥饿和腹部熟悉的感觉令她脸色一变，抬眸寻找周围的商店。

攥着仅有的二十八块钱，徐橙深一步浅一步迈进一家家小商店，最后找到一家仅有几平方的小铺子，她实在走不动了。

缓过劲来才开始全身发疼，撞到的地方疼，蹭破皮的手掌疼，奔跑过后全身骨头都疼。

问了老板，挑挑拣拣，选了一包四块八的卫生棉，又买了卷一块钱的卫生纸，虽然粗糙但好歹能用。

走出商店，徐橙忍不住累瘫在地上，她眼眶泛着红晕，却倔强地不肯再让眼泪滴下来。

这点苦算得了什么？她可是拥有了自由的人。

后半夜的时候，宁城下了雨，刚开始的时候是绵绵细雨，到后来顷刻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蜷缩在灌木丛中，徐橙肚子绞痛，刚下雨的时候她想躲在公共卫生间里，找到公共卫生间才发现那里已经上了锁，唯一能躲避的地方也拒绝向她打开。

后来在轰隆雷声中，她又庆幸自己没躲进去，如果真的在那漆黑又狭小的空间里听着电闪雷鸣，那她宁愿出来淋雨。

……

一夜过去，碧空如洗，宁城经过一场风雨的洗礼，空气中的燥热都少了几分。

清晨，不少家长送孩子去上学，小孩子蹦蹦跳跳背着书包跑在公园的长道上。

“妈妈，妈妈你看，那个阿姨怎么睡在椅子上？她身上都湿了，她为什么不回家”小孩子总有很多好奇，每一样不理解的事物都要问一问。

女子顺着孩子指的方向看过去，眼里染上担忧，但是上课时间马上到了，她只能柔声安抚孩子“妈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躺在外面，但是妈妈答应你，等你去上课，妈妈就去问阿姨为什么，等你回来告诉你好不好？”

“好吧，如果她需要帮助妈妈也可以帮助她”

“唉，我的宝贝，妈妈答应你”满心欢喜地亲了亲孩子的小脸蛋，她打算回来的路上去看一看。

送完小孩，女人的步伐急切了几分，她觉得躺在椅子上的人应该是淋了一夜的雨，大概率是生病了，从脸上不正常的红晕就能看出来。

脚步匆忙的返回去，却发现公园长椅上只坐了两个聊天的老太太，看了看四周，没错，是这里，又过去问了老人，都称没见过一个躺在椅子上的女人。

女子听了脸色微变，也不再找人，急匆匆地回了家。

……

辛棋娱乐公司地处宁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一栋三十层高楼上挂着公司名字的字牌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这栋楼是姜家的产业，当时虞辛夷和姜琪戎选址时姜琪戎的哥哥把它拿出来当做妹妹创业的礼物，后来，公司就开在了市中心，用不到的办公楼层就租了出去，

辛棋娱乐占了最上面的十层。

虞辛夷看着那闪耀的四个字加快了速度，只是刚提速就有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入了视线。

刺耳的刹车声响彻整个街道，正是上班时间，周围的车辆来来往往，听到声音所有车辆都放缓了速度。

导致虞辛夷不得不紧急刹车的身影在虞辛夷面前缓缓倒了下去。

熄火，下车，关门，虞辛夷走过车前，看清地上躺着的人以后气笑了。

这是什么见鬼的缘分，怕是孽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