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乱蛩吟壁,动庾信、清愁似织。沉思年少浪迹,笛里关山,柳下坊陌。坠红无信息,漫暗水、涓涓溜碧。
——姜夔《霓裳中序第一》
晒书节后,丁淙回到家中,清点自己的书籍,才知丢在路上,被他送给佼人的是一本《花间集》。
为着此事,他笑了许久,又告诉了于寄。
于寄闻知,先怪他道:“沛湲岂能如此?《花间集》中多是儿女情长的艳歌,你将这样一本艳词集送与一个姑娘,可知这其中是什么意味?你也不怕那个姑娘误会吗?”
“如若她当真因此对我有所误会,我找个时机向她解释就是了。”丁淙不以为意,“但是,我送她《花间集》,当真只是兴起之事。”
“如有一日,我休弃了小潺,而后与你说,我当初娶她,只是我一时兴起,如今我兴尽了,对她爱意松弛了,所以休弃了她,那你会如何?”
“我会依照小潺的心愿,再为她找一个两情相悦的郎君;如果她不愿再嫁,我自然也不会多做勉强。”丁淙道。
于寄一时无言。
无涯、佼人二人既被软禁公主府中,无涯终日悒悒,在心里将徽瑶骂了百八十遍。孟嬷嬷和她的侍女斜枝时常来劝她。可依无涯的性子,这些下人哪里劝得住?她们越劝,无涯就骂得越起劲。几次后,那些下人也都识趣地不再去劝无涯。
佼人则把自己关在闺房中,每日对着绿窗吟诗,从“满汀芳草不成归”吟到“枫叶荻花秋瑟瑟”。
窗前的花草伴着她的吟诗声苒苒凋落。丰草色变、佳木叶脱之时,终于夏去秋来。
十月天之时,无涯又得徽瑶召见。
彼时,徽瑶正坐于御花园的水边凉亭中,饮酒读诗。见无涯来,她放下酒樽:“我召你来,你应知我所为何事。那日,我与你说了,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让你考虑考虑。今日,到了你向我交差的时候了。”
“交什么差呢?佼人和府兵,我哪样都没带来。”无涯毫不客气。
“没带来?无妨。告诉我,你要向我交出哪一个,我让你的侍女仆人立刻回去取就是了。”徽瑶神闲气定,“你何时把你的东西交出来,我就何时放你回去。”
“看来陛下是要设鸿门宴吗?”无涯似笑非笑,“告诉我,伏兵在何处。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大不了,我就自己撞死在刀刃上。”言罢,她腾地起身。
“你若是横下心来撞死在刀刃上,你的公主府算是落入了我的手中,全然由我操控。”徽瑶眼波微荡,“三思而后行,孝成公主。”
无涯猛一眨眼,扶着栏杆缓缓坐下:“你究竟要如何?”
“我要什么我已说得很清楚。不清楚的是你的态度!”徽瑶加重了语气,“你今日没想明白也无妨,我不介意,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不等无涯反应,已有带刀侍卫上来将她围住。
“护送孝成公主回去。”徽瑶命令道。
“不必。”无涯走出那群侍卫的包围,“我自己认得回去的路!”
无涯愤懑不已,回到府邸,不停地砸东西。
孟嬷嬷、斜枝领着全府上下的丫鬟聚集主堂齐声大哭。
无涯听到她们的哭声,怒意更甚:“你们哭什么!”
斜枝答她的话道:“公主,陛下分明就是在告诉我们:我们如果不肯交出府兵或佼人姑娘中的一个,就要一直被软禁在公主府中。公主向来勇者不惧,此次更不肯向陛下屈首。佼人姑娘和我们这些下人,就只得代主受过了。”
无涯略略温和了些,又问她们:“佼人呢?她现身在何处?”
孟嬷嬷看了斜枝一眼:“范姑娘在她自己的闺房里吟诵前人诗赋,大概是想借助前人诗赋抒发她的少女闲愁和对当前处境的忧虑吧。公主,您为了保护范姑娘,而让范姑娘受苦,这又合适吗?”
“你退下吧。”无涯对她说道,“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