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之曾照明月归 第13章 毛遂自荐，我要工作

外间的王秀兰将屋里几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并无意参与，怕小姑娘自尊心受损，只装作不知，因此在见到周叶出来后，笑着冲她招招手：“快来，今天中午吃大包子。”

周叶被王秀兰的情绪感染，开心地回应：“我们一起做，婶子你教我。”

里屋的两人听到动静，也不好再继续坐着，相继出来帮忙，众人都默契地暂时抛开方才的剑拔弩张忙起来。

王秀兰耐心地一边示范一边给三人矫正细微的动作，说说笑笑间包子就上了笼屉，虽形态各异，也没人嘲笑这几个南方小姑娘的手艺。

午饭间，周叶猝不及防被吕爱珍问起是否找到了工作，原来是三人在里屋争执时被院子里的文涛听见，讲给了妈妈听，吕爱珍问完旁人倒也没什么反应，只赵文秀端坐起身体仿佛看热闹般。

周叶倒也不觉窘迫，大方承认：“说是砖窑里的做饭师傅请了几天假，下午我想去毛遂自荐，成不成还不知道呢。”

这两天每次饭间都少言寡语的高卫华听了周叶的话却罕见的出了声：“确定要试试？砖窑人多，做饭的活计不轻松。”

周叶笃定地点点头。

高卫华看出了小姑娘的决心：“那下午我跟你们一块去，你们立春叔在砖窑当车间主任，我找他帮忙说一说。”

周叶自然喜不自胜，连声道谢，丝毫不在意一旁赵文秀的黑脸。

饭后不久，周叶跟着高父和高建平出了门，高家的二八杠自行车前两天被人借去走亲戚用，今日还了回来，高建平原本计划骑车带周叶去乡里，现在加上了高父，也只得作罢。

到了砖窑厂门口，只说要找人便很顺利进了厂，高父带着两人一路打听着找到了高立春。高立春刚刚检查完一批即将要关门开烧的砖坯，见到高父也很是惊讶：“二哥你怎么来了？”

高卫华在家行二，邻里之间对他的称呼通常也以二排序，例如“二伯”“二叔”“二哥”“二弟”或者“老二”。高父引着两个孩子向高立春打了招呼，便迎着他不解的眼神说明了来意。

引见这个事情高立春答应地很是爽快，他与高卫华同村且同族，高卫华轻易不开口求人，这次找到他实属难得。况且暂时补上请假的刘师傅做大锅饭这件事请，相信不光他愿意，在砖窑里干活的没有不愿的，毕竟吃厂里的饭用的是厂里发的饭票，自己带饭可就是实打实的花的自家钱。是好事，只不过成与不成就看这小姑娘有没有本事说服厂长了。

东河乡砖窑厂的厂长林长顺，不到五十岁的年纪，身形尚算纤瘦，但肚子已可媲美六七月的孕妇。高长春带着几人进办公室时，林厂长刚按灭了烟蒂。

高长春与他共事多年，已很是熟稔，直接了当说明情况：“厂长，这是我们同村的高卫华老哥。是这样的，刘师傅不是请了假嘛，这个小姑娘想着这几天能不能在咱们这里做做饭打打工，挣个回家的路费。”

做饭这个问题确实让林长顺较为头疼，刘师傅是他家的远亲，靠着他的关系进的砖窑厂，自然少不了对他感恩戴德。当然了，凡涉及厨房灶上的这种岗位，自古以来无一例外均是肥差，林长顺自不会甘心交到别人手里。

刘师傅请假前给林长顺出了让大家带饭这个主意，林长顺明白，老刘这是不想让厂里再找人，不想让别人觊觎和染指他的厨房，这年头的乡下地方，工作尤为不好找，万一等人尝到甜头不想走了，处理起来甚是麻烦。再说，找个将大锅饭做好吃的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乡下人家，做饭糙着呢。

起先林长顺将这事儿想的也简单，如了老刘的愿，但这才第二天，就有不少人到他跟前诉说不满，他正烦着呢。因此一听到高立春说是为这件事而来，便没好气直接拒绝：“老高，这件事先不说了。”

高立春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多说了几句宽他的心：“我知道你烦心什么，老林，这小姑娘老家是四川的，被人贩子拐骗到这边，高二哥他们将人救了下来。这不，小姑娘觉得在家待着不踏实也不好意思，出来找个活干，挣点路费，到时间就走人。”高立春觉得话也说到位了，林长顺如果还不想考虑他也爱莫能助。

林长顺听了这些话倒是抬起头认真打量起高卫华几个人，年轻小伙子和小姑娘确实养眼，如果是这个小伙子来他还觉得能胜任，换成这个小姑娘……，林长顺看着周叶，虽看上去无比机灵，但这身板，摇摇头，林长顺并不相信这么娇小的姑娘能铲的动上百人的大锅饭。

周叶何等聪慧，从林长顺的眼神和表情便猜测到他的想法，大着胆子开口：“厂长，您别看我个子小，那也是从小干过了农活，背着重东西走惯了山路的，我力气大着呢。”周叶说完见林长顺并未露出反感的表情，便提出了个建议：“厂长，要不您看这样，让我去试个菜，您要觉得还可以就考虑考虑我？要是入不了口我绝不纠缠您。”

林长顺看着面前大胆的小姑娘，倒是被她的干脆动摇，心想“也罢，做的不好有理由赶她离开，做的好留下也是帮他解决难题，况且这是高立春带过来的人，面子还是要给的。”点点头，倒是同意了周叶的提议。

见终于有了试菜的机会，周叶暗暗给自己比了个拳头加油，无意识地抬头看向高建平，却见后者正微笑着望着自己。

一行人在林厂长的带领下向厨房走去，路上经过了工人用叉子叉生砖坯的区域，远远地还能看见一排已被封死正在烧砖的砖窑。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着，属实有些显眼，干活的工人不好当着厂长的面偷懒，但都偷觑几眼，暗自猜测这些人去干什么，尤其是看到他们进了厨房，更是好奇。

进了厨房，外面那些探究的目光被隔绝在外，但屋里这些人盯着，周叶也觉压力不小。她给自己偷偷打气，开始打量起厨房。厨房不大，最引人注目地就是中间土灶上的大铁锅，比周叶在高家见到的还要大一些；灶台上还摆了两个大铁勺和大铁铲，瞧着勺柄几乎要跟周叶的胳膊一般粗；窗户附近燃着炉子，炉子上的水壶已在“滋滋”作响，想是水已快烧开；房间背阴的角落堆着白菜、洋葱、土豆和粉条，冬季北方的农村，菜的种类极其匮乏，家家户户备的也就这几样。其实村里有做豆腐的，但一般主家早上推着板车出来叫卖一圈也就被抢光了。

周叶暗暗叹了口气，心道难怪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在心里略微盘算片刻，想了想王秀兰平日做的饭，大致有了主意，看着旁边的林长顺问道：“厂长，我准备做两个菜，那我这就开始？”

林长顺点点头，他并不看好周叶，到了冬天就这几样菜，老刘天天做，他早就吃腻了，想着周叶也变不出什么花样。

周叶得了允许，开始动手拿盆舀水洗菜，同时倒了些热水将粉条泡上。又去立在墙边的一个立柜里拿盘子准备盛切好的菜，却在立柜旁发现一个咸菜坛子，周叶打开，本以为是刘师傅腌制的咸菜，未想是个大惊喜，居然是用盐埋好的猪肉，周叶取出来一块儿，切了几片肥肉下来后将剩余的肉放回坛子。

其他人看着周叶一系列有条不紊的动作，看着她将白菜洗净，将菜刀用水洗了洗，开始切菜，许是第一次用并不习惯，渐渐熟悉后速度竟是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眨眼间，白菜切成了方块儿放在盘子，土豆切成薄片、洋葱切成方片盛在另一个盘子。

周叶找了些葱姜蒜切成末，又将肥肉切成丁备用，便准备去找柴火将锅烧热，转头看向灶台方向，却发现高建平早已将柴火准备好，蹲在灶洞前做足了准备。

待周叶看过来，高建平轻声询问：“现在开始点火烧锅？”

周叶点点头，高建平动作迅速地将火点燃，还扬着头观察锅是否已热。

周叶收回悸动的心思，一边嘱咐高建平控制火候，一边用手试探了油温，觉得合适了，倒葱姜蒜、下肥肉丁、紧接着倒土豆和洋葱，翻炒，放酱油、醋、味精和盐，最后起锅装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周叶将菜放在饭桌上，说了句：“趁热尝尝，我再做个白菜粉条，我来到这边以后，发现大家都爱吃这个菜。”转身回到灶台边舀了水刷了锅，动作麻利地又将白菜和粉条下了锅，粉条不易熟，周叶将锅盖盖上，静候出锅。

在等待间隙，周叶回头看向饭桌，却见几人均未动筷，周叶不由忐忑起来：“怎么不吃？是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没什么问题，整个过程他们都看着呢，周叶识趣，炒菜时倒的油不多，但肥肉煸炒出来的油脂可不少，此刻盘子里是油汪汪的肉沫土豆和洋葱，香气逼人。但林长顺不动筷子，高立春就是想尝一口都不敢呀。

高卫华站在两人旁边，看着周叶忐忑不安的样子，伸手拿了两双筷子分别递给林长顺与高立春，劝道：“快尝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土豆和葱头一起炒的，我家平日里就只知蘸酱吃。”

林长顺接过筷子夹了片土豆，高立春见林长顺吃了，也放开夹了口土豆，混着些肉沫，嚼了两口，你别说，嘿，绝了，土豆并没有完全软烂，带点爽脆的口感，肥肉丁在煸炒时几乎被榨干了多余油脂，混着土豆吃，有酸爽但无油腻；再尝一口洋葱，爽脆中带着些许甜甜的口感。总的来说，虽不如他们在城里的饭馆吃的大厨水平，但也胜过刘师傅许多。高立春见林长顺看着自己，不着痕迹地对他点点头，两人放下了筷子，等着周叶的下一道菜。

此时的周叶已打开了锅盖，用筷子夹了夹粉条，见火候已差不多，让高建平停了火，将白菜粉条盛了出来。

这次周叶并未久等，林长顺快速地尝完就放下了筷子，看着周叶，周叶知道这是要告诉她结果了，她忍住心里的紧张，尽量让自己轻松些。

林长顺推了推眼镜，也不跟周叶卖关子：“一天五块钱，明天开始过来做饭，等你走的时候一块儿结清。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可就不是这么轻松地翻炒几下就行了，你要是嫌累撂了挑子，我可不给钱。”

“哎，谢谢厂长，您放心，我肯定不会撂挑子的。”周叶立即甜甜地笑起来，郑重地表态。

既然已经达成一致，周叶当即跟林长顺确认了明天的菜单，林长顺和高立春均表示按照今天的菜来做即可，都是现成的东西，不需要再额外采购。

周叶自然不会有意见，她将厨房打扫了下，恢复成使用之前的样子，跟在高父和高建平身后与林长顺高立春道了别，走上回古槐村的路。

回去的路上周叶兴奋不已，虽然路两边农田里的小麦还不够绿，虽然树木皆是光秃秃的，但周叶依然仿佛看到了树木繁盛，蜿蜒成无边无际绿色地毯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