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马鲁回到营地后,路西法难得几天都没见到拉法克。
尤里卡他们也忙了起来,他们毕竟是为了战胜一切不义而战。既然如此,就不能停下来。
马鲁依旧时不时来看他,这也让路西法知道,拉法克暂时还未离开。
他其实不知道拉法克是怎么想的,毕竟那家伙似乎就打算窝在这个营地里不动了,也不知道密勒总部是什么情况。
“先生让我请您过去。”
路西法捧着杯子的手顿了下。
这个执事不是马鲁,他最好不闻不问,相比于他们这些人,无权过问的毕竟是自己。
放下杯子,路西法一言不发。他站起来从执事面前路过,后者头又低了几分。一个恭敬又抗拒的动作。
路西法站住:“马鲁呢?”
执事不语。
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来,路西法决定亲自问拉法克。
“拉法克人在哪儿?”
“先生在办公室等您。”不管内心是什么想法,路西法步伐是稳得。即使拉法克已经不信任马鲁,他也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他了解这样的人。
只是,人类的不确定性过大,本身又过于脆弱,太令人头疼。
一路上没几个人,营地在大部分出任务后,只留简单的防守。
他抵达办公室时,拉法克主动打开了门。
“比我想象的要快。”他说。
路西法没回答,现在看到拉法克,他不仅没有交谈的想法,甚至连回应都懒得表达。
如果不是为了看这老谋深算的狐狸又准备做什么幺蛾子,他才不会过来。
“营地里人太少。”
“很正常,毕竟我们需要进行各种任务。这不能停下来。”
对于光明正大的托辞路西法嗤之以鼻,“马鲁呢?”
“当然是和其他人一起出任务。我不明白。”拉法克一副困惑的样子,“虽然他是我的执事,但他同样作为反抗军的一员。您为何单独问他?”
装傻的人还在装傻,在这张苍白的脸上,就算你看到了阴谋,你同样无能为力。
路西法看了眼旁边的执事。
接收到路西法的信号,拉法克支开了他。这个封闭空间中再次剩下两人。
“您到底有什么事呢?”拉法克不紧不慢,他的预想之中没有给路西法留出的空隙,精于谋划的阴谋家同样洞悉人性。
比起作为,路西法更喜欢将自己摆在一个观察者的位置上,那是他最大的败笔。
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在最后一刻力挽狂澜。
在魔法的世界,只有纯粹而庞大的元素生物,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以纯粹的强大摧枯拉朽。
“基地人员调动有问题。”
拉法克没说话。
“连续不断的任务,本地地下实验摧毁殆尽,后方守备空虚,密勒至今风平浪静。”赤眸抬起,那双眼睛冷漠的不似常人,“所以,反击呢?”
拉法克淡笑着。
“你把教廷的反击,转移到营地了吗?”
一枚未调试好角度的魔能炮落在营地里,爆炸余波下的建筑都开始摇摇欲坠。
执事冲进来护送拉法克离开,路西法依旧坐在原地。
就算拉法克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
但就像自己之前说的,他毕竟不是反抗军的人,对于他们的决定也无权置喙。更何况,他甚至不知道参与者是否自愿。
马鲁在参与计划那刻就死了。
反抗军摧毁了那么多实验,教廷不会放过他们。与其无用的拉扯付出代价,不如以一小部分的代价换取更大的利益。
换了个地方,路西法远眺战火。教廷的援兵折在路上,派来的精锐也所剩无几。
这是必然的胜局。
拉法克走到路西法旁边:“我以自己为饵,设了这场局。”
“是吗?”后者淡淡反问,也没有非得要一个答案的意思。
“如果无法实现最终目的,你就对不起这些死在野心下人。”
对于这种不痛不痒的指责,拉法克反击道:“您也不无辜。”
不是不作为就不会犯错,不作为本身就是一种错。
拉法克笑容淡了下去,他突然失去继续交谈的愿望。
看着路西法,就像看着无数相同的无聊之人一样,无趣至极。
“既然您已经在观众席上,我希望您能老老实实待在这个位置上。不要做多余的事,远方的来客尚未献上最后的落幕。”
拉法克离开后,路西法看着远方若有所思。
他是个奉行因果论的人,相信一切结果都有迹可循。就连人的情感,路西法也不相信那是凭空产生,哪怕他知道情感本就难以捉摸。
拉法克细微的转变只有一瞬间,他也没放在心上。
教廷出兵,反抗军反击。远方的人们正常生活,他们不知道在山野中正发生什么。
当大火降临,巨大的爆炸把人们从睡梦中吵醒。拉法克说的谢幕到来,战斗也要结束了。
按照惯例,帝国地方的官员对此充耳不闻,在教廷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甚至向民众宣扬那是神的惩罚。
因为有人蒙蔽了神的视听,企图欺骗神和他的信徒。
总之,在战斗结束后,这里依然是属于反抗军的领土。
——
焦土上生命垂败,很容易让人想起一个地方。血红色的天空,红色的砾石沙土,没有生命,只有死亡。
踩过被烧焦的枯枝,路西法走的不慢,至少拉法克一直在追他。
“开始前,我让马鲁组织了一批敢死队,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当时人手不够,在没看到教廷的军队前我也不知道怎么做,不是他就是别人,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是吗?”他的语气是平的。“还有呢?”
“资料室设有防护,我告诉他,如果来不及离开,我们都会在那里面。”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撤退的理由?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通讯员死在了路上。”
病房近在眼前,进去前,路西法以最平淡的语气道:“你想让我愧疚吗?”
拉法克愣了一下,还没回答,少年已经进去了。
天已经黑很久了。
在纯黑的环境中,人们更容易放松下来。黑暗平静包容。
“马鲁。”指间夹着纯白茉莉花的少年缓缓走来。
他的眼中空无一物,想抬起手,手指却只是无力的微颤。即使看不到清晰的画面,当路西法站在他面前时,马鲁依旧下意识微笑:“您在啊,先生。”
无声息的缄默,死一样的寂静。执事最终闭上了眼睛,他听到少年蹲下,将纯白的花朵放在自己身边,还有无情的低语:“谢谢你来救我。”
风吹起一地尘埃,在满是硝烟的战场上,在断壁残垣之间。无论那是什么都随风而逝。
路西法站起来,拉法克已经等候多时。他以为,像路西法这种猎人,绝不可能出于无聊去狩猎。
“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路西法没说话。
“这是抗争,我们的亲友终会一个个离我们远去,我们能做的就是记住他们。我会善待他的家人,他的英明会永远铭刻在丰碑之上。他的灵魂会升入天国。”
“首先,我要纠正你,马鲁是清清楚楚死去的。”他不觉得即使自己提醒后,对拉法克马鲁依然能不多想,只是连马鲁自己也明白,在被派到身边的那刻,他就注定了未来的死局。
有情感的人最好控制,没有情感的制造羁绊,非人就拿来实验,一肚子坏主意。
“其次呢?”
其次,不会升入天国。那里空无一物,什么都都没有。
“下次,我会杀了你。”
路西法回头看向拉法克,被那双淡漠的赤瞳盯着,拉法克低低笑了。
他突然很感触,果然,人只有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改变的机会,在路西法这种人眼里,死了就再也找不到痕迹了。
“继续前进吧,我的伙伴。”
拉法克回密勒去了。
总部暂时还不能被抛弃。
大概刚干了场大的,无论教廷还是反抗军都没有继续干下去的动作。
祭神的日子越来越近,每年为了圣子位置各派争论不休。另外,对于帝国官员在对反抗军作战中的“特殊表现”,教廷也要腾出手去处理。
一来一回,竟是显得相安无事。
路西法回了赛琉,同样回去的还有尤里卡。
“我当然要过去,我本来就算赛琉特别行动组的成员。”面对路西法质疑的眼神,尤里卡振振有词。
也是那时,他才知道,反抗军在赛琉的组织结构和其他地方不同。
“拉法克确实是我们的头脑,不过,他更多负责对实验的摧毁,我们共同组建了反抗军这个组织,除非需要,特别行动小组一般只负责一些麻烦的实验。”
“那些人和嗅觉灵敏的兔子一样,稍有动静就无影无踪,很难抓住线索。”尤里卡摸摸脑袋:“毕竟我们经验,只能我们来了。”
看着尤里卡傻乐的模样,路西法对这个特别行动小组已经毫无兴趣,他很想说,难道这些人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为什么尤里卡的描述越听越像被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