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存立刻转移视线,望向空中。
她知道,就算第一次见面,紧盯着对方的伤疤看也是不礼貌的。
可是她心里的疑问越来越深了......阿克巴为什么要出卖圣物?这件东西他又是从哪搞到的?还有,阿克巴和李子同样的伤疤又是怎么回事......
她无意窥探别人的**。只是,如果要和这人在同一艘船上度过20天,有些事她不得不警惕。
“刘部长,关于我停职调查的事......”许天存无意看了阿克巴一眼,“您方便单独和我谈谈吗?”
“啊......”刘茂看了看阿克巴,他正拿着一粒核桃,专心致志地喂李子吃饭,似乎压根没注意到两人在说什么。又看了看许天存,说:“好,我们去外面聊吧。”
......
“刘部长,在出发前我必须搞清一些事情......关于阿克巴。”
几乎刚踏出店门,许天存就立刻说道。
“什么?不......不是停职调查吗?”
许天存无奈地看着对面的人,怀疑酒精把他的脑子烧糊涂了。“当然不是。请您保持清醒,我接下来的问题很重要......”
许天存一字一句地问:“阿克巴这个人可以信任吗?您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刘茂听了这话,哈哈大笑。
“阿克巴啊......这个孩子,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怎么认识的,我想想......那是10年前,我们部门刚刚建立,我负责和非洲当地的商人对接......
“就在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霍桑。他身材高大,是个勤奋、上进、充满好奇心的好人,也是第一批参与中非合作的商家。可惜年纪太大,学不会中文,我经常陪着他充当翻译......哦,他和我一样岁数,我们都爱喝酒,一来二去感情就来了。
“那天,我们约好了在酒馆见面,可他迟迟不来。我担心出事,急忙赶到他家,来开门的却是一个小孩子......那就是阿克巴。
“阿克巴无父无母,是被霍桑从大街上捡回来的。霍桑教他编织、认字、学习中文......慢慢把他带大,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许天存急忙问道。
“只可惜人事易变,2年前,霍桑莫名失踪了。我拜托坦桑尼亚的一切朋友去找他,可连半点蛛丝马迹也没有。当时阿克巴还没成年,没人照料,我就把他接来了中国......”
刘茂讲到这里,许天存的眼神更怀疑了。
“哦,不,不......”刘茂连忙说,“千万不要乱想......阿克巴是个善良、无辜的好孩子,他绝不会对霍桑做什么的。我向你保证!”
他越说越激动,“我活了50年,见过太多太多了......知道一个人的心是好是坏!阿克巴是个好孩子,我敢用自己担保......相信我,霍桑失踪,阿克巴是最伤心的,他哭了整整一路。等我接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怀里还揣着一只小鸟朋友......哦,对了,李子很可爱吧?”
许天存想到那团灰扑扑、叽哇乱叫的小鸟,坚定地摇了摇头。
“尽管如此,我还是会盯着他的。”许天存说,“还有那只鹦鹉,它也一样古怪,好像听得懂我们说话一样,未免太聪明了。”
“聪明也不是它的错嘛。”刘茂摇摇脑袋。
“......可要是说它聪明,”许天存接着往下说,“它却只会叽哇乱叫,不是说鹦鹉都会学习人话吗?”
“也许......它和阿克巴还不是太亲密。”刘茂小声说。
“这是什么意思?”
“李子的确是一只聪明的鹦鹉,如果它有主人,是一定肯说话的。只不过......”刘茂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有时候感觉,李子没有把阿克巴当主人。你看见今晚的坚果拼盘了吗?阿克巴必须时刻攥一把食物,才能保证李子不会飞跑......”
“说实话......”刘茂悄悄说,“我有时候都怀疑,李子是他强行捡来的。因为旅途太孤独,霍桑又不见了,他心里难过,需要个伴......这孩子真的很可怜。对了,你在路上千万别提这事,他会难过的。”
“好,我保证不提。”
想了会儿,许天存又开口了:“阿克巴脸上的伤是什么时候有的?”
“不知道,应该好几年前,和霍桑还在一起的时候吧。”
“他没和你说过?”
“唔......没有。”
“那只鹦鹉呢?我是说李子......李子右眼也有一块疤,也是那时候的?”
“应该吧......反正我第一次见它就有。”
那就是在机场,接阿克巴来中国的那次了,许天存想。
不知道为什么,阿克巴和李子的关系总是让她格外在意。没错,她同意刘茂的判断,他们不像主人和宠物——彼此独立,没有依恋感,但又离不开对方......他们更像同伴,一起经历过什么的同伴。
阿克巴的问题暂时得到了解释,但许天存并不罢休。
“还有一件事。您能把圆环的现有全部信息告诉我吗?”
“唔......让我理理......”
刘茂已经晃晃悠悠,快站不稳了。他的右脚颠两下,左脚往前一迈——再重复,就像跳着什么异域舞蹈。
醉酒的人真的很可怕。许天存默默地想,自己永远也不要变成这样子。
“我们慢慢来,先从最开始理起......”许天存扶着他坐下,“您是在阿克巴的商店发现它的,而当时,阿克巴想把它卖掉?”
“啊,是这样,没错......”
“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卖?”
刘茂咧嘴笑了。“当然为了钱。阿克巴没受过科学教育,我猜,他觉得这戒指太重,是个负担,想尽早卖掉了事......他标价特别低,你猜多少——”
“10块!竟然是10块!”刘茂大喊,“但凡我晚到一步,它就被卖掉了!”
“那也只是您的猜测吧?”许天存冷静地说,“您觉得他是为了钱、怕麻烦,但其实,他没有和您说过原因,对吧?”
“没有......阿克巴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有很多事不肯对我说,我也从来不问......为什么要纠结呢?反正圆环现在在我们手上,过程不重要了。”
“嗯......”许天存心里不太同意,只好顺着他说,“没错,不过您又是怎么确定圆环产地的呢?”
“阿克巴告诉我了。”
“这下他又肯说了?这可真奇怪。”许天存怀疑地说道。
“唉,你又开始怀疑阿克巴了,对吧?”
刘茂发现,似乎任何事都逃不过许天存的眼睛,他不可能瞒下一点细节。
他只好放弃,结结巴巴、羞愧地开口:“那是因为......我逼他讲出来。我发现它是新物质的时候,激动极了,几乎冲昏了头脑,立刻跑去找阿克巴,要他说出圆环的来源。可他一直不肯说,嘴巴闭得紧紧的......
“我只好......只好对他说,如果他不告诉我,我会立刻关掉他的店铺,把他赶出中国,让他无家可归,还有......”他把脸埋在胳膊里,哀叹道,“我还说,会和霍桑的家人联系,让他们从法律上取消他和霍桑的关系,不许他回霍桑的房子。”
“这样一来,他又要流落街头了。”
“唉!我知道......我知道!”刘茂的声音哽咽,“我只是太激动了......我太急了,都只是气话。”
“可阿克巴当真了,告诉了你圆环的来源”
“是......是,他告诉我,这枚圆环是他从非洲带来的,是他们部落的圣物。而那部落,就生活在乞力马扎罗山下。”
“不对。”许天存觉得不对劲,“他是被逼说出来的,说不定是在骗你。也许乞力马扎罗山下根本没有那样一个部落。”
“不会,我打听过了。我在坦桑尼亚待了一阵子,有很多当地的朋友。他们说乞力马扎罗山下的确有个神秘的部落,与世隔绝,有很独特的制造工艺。我立刻把这枚指环的照片发过去——他们一看,就说没错,是那儿产的。”
刘茂又把手伸进口袋,掏来掏去。
“还有,你看看这个......”他终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像是什么文献的影印版,旁边还标注了中文小字作翻译。
许天存接过,上面赫然写着——
第7块泥板[中文译]
众人停下脚步,朝着森林远眺。
巨兽所到之处,都留下小路一条——
犹如陨石般,它的力量大至极。
它在山前山后转,终日不停息。
......
结果它!杀了它!毁掉它的判断力!
众人设下圈套,竖起武器,终让巨兽毙命。
勇士割下它的指环,朝着神山,胜利返航。
“这是?”
“这是当地开采的泥板,记录了远古部落民谣,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刘茂说。
“看来阿克巴说的是真的。”许天存喃喃地说,手里捏着民谣,一种奇妙的感情涌满全身———几千年前,生产力还极其低下,人们镌刻泥板,来纪念打败巨兽割下的“指环”。几千年后,同一枚指环,再次成为人类通往新世界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