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天存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她在地图上找了很久,才发现是家名叫La Burg的南非餐吧。她打了辆车,行程预计15分钟。
借着这15分钟,她简单看了看坦桑尼亚的百科——
坦桑尼亚位于非洲东南部,和印度洋相接,1964年才正式宣布独立......坦桑尼亚是非洲国家,应该也是中非经济合作部的对象之一,难怪刘茂会认识那儿的手工艺人。
她接着往下看去——该国地壳运动活跃,在境内东北部、靠近国境线的地方,伫立着非洲最高峰乞力马扎罗山,它就是地壳抬升的结果......也正因为地壳活动,该国的矿产资源很丰富,但大多数没有得到开发利用。
百科图片里,一座宽长的雪山出现。这张照片或许是在落日时分拍的,乞力马扎罗山通体弥漫着淡红色的光辉,层层雾霭在四周环绕。
“就像梦里的一样......”许天存想,自己还从没见过雪山。
突然,一股惯性把她向前推。车停下了。
司机沉默不言。许天存探头看向车外,一片漆黑。夏天就是这样,稍微没注意几分钟,夜晚就突然降临。马路旁的招牌已经亮起:LA GURG勒博格南非餐吧。
......
许天存来到前台,报出“刘茂”的名字后,服务员伸出一只手,把她往里面领——许天存看了看表,现在6:52,自己还剩几分钟可以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对这个未知的“同伴”有点紧张。
这家与其说是餐厅,不如说是酒吧——正中间是个吧台,挂着大大小小、宽口、窄口、平口的玻璃酒杯。几个大木桶缠上木绳,从天花板垂挂下来,仿蜡烛的铁制吊灯轻轻晃动着——
服务员把她领到2楼窗旁。那儿已经有人了。
刘茂坐在外排,笑呵呵地打着招呼,脸比下午时更红了——许天存看着桌上空了的两扎啤酒,心里有了答案。只是......
只是里排还坐着一个人。
许天存探头望去,那人把自己裹在大大的袍子里,看不清他的长相。他的面前没有酒,只有吃剩一半的牛排,几乎空了的坚果拼盘,叉子滚在一边,一片狼藉......而那袍子式样并不多见,红绿色互相重叠,织成了鲜艳的格纹图案......这或许就是那位来自坦桑尼亚的同伴。
“我们早到了半小时......”刘茂呵呵笑着,“想先喝两杯酒,你不介意吧。”他递过一本菜单,“来!看看想吃什么。”
许天存一边看菜单,一边偷偷打量那堆袍子——袍子下的人没有丝毫要出来打招呼的意思,这本菜单都比他话多——密密麻麻的菜名里,几乎全是肉类。
许天存有点兴奋,她是个纯粹的肉食动物,这2个月来,担心自己会没工作,只好节衣缩食,很久没吃过这样的了......想到这里,她的肚子立刻叫了一声,蠢蠢欲动。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选了价格折中的一道菜——La Burg 蜜汁猪排,似乎是这里的招牌菜,而且,最关键的是,它有足足500g。
“好,”刘茂叫来服务员,又转头问那堆袍子,“你还要再来盘坚果吗?”
袍子轻轻动了动。
刘茂对服务员说:“那就一份蜜汁猪排,一份坚果拼盘。嗯......再加一扎啤酒和一份香肠,谢谢。”
许天存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幕。那人知道许天存在看自己,迟迟不肯露头。
“他叫阿克巴。”刘茂简单地说。他招呼服务员把菜上好,看看四周,确定不会有人再来打扰,就悄悄地凑近了许天存。
“长话短说,你和阿克巴需要扮作游客,登上游轮。日期定在7月15号,这艘游轮将在坦桑尼亚停靠4小时,你们就趁那个时候下船......这项行程一定要严格保密,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只说你去旅游散心就好。下船之后,阿克巴会领路,带你去他的部落住上几天,在这期间,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他的声音低不可闻:“你要尽可能多采集当地的岩石、土壤样本,带回来......还有,多拍摄当地照片,我怀疑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矿产’资源。”
“矿产资源?”许天存有点惊讶,“是什么?宝石?黄金?”
刘茂没有马上回答。
他左看看右看看,整个人都快扑上饭桌了,这才压着身子,从口袋里费力地掏出一个......小包裹。
刘茂打开层层包裹的布片,里面躺着一枚形似戒指的圆环。圆环式样粗糙,就像山顶洞人时期的出土文物,边缘处有少许划痕。
尽管形状丑陋,但它毫无杂质,像银一样通体洁白,随着手指绕转,折射出餐吧里四面八方的光线——点点蓝光环绕其中,如同被镶嵌上了宝石。
“真漂亮,是银饰吗?许天存自然地接过圆环,下一秒就否定了答案——
这绝不会是银。
它不过一枚扳指大小,却沉沉地坠在手中,比自己拿过的训练枪还要重——她清楚极了,那款手枪的标准重量是1.75kg,约合一公斤的黄金......也就是说,这枚圆环的密度是黄金的几百倍。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刘茂。
刘茂点点头,相信她已经看出了异样,“阿克巴除了卖一些自己制作的手工艺品,还会转卖非洲当地的饰品......这枚戒指,就是他从部落那边运来的。我想,他压根没发现这戒指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还想赶快把它卖掉了事。是我......”他大喘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是我,还好那天路过,去他商店逛了逛,才发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你验定了它的成分吗?”许天存小声说。
刘茂摇摇头,“这才是惊人的地方。我第一时间把它带去实验室,结果,它......它和目前已知的物质均不吻合,它纯度极高,硬度超过了所有金属,还拥有超优的导电性......”
他几乎颤抖着说,“你明白吗?天存,你明白吗?它是一种新物质,而且......”他再度看看四周,压低声音,“这枚小圆环,很可能改变人类的命运。”
许天存微微出汗,手里的圆环似乎变得更重了。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上报有关部门?”
“上报?”刘茂有点嘲讽地笑了,“然后国家派一大批勘探队去坦桑尼亚?不,不,阿克巴绝不会同意......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阿克巴答应领路,但他有两个条件:一,必须水路到达,这是他们古老祖先的方式;二、必须严格保密,知道这件事的不能超过5人。你,我,马陆,还有帮我检测金属的实验员......已经4人了,绝不能再上报。阿克巴一旦反悔,没人会知道这金属的矿源。”
“而且......”刘茂缓缓地说,“不扩大消息,也是我的想法。想想看,高密度、超优导电,无论是太空设备还是智能研发,这块金属都可能引发第四次科技革命......我们必须封锁消息,探清它的来源,一旦成功......”
他的目光微动。许天存这才惊觉,原来他有这样野心的一面。
“一旦成功,我们的国家将成为新科技革命的领跑者。而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下半辈子,名誉、财富、地位都会一拥而上。到时候,你也不用为什么停职调查烦恼了,它只不过是一件极小的小事。”
许天存努力整理着现有信息。
“所以,您的打算是,对新物质的出现保密,先让我去当地一探虚实?可是——”
刘茂抬手,阻止她继续讲下去。一个服务员举着托盘,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了,“一份坚果拼盘,先生,您的菜上齐了。”
他点点头。
与此同时,什么地方传来“叽啾——”一声。许天存四下张望,2楼只有这一桌有人,窗户紧闭,外面也看不见任何动物。
她接着说下去,“可是我对地质一窍不通......对了,您知道这枚‘戒指’是哪个年代的吗?”
刘茂摇摇头。“具体年份未知。但阿克巴说,这是他们部落战争留下的圣物,代代相传,我怀疑得有上千年了。”
“上千年......”许天存倒吸一口气,“现在再去按图索骥吗......谢谢您相信我,但我不确定自己行不行,部长。”
“没事,你只要尽可能采集一切信息就好......等你回国,再把样本带给地质专家团队,让他们进行研究。我向阿克巴保证过,绝不扰乱当地的安宁,想来想去,能委托的只有你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许天存看向手中的指环,疑团越来越大。“既然这是圣物,那阿克巴当初为什么要把它卖掉?”
“啊,也许......”
“叽啾——”
两人打住话头。与此同时,一只灰扑扑的小脑袋从袍子里钻了出来。
它闻到了坚果的香味,扑腾翅膀,降落在桌上。短而有力的鸟喙立刻锁定了目标,把坚果盘啄得砰砰直响。
“这是......一只鹦鹉?”许天存问。这只鸟全身灰色,只有眼眶周围长了一圈白毛......等等,那是什么?在鹦鹉的右眼下面,有个地方秃掉了,好像是个伤疤?
“它叫李子,是阿克巴的朋友。”刘茂终于开口了,“阿克巴,出来打个招呼吧。你会说中文不是吗?”
听了这话,那团袍子终于开始蠕动、下滑......
一个脑袋冒了出来。
露出了一张年轻人的脸。许天存有点惊讶,她没想到阿克巴这么年轻。刘茂之前又说他是“手工艺人”,又说他是“商人”,来往两个大陆,还有一家自己的商店......她以为阿克巴得三十岁往上了。
阿克巴的头发卷曲,嘴角紧绷,警惕地看着许天存。他抬起头,右脸忽然一闪——那儿有一处突兀的皮肤。
没错,和他的鹦鹉一样,他的右脸也有一块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