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尽头 第3章 第三章

汤星随是在上大学时彻底弯的。

他在大一时遇见一个男生，长相有一点像赵单，但没有赵单脸上那道因车祸留下的疤痕，比赵单帅的多、身材也好的多，还是个家里有矿的富二代。

但这个富二代是个海王，汤星随和他在一起两年，发现对方劈腿了，汤星随难过到连续几个月都在戒酒消愁。

等他从失恋和背叛中走出来，终于知道，赵单以前肯定是喜欢自己的。他问了很多人，但没一个人知道赵单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了。

直到24岁这年，汤星随读研二，终于打听到赵单的消息——在隔壁省的一个县城修车，已婚。妻子是修车店老板的女儿，初中毕业文凭，开一家文具店。

汤星随当天就去找了赵单。这天他穿着大众款的T恤和黑裤，一双运动鞋，但看起来干净又帅气，像是十**岁的少年。赵单穿一件满是油渍的衬衫蹲在地上里，头发有点乱乱的，正拿着一把螺丝刀修车。

赵单变了，比高中时长高了点，但变化最大的是眼神，没有丝毫生气。但一见汤星随，他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真的，毫不夸张，汤星随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眼里有光——就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赵单像换了一个人。

赵单放下螺丝刀，回去洗了个手，说，“汤星随。”

汤星随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挤出笑，“赵单。”

像“你最近过得还好吗”的话汤星随不想问，太虚伪。毕竟赵单连孩子都有了，孩子的母亲就在对面的文具店里坐着。

赵单的妻子笑着问赵单，“你朋友？”

赵单点头。

汤星随看清了，这是个质朴的姑娘，有点微胖，但脸上挂着一种幸福的笑。想必赵单待她很好吧。

赵单执意请汤星随去吃了顿饭，就他们两个人，在附近的小饭店。

一开始赵单没怎么说话，汤星随就自己一个人说，说自己考上了大学，学的什么专业，现在又读了研……当然，跟gay有关的那些事他都省略了。

他想，知道他过得好，赵单应该会很欣慰吧。

赵单果然很开心，多喝了几杯。但等喝到第四杯，他说，“星随，剩下的酒我就不喝了，怕醉，下午我还要修车、带孩子。”

汤星随赶紧说，“好好，你别喝了。”

赵单的话很少，只说自己一开始在广东打工，被骗过钱，之后又跟着一个老乡来到这个县修车，现在便在这里落脚了，每年回老家一次去监狱探望父亲。

“估计我一辈子就待在这个县城了，以后等父亲出狱把他接过来，再也不回风林县了。”赵单说。

汤星随压下心里的酸涩，说，“没事，你现在这样也很好，家庭美满，孩子健健康康的。”

汤星随又问，“你妈妈怎么样了？”

赵单说：“精神好点了，住在疗养院。”

这句话很简单，但谁都知道这后面有多少无奈——疗养院每个月要花多少钱？谁去照顾她？

汤星随突然敬佩起那个姑娘了，这样一个一穷二白家里还一堆烂事的男孩子，竟然说嫁就嫁了。他问，“你妻子对你好吗？”

赵单垂下眼睛，“很好，而且是太好了。我母亲住院的钱，她和岳父帮我出了很多……我真的欠她太多了，觉得太对不起她了。”

赵单低头片刻，又抬头看着汤星随，眼里似乎有一种眷恋。

汤星随觉得自己看懂了一点，“没事，慢慢来，以后对她好一点。”他觉得吐字艰难。

等汤星随喝完杯里最后一滴酒，赵单的妻子在饭店门口喊，“赵单！吃完没！有人来修车了！”

汤星随连忙说，“你去吧。我也该回去了，三点钟的高铁。”

他们走到店门，赵单突然停住脚步，问：“我能抱你吗？”

汤星随觉得自己差点要哭了，他说，“好。”

赵单迅速地拥抱了下他，但很用力，汤星随能听见那人重重的呼吸声。

“拜拜，我去赶高铁了。”汤星随转身往外走，这才想起要联系方式。他叫住赵单，“赵单，你的手机号。”

他们交换了手机号，但汤星随清楚，以后这个号码会在电话簿里落灰。

汤星随朝赵单挥手，“拜拜。”

汤星随往街的尽头走去，赵单则是走向修车铺，他们谁也没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