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残党【虫母】 第5章 第五章，贪婪的鬣狗

【距离传火者号探索飞船起飞，还有90H】

……额。

眼前一片昏暗，躯体的存在仿佛被抹去，什么都感知不到。黎洵感觉自己泡在细软粘稠的水里，他拼了命的挣扎，越是挣扎，那种身体深陷泥潭般的感觉愈发清晰。

无论他怎么挣扎身体都没有挪动一分，就在他喘息的瞬间，他的身体猛地撕开黑暗，入目是一片废墟，脚下是铺满苔藓散发着荧光的高楼，他就置身于楼顶。

狂风呼啸，他随着这副身体一起摇摆，仿佛随时都从高楼坠落。

黎洵变成了被囚禁□□中的灵魂，只能透过名为眼睛的那扇窗户观察世界。他从那一瞥中看到荒芜的城市。他看着“自己”将手插入废墟，挖出一台机器，那是一台破损到认不出整体结构的机器。零件吊在一旁，叮当作响。

那双素白的手插|进腹部，拉出一道贯穿性的伤口，从内掏出一颗纯白的晶石。

晶石粘带着鲜血，他将那晶石粗暴的嵌入机器中。整座塔开始震动，下方不断传出钢筋插入钢化玻璃的吱呀声。与此同时，那破碎的机器也开始运转起来……

白茫逐渐占据他的视角，他最后看见的是巨大的，布满细碎鳞片的甲壳关节。还有两个模糊的，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闹剧该结束了。”这是黎洵在醒来前，最后听到的一句话。

心脏猛地抽搐，黎洵的身躯也开始抽搐起来，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不动对身体的伤害巨大，更何况他被温水冲刷了一夜。四肢不听使唤，脖子跟焊死了一样，僵硬无力。身体忽冷忽热，他躺在温热的地板上，淡淡地思考人生。

黎洵嘴角抽搐，总感觉尸体温温的，很安心。

或许是他上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才会如此倒霉吧。上厕所昏倒，昏迷还被噩梦缠身，除了他也没谁了。

三十分钟后，黎洵裹着被子，蹲在墙边，扣着个人终端。

药房，药房在哪儿……，找到了！

黎洵点下预约键，他瑟瑟发抖的窝缩在被窝里。好烦，为什么送药上门需要提交体检报告啊。他一边吐槽，一边思索着刚刚的梦。思来想去都没摸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辐射病的恶化。

整理好衣物，随手套件白大褂，出门！

黎洵微微佝偻的背，穿梭在人群中，背部痛感消退，除了时不时会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外，差不多好了。他随便在街边吃了点东西，随后向着外圈赶去。

一栋巨大的铁门横亘天际，这是城中心和中环的出入口，时不时有头顶机械炮的机械狗巡过。黎洵将个人终端放到检测口。

——叮。

【隶属：纯白高塔 P-6099号研究员】，身份验证通过。

黎洵在守卫恭敬的注视下穿过铁门。抬首，入目是一片灯红酒绿的世界，这里是中环城区，也是人们常说的A区。

A区的天幕永远是以夜幕状态示人，巨大的广告屏依附在大厦表面，打着各种广告。

他洵点开导航，个人终端向下投下一个巨大的立体箭头，他刷了一台磁悬浮代步车，随着箭头指引的方向疾驰。这台代步车很像他那个世界，只有两轮的平衡代步车，没有扶手，全凭身体的倾斜程度控制。

黎洵不停地感到困顿，眩晕，身体也是时冷时热。他一下子控制不好身体倾斜的方向，一时间走的歪歪扭扭的，好在磁悬浮代步车有强平衡装置，让他免于翻车的命运。

越往外，人流量越大，绿植愈发罕见，经受身体改造的人越多，黎洵的存现显得格外突兀。四周陆续传来窥探的目光，他顾不上太多，穿过层叠闪动的翠竹投影，奔进药店。

一个长的很像人的机械服务员问道：“这里是白鸽，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吗？”

“感冒，退烧药……”

服务员很快将他需的药瓶送上，黎洵看着支付机，犹豫了半晌，又追加了几样药品。

“再给我来点绷带和止血凝胶，还有肾上腺素。”

“好的。”机器服务员向他递来药瓶，黎洵刷终端付款，服务员将药瓶装入不透明的黑袋子，递给他。黎洵接过袋子，离开了药店。

他顺手在门口的自动贩卖机上刷了瓶水，又买了份营养餐，这才拎着袋子，坐到公园的铁椅旁。袋子里面是一份生食沙拉，和一瓶150毫升的纯净水。黎洵下意识的选择了最便宜餐食，东西到手后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用如此节省了。

黎洵又点了一杯纯净水，350ML，大杯的，一共花费400联邦币。

唉……，中环的东西真贵。黎洵肉痛地打开包装盒，三下两下便将午餐吃下。生食沙拉的味道很像洗碟精参杂了香精搅拌在一起的味道，令人反胃。

黎洵胃部疯狂蠕动，每次身体下意识的弯腰，他就会灌水，争取将东西噎下去。他很想去周围的餐厅吃饭，但虚浮的脚步，终端监测报红的血糖血氧显然容不得他任性。

吃完后，他又灌了几口水，这才将口中的洗碟精味洗去。他在椅子上坐了将近十分钟左右，身体才好点。

抬头仰望天幕，上面投映着点点繁星。似乎是到了什么特殊时间，头顶的骤然出现了好多游动的鲸鱼投影，它们是附近公园投影仪设备投映出来的。头上的虚拟投影不断的制造出海水波动的特效，一时之间竟然让人难以分辨虚幻与现实。

广场四周不知何时聚集起了一大|波人。

“……只有一千多年前，那场科技树大爆发能与这次异星开拓相提并论！”旁人的话时不时钻进黎洵的耳朵，他下意识的绕开他们，慢慢走到上层连廊，这里人群相对较少，可以安静地休息。

这是个好位置，能够纵览全场。黎洵坐在镂空连廊边，看着下面的狂欢。这次，连记者也赶到了，无人机双桨飞旋，抬着厚重的镜头，拍摄现场。

下面似乎在做什么直播？

黎洵不大感兴趣，他恹恹地整理好袋子，准备离去。

四周的幻景骤然脱去，屏幕像断电一般黑掉，周围寂静无声，黎洵眉心直跳，他没有贸然轻举妄动，他环视周围，侧耳倾听了好久，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才站起来准备朝着安全出口离去。

——啪！

黎洵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就先做出行动，他将头埋到胳膊下，挡住刺眼的强光，是附近商场的聚光灯，所有的聚光灯都向他打来，不……

是向他背后的那块高达几十米的巨幅屏幕打来。

一则特殊预告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循环播报，是首发勘探任务预热，参与勘探任务，开拓任务的人员头像被循环播放，大屏幕下还贴心的为每个人标注了归属。

下方的人们欢呼着，高呼着他们的名字！

黎洵听到人群中有人呼喊他的代号，一开始还以为是低血糖引起的幻听，但当零散的欢呼声逐渐统一，到最后变成万千浪花般声浪扑向他时，再跑已经晚了。

大事不妙！他必须马上离开！

他的动作很快，但是记者的动作更快！

两旁的记者十分默契的堵死了他离开的路，天空中无数台抬着“长枪短炮”的无人机，如同是密密麻麻的蜂群，将他包围。

巨大的屏幕又黑屏了几秒，紧接着画面变换，变成了对黎洵的全方位直播！

一些不知所云的人先是惊讶于他低到离谱的身体改造度，随后迅速认出了电视上的那张脸，欢呼声更加癫狂，所有人都在为P-6099这位先驱者欢呼。

记者们蜂拥而上，瞬间将他包围。

“请问您为什么要来参与这次勘探任务呢？”黎洵还未组织好语言回答，另一个记者就将麦克风插到他嘴边，“P-6099先生！请问纯白高塔在勘探异星这件事上持什么态度，大家都知道你们是人类科技冉冉升起的……”伴随而来的是愈发拥挤的活动空间，他们将黎洵挤到中间，不断发问。

“纯白高塔会参与后续的开发任务吗？勘探和开发任务是嵌套的吗？”

“听说传火者号勘探飞船只配备的一个科研人员，你们纯白高塔是不是不重视此次勘探！”

诸如此类的话层出不穷……

黎洵被挤的很难受，他拼尽全力向前顶，力图撞开记者们，离开这里。但逮住肉的鬣狗又怎么会让他跑掉？

询问的话语很快变为阴阳怪气的刁难，最后变成高高在上的指责。

对象从他到他背后的纯白高塔，再到他的同事、他的家人……

黎洵心感厌恶，他绷着一张脸，冷汗从额头刷刷往下冒，打湿了衣领。这本应该是极度狼狈的姿态却被他直挺的脊梁打碎，重塑成了坚韧不拔的傲气。他以沉默回应所有质疑，下面安静了几秒，随后又爆发出更加激烈的欢呼声。

发尾的小辫子散开，他披散的长发间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拖得越久，场面对他越不利。

眼前又是幻觉，人影开始变得影影叠叠。

该死！

我要出去！

平淡的脸上渐渐染上烦躁的表情，眉眼间是压抑烦躁怒火，他粗暴的推开碍事的记者。记者们更兴奋了，这可是惊天大新闻，天赐良机！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向纯白高塔施压了。

他们今晚就能造出爆款！

拉扯还在继续，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和他耗！

体力飞速流逝，黎洵双腿微颤，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软”了下来。

今天这个场面，他们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绝不会放过他的。

他快撑不住了……

一把飞刀回旋横扫，直插他头顶的摄像机。巨大的爆响声传来，无人机带着镜头从空中坠落，撞到地上，散成无数块。

“今天联邦电视台有什么特殊活动吗？”

“呵~，庆典日竟然不采访我？”

黎洵抬头，循声望去，率先撞入眼帘的是一头飘散的短发，随后是一把翠绿色的机械长刀。一个穿着干练黑色风衣的女人笑脸盈盈的扫视着周围。

她转动手中的机械长刀，虽是笑着，浑身却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煞气。

胸前的机械手徽章折射寒芒，那是……

尘世制造科技公司的标志！

来了，上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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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贪婪的鬣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