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残党【虫母】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人造人计划

黎洵眼皮微颤，眼皮眯开一条缝，看到了正在把玩破碎头盔的佩螳。

“佩螳？”他的声音虚弱极了，他在扭曲的触地感泛上脖子时，才发觉自己竟然带上了头盔。呼吸很顺畅，没有一点窒息的感，可是，他明明看见了怪异的虫子，还被恶心到窒息过去了，这难道都是幻觉吗。

断断续续的记忆太过真实，佩螳手上散开两半的头盔又过于刺眼，他陷入茫然之中。

“佩螳，帮我看下，我脸上有没有伤痕！”他本想摘下面具仔细核验，又停下了拆卸卡扣的手。佩螳把他的衣服换给了自己，如果他脱掉头套造成严重意外事件的话，佩螳的心意就白费了。

他手腕一紧，一抬头，一张苍白无力的脸贴在他面前，紧挨着玻璃罩。他看见佩螳紧张的表情和疯狂张合的嘴，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什么，佩螳？”黎洵指了下佩螳外置的个人终端，示意佩螳敲字交流。佩螳点点头，抬起外置个人终端，敲下了一行字。

【我刚刚好搜进来，就看到你倒地上了，头盔处于强制锁定状态，只有你本人能开，我只能用锯刀割开你的面罩。】

【别担心，我检测过，外面的空气没有问题。】佩螳略带疲惫阖眼，敲了敲一旁的白色箱子。

【解锁记录，清楚了吗？】黎洵抬腕敲下一行字。

【放一百个心，我的那件已经删掉了，你的……】佩螳掰开手中破碎的头盔，在他面前晃了晃，【这个就不许要了吧。】

【那我的脖子，不对，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他看着眼神茫然的佩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没东西。你的脖子那有个红点，那是针孔。我给你注射了肾上腺素，伤口处贴了创口贴。】

【你的防护服我检查过了，下面有玻璃划伤的痕迹，很不巧插到了氧气瓶储存处。】

“……”黎洵还想问些其它东西，问他看见的那些场景，不过他忍住了，这个话题不宜追问。他虽心有不甘，却只能暂时作罢。

他扶着墙站起，眼镜因他大幅度的起身动作下滑，堪堪卡在鼻尖。细黑如帘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眼瞳，隐去了他的情绪。

现在要怎么做，才能支走佩螳，继续探索。黎洵越想越烦躁，他快维持不住脸上那平静的表情了。或许直接威胁对方离开会更奏效？

他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连打晕、胁迫等肮脏的手段都被他抬到‘方案备选队列’中。一阵敲击声突兀响起，紧接着一块草纸贴到了他的面罩上。他扒开草稿纸，略带惊讶的看向佩螳。

【我从前面的实验室内搜罗到的，我想上面的东西或许对你很重要，所以我把它们都捎上了。】

【谢谢，但你该……离开了。】黎洵依旧维持着那副冷漠的表情，但略带颤抖的小拇指却出卖了他的内心。他现在很紧张，这种不带任何利益的‘好心’真难应付。

他用词严厉的拒绝了佩螳好多次，没有任何见效。他们又回到了初识的状态，他大步走在前，佩螳无声尾随在后。他头疼地拉下嘴，暗自加快脚步。

漆黑的廊道内，巨大的光斑随着两个黑影快速移动。

他们来到了佩螳拾到草稿纸的地方。墙壁上全是暗红色的，干涸的血液。在实验室的角落，七零八散的无头空蛋壳散落一地，仔细探查，墙底还有子弹打出的单孔。

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恶战，他推断。紧接着，他直接无视佩螳，搜查起复杂的机械桌面。

电子仪器七零八落，有不少大元件都处于一种随时可能脱落的状态，它们勉强挂在实验桌上，他一碰就掉。更离谱的是，有些陈年器材一碰就碎。

一个完整的‘前世代U盘’插在电脑主机上，黎洵小幅度摇晃，将它拿下。他打开防护衣储存袋，将U盘塞入其中。不管它能不能读取到数据，带走准没错。

疑虑再次涌上心头，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要调查的是什么东西？

从进来调查到现在，他看到最多的就是——嵌入墙内的，各种大小的孔洞。

它们有些是弹孔，有些则是化学物腐蚀出来的，深不见底的圆孔。

他正要拉开最靠内的一个铁柜继续探查，身体突然失衡后仰，他被佩螳拉着远离了铁柜，紧接着，他被大力拉到了隔壁，怼脸一台巨大的仪器。一个干瘪，椭圆形的未知胚胎被置于仪器中心，它的周围还能看到黄褐色的干涸物。

他一把抽身，抽走佩螳疯狂晃动的泛黄草纸。他有些失语，看佩螳着焦急的样子，要是他不看恐怕要被对方扣字轰炸。

他摩挲草纸，虽然隔着厚厚的防护服感知不到纸页的触感，但从拇指按压时微绷的部份可以看出，这份东西保存完好度比他自己找的那堆好太多了。果不其然，上面的内容也清晰无比。

一个巨大的，‘蜷缩婴儿孕育胚胎’草图画在中央，一堆身体数据标注在旁。大多数他都看得懂，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健康的人、未发育完全的人类。

他缓缓往下翻，一个只有四分之一的印章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个印有红色百合花的，只有四分之一的印章。印章边缘有一串字符，倒时针念出来就是——

YIDIEN.

他总觉得这个符号很熟悉，却记不起自是是在哪看到的。直到他看到佩螳递过来的终端，上面写着‘是伊甸园’。

【伊甸园？】

【准确来说是200年前的伊甸园。】

【它们不是联邦的下属机构吗，专属研究部门。】黎洵现在脑子还有些懵，他翻遍回忆，只得到这一点。

【你果然生来便是墙内人。在外面可不是这么说的。】佩螳摆手，表情嘴角时不时上扬。

黎洵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笑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好好好，我放我放。】佩螳又和黎洵拉进了点距离，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他也不隐瞒，直接告诉黎洵。

【是联邦篡改了历史，他们为了让这段虚假的历史更加真实甚至动用终端权限，删掉了所有电子记录，但——外城的人民仍然记得。】

黎洵斜靠在墙上，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已掀起轩然大|波。他注视佩螳，听他倾诉。浅蓝色的终端立体投影与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诡异又富有禁忌感。

【在200年前，伊甸园是独立的研究组织，现在提升基因强度的药剂就事出自他们之手。更准确的来说，所有他们是‘新人类’的创造者。】佩螳写着写着，陷入了回忆。

年幼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属于谁，经常被人丢到灌满绿色液体的长罐内。窒息感从外渗入，他眼前一黑，光景变换，这次他面前站着两个人。这幅面容，他再熟悉不过了。

男人撩动白大褂，女人拨动她的眼罩，露出那只白色的盲眼。她笑的很开心，“终于在你身上找到突破口了，二阶段基因优化有着落了。”

“从那只虫母身上提取不更加方便？干嘛拐弯抹角来研究这只残次品。”男人不断用机械折磨着他，一边谈道。

“不拖哪来的的工资，还是说你想明天就消失？”女人神色闪动，面露不悦。

画面一闪，还是那两个研究员，他们正在焦头烂额地调试着一台纯白无暇的机体。

“伊甸园也真是……，疯子。这真的是百年之前的成品吗。”“‘新人类’，我们竟然不是人类，这怎么可能！”她神色癫狂，笑到蜷缩在地。

“二阶段，基因进化。完美的蜕变……，那不是蜕变，他们只是想榨干残存的最后一个人类！”尖叫声震到他发聋，那个女人解开了他身上的枷锁，将一个准入秘钥塞入他手中，她的表情看起来充满痛苦与愧疚。

“去吧……，乖孩子，他就在花房，去带走他吧。带走……，带走……，带走洵。”她倒在血泊中，却没有一丝痛苦。

画面混乱不堪，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丢进了绞肉机，搅碎，糊成一团。

那个女研究员死了，哦，那个喜欢折磨他的男性人类研究员也死了。死在了花房的吊顶上，母亲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可是为什么母亲的脸是有弧度的？

一个暴栗打到他头上，他应激后退，差点化出原型。

黎洵看着佩螳警惕的表情，露出满意的神色。

【现在清醒了吗？】

佩螳脸上呈现大片粉红色的红晕，他会过神，继续敲字。

【清醒了。】

【醒了就继续说，别墨迹。】

看到母亲露出不为人知的样子，佩螳更兴奋了，脸上红到滴血。虽然他很想说实话，但要是真说了，母亲第二次诞生可就要泡汤了，他埋起小心思，隐瞒了部份事实，继续敲道。

【从伊甸园的某样研究之后，我们就变成了新人类。在伊甸园横行的时代，任何势力都要避其锋芒。现在的人类能有这个基因强度，少不了伊甸园的影响。】

【那我怎么没听过‘伊甸园’】他提出疑问。

【基因优化工程失败后，它们被联邦肢解吞并，变成了现在你所知的伊甸园。墙外对这个实验有很多叫法，但是我觉得。】

【计划从未失败过，成品说不定已经满地走了呢。】佩螳眉眼间充斥着幸灾乐祸的欢愉，手上敲打着地狱笑话。

【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个计划最合适的名称应该是——】

【‘人造人计划’】

“人造人计划。”一缕悦动的思绪牵脑袋，他瞬间抓住它。黎洵掀开了佩螳递过来的草纸，在最后一页找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