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鸠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他的午饭会在教务处解决,邢正强用自己教职工的饭卡给沈鸠与阎冬打了两份饭。
两荤一素,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邢正强见沈鸠迟迟没动筷子,很是贴心地询问,“是不是吃不惯?”
“他只是不太饿,本来想带他去下馆子的,结果你半路给我们薅来了。”阎冬吃饭速度很快,但动作很文雅,一点也不显得粗鲁。
沈鸠听阎冬这熟稔的语气,加上邢正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便知道这俩人关系挺好。
邢正强走过去拍了下阎冬的后脑勺,“臭小子,吃饭不花钱还堵不住你的嘴?你上次说要填的表,填了吗?什么时候交上来,马上就到截止日期了。”
“不填了。”
这么会儿功夫,阎冬饭盒的饭菜已经被消灭,沈鸠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表情很是平静。
沈鸠看似埋头吃饭,实则一直观察着两人。
邢正强听到阎冬这么说,顿时吹胡子瞪眼睛,“你耍老师啊?”
阎冬摇摇头,“不是,邢老师,家里有事,这表我填不了。”
沈鸠听到这话,吃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阎冬,阎冬还是那副样子,淡然自处。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阎冬主动提起家里的事情。
邢正强说的表是什么表?为什么家里有事,阎冬就不能填了。
邢正强还想说什么,他看到沈鸠正盯着阎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阎冬,你要想好。”
阎冬手上动作麻溜,将垃圾收拾好,“老师,我想好了。”
“随便你吧,一会儿吃完饭把这里垃圾扔了,出去上课的时候记得锁门。”
邢正强摇着头离开,沈鸠见邢正强走了,他周围凝固的气氛才稍稍放松。
“怎么?你怕老师?不应该,看你不像是会怕老师的人。”
沈鸠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咽下去才慢悠悠地回答阎冬,“我百变,我多面,我就喜欢在老师面前装乖小孩,行吗?”
“那你这装得太晚了吧,上次你装——的时候,邢老师跟班主任都在的。”
沈鸠抬眸,对上阎冬含笑的眼眸,他放下筷子。
“问你个事儿。”
“我觉得那鞋子还挺值268的。”
沈鸠面色一黑,翻了一个白眼,“谁问你这事儿了,你掏的钱,你觉得值就值。”
“那你想问啥事?”
“你家里的情况。”沈鸠见阎冬脸色沉了下去,他斟酌了下措辞,“我也不是非要探听,不过咱们两个的关系吧比较复杂,我不想管着你,但我来这儿就是为了你,别到时候我回去了,一问三不知,而且我真想知道的话,有很多种方法。”
“但我不想用那些方法,我想你亲口告诉我。”
“可以吗?阎冬。”
教务处里一片寂静,阎冬垂着眼眸没有与沈鸠对视,沈鸠固执地看着阎冬。
这是试探也是测试。
是沈鸠对阎冬的试探。
是沈鸠对阎冬的测试。
沈鸠并非是个木头,他不是没有感觉到阎冬看他目光里的躲闪与直白,只是他分不清楚,阎冬是在作秀还是真情。
在沈家里,在外面,沈鸠经常将自己放在下位上,这样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也会让人放松警惕。
做这一套,沈鸠得心应手。
但面对阎冬,沈鸠格外忐忑。
阎冬身上有太多转折,有太多但是。
说不定下一秒,阎冬就会说出一个惊天言论,每次都是这样,这次也会这样吗?如果是这样,那他算不算是预判了阎冬。
沈鸠想到这里不由得自嘲一笑,阎冬还真是很难懂啊。
“沈鸠,我想给他们打个电话。”
听到这话,沈鸠忐忑的心一瞬间变得平静,他对上阎冬波澜不惊的目光,他感觉到自己在笑,又是那种刻板无趣的笑容。
“你随时可以给他们打电话,你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你才是最重要的。”
阎冬不喜欢沈鸠此刻脸上的笑容,他直勾勾地盯着,想说些什么打破现在的诡异气氛,只是沈鸠没给他机会。
“现在要打吗?需要我回避吗?”
沈鸠走到阎冬面前,他贴心地将阎冬翻过的领子板正,“尽量不要在电话里提起我。”
“看在我们相处了这么久的份上,可以吗?”
阎冬:“可以。”
沈鸠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拎着装着自己旧鞋的袋子转身离开了教务处。
他找了间洗手间,将鞋子换了回来,随即将那双防滑的鞋子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垃圾箱里。
阎冬站在教务处良久,还是掏出手机拨出一串电话号码,如果沈鸠在,一定会觉得奇怪,阎冬连沈母的电话都没有保存在手机里。
沈母坐在庭院里,旁边是侍茶女在一旁泡茶,她端起茶杯细细品着,周围的人都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母的神情。
沈母长相大气,闭眼时周身透着一股子和气,但当她睁开眼睛,那股子暖意和气荡然无存,只剩下眉心皱着的那抹不耐烦。
管家将手机递过来,“夫人,是少爷打过来的。”
沈母的眉心展开,伸手接过电话,只是她语气里也没显得有多热络,“怎么了?”
“……我知道了。”沈母听完阎冬的话,脸上反而多了几分笑意。
这通电话很短,双方都没有什么想要寒暄的意思。
管家将电话接过去,他很有眼色地将周围人打发走,沈母摩挲着茶杯边,心情似是很好。
管家:“夫人是因为少爷主动给您打电话开心吗?”
“他跟我提了一个要求,这还是他第一次向我开口。”沈母眉眼间流露出人母的柔和,“他有麻烦想到的第一个人是我,而不是他的父亲。”
“母子连心,他会成为了我的好儿子。”
管家敛眸思考,“那,鸠少爷怎么办?”
“如果我儿子喜欢他,那留下做个帮手,一只鸟而已,也花不了多少钱。不过这鸟有自己的主意,我作为一个母亲,倒是不想他离我儿子太近。”
“如果在他十八岁成人礼之前,他没什么表示,那就送沈鸠离开,一辈子也别出现在沈家。”
“老爷那边。”
沈母眼神锐利,“呵,为了一个外来人要跟自己的儿子做对吗?他不会拎不清,倒是你们,我知道,养条狗十几年也有感情了 ,可是人毕竟是人,你们还是清楚,有的人养不熟。”
…………
二层小独栋今晚没了热闹与挑灯夜读,沈鸠坐在客厅等了许久,阎冬都没有回来,他看了眼饭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随即坐在饭桌上,一口一口地将它吃掉。
吃完饭后,沈鸠也没收拾桌子,他就任由那片狼藉放在那儿。
沈鸠还在茶几上放上卷子,营造出他在这里写过作业的样子,做完这一切,沈鸠慢悠悠地上了楼。
此时,阎冬正在六爷家中,六爷听闻阎冬将事情办妥了,拉着白槐跟阎冬喝了好几杯。
要是往常,阎冬喝完一杯就会推辞,这次他来者不拒,喝了一杯接着一杯,白槐看出阎冬心情不好,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六爷是个世故人,一眼就看出阎冬有心事,几杯白酒下肚,六爷来了兴致,开始盘问阎冬怎么了。
阎冬一开始不愿意说,白槐很识相地去了外面,阎冬又被灌了两杯酒,这才将事情模棱两可地说出来。
六爷一听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一拍大腿开始给阎冬支招,“哎呀,冬子,六爷懂你。谁年轻的时候不是这么过来的?”
“六爷,您懂我?”
“懂,哎呀,都说现在小孩子压力大,心事儿多,你说就这点小事儿也能让你喝闷酒,我看啊,这一代的心智不如一代。”
阎冬喝酒难得上脸,此刻他脸上白里透着红,就连锁骨都泛着红。
“我觉得我挺蠢的,我明知道他想听什么,但是我每次说的,都是他不爱听的。”
“哎呀,追人啊,嘴巴就要甜一点。”
阎冬眉心紧皱,脑子被酒精麻痹,他一时间没转过弯来,竟也没觉得六爷说的哪里不对。
“那嘴巴要怎么甜?”
“一哄,二撒娇,三亲亲嘴。”
阎冬脑子里开始脑补自己哄沈鸠,对着沈鸠撒娇,两人嘴对嘴要碰上之际,他想起了沈鸠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他猛地打了一个冷颤,又灌了一口酒,“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啧,追个人哪里那么麻烦,她要是不喜欢,肯定就推开你了,要不你就试试,不推开就是喜欢。”
“不推开就是喜欢?”
“哎呀,不要就是要啊。”
“不要就是要?”
阎冬又想起来今天白天里沈鸠直勾勾地看着自己,问自己可以吗?
可以吗就是可以。
他应该可以告诉沈鸠,他家里的情况,或许也可以告诉沈鸠,他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
“我……想回家。”
六爷揽住阎冬的肩膀,“回什么家,今晚咱们爷俩不醉不归,我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小槐的学籍可难办啊。”
阎冬拗不过六爷,两人一杯接着一杯喝了起来。
白槐进去的时候,两人已经躺在炕上呼呼大睡。
他凑近阎冬,纤长的睫毛在吊灯的照射下投射出一片阴影,嘴唇因为喝酒而变得饱满红润,他视线游移到阎冬的喉结、锁骨、手腕最后在阎冬的腰上停留。
白槐掏出手机对着阎冬拍了好几张照片。
他欣赏着手机里的阎冬,“你这么好看,肯定也能卖出个好价钱,我应该再去搞个双人视频,把你俩的脸都换上去,那肯定会卖爆吧。”
冬:六爷,咱们说的好像不是一码事,我说的是兄弟。
六爷:都一样,都一样,你拿这一套都能哄到媳妇,哄个兄弟不是手拿把掐。
鸟:我说了,不要把我当你女朋友一样对待,阎冬,你果然是个同性恋吧?
冬:你误会了,我不是同性恋。
鸟:……最好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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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出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