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鸠这一觉睡得身子都酥了,他摸了下额头,烧倒是退下去,他坐起身,身下的床单上留下浅浅的汗渍,他赤脚踩在灰棕色的地毯上,准备去衣柜里拿套新的换掉,往那边走时余光瞥到楼下的路灯。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就只有楼下门口的路灯不算明亮地伫立着,阎冬穿着灰色的长款羽绒服靠在路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鸠为了看得更清楚,他往窗户旁走过去,整整十分钟,阎冬没换一个姿势,窗户缝透出的冷风将沈鸠的指尖吹得发凉,他才后知后觉,为什么他要跟阎冬一样傻站着?
真是烧糊涂了。
此刻还不到北方的夜晚,只是天黑的错觉,阎冬背靠在路灯上,手中把玩着一个U盘,他随意地抛弄着,眼神却是毫无焦距地发散着,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二楼的灯依旧是黑着,他隔一段时间就会抬头看一眼,天还没黑的时候,他就站在这里,直到现在,沈鸠也许出门看医生去了,也许只是吃了药睡着了,但他现在不是很想看到沈鸠。
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
是听到张兴嘴里的污言秽语时的愤怒还是对上鲁杰疑问不解的眼神,亦或是他自己的行为让他想起了过往的自己,无论是那种,都不对。
这不是他对自己的规划。
“圣父,干嘛呢?你打算站这儿一夜,cos个东北雪雕?不过以你这个智商,顶多算是个沙雕吧。”沈鸠裹着自己的蓝色羽绒服,这羽绒服不短,但还是有半截小腿露在外面,他的睡衣不是珊瑚绒的那种,就是普通的纯棉睡衣,风一吹就透了。
阎冬在听到沈鸠声音的那刻,思绪瞬间归拢,他一眼就看到了沈鸠单薄的小腿,他蹙眉,没接沈鸠的话茬,直接把人往屋子里推。
“你病好了?这么糟蹋身体真当你金刚啊。”
大门一关,暖气上涌,沈鸠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颤,借着月光,阎冬看清了沈鸠的小动作,他下意识地找客厅灯的开关,沈鸠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沈鸠只是想阻止阎冬的动作,没成想会与阎冬手掌交叠,等他想抽回来的时候,阎冬却反手覆上来不容他推开,“不开灯?”
“先跟你说完再开灯。”
“说什么?”
“中午你说得对,是我自己冲动,我不应该,也无权要求你做什么,如果我语气有什么冒犯你的地方,你不要跟我计较。”
阎冬这块儿无论如何沈鸠必须稳住,起码在跟百川行之间的合作得到有效进展之前,不能断。
说实话,沈鸠看不透阎冬,但他觉得阎冬能看透自己,所以他刚刚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试图躲避阎冬看向他的眼神。
刺眼的白光亮起,沈鸠脸上的错愕映入阎冬的眼帘,与阎冬过分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阎冬,你?”
“对不起,我不知道上午张兴对你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你去找他了?”沈鸠一头雾水,“你为什么要道歉?”张兴找他麻烦,沈鸠也觉得奇怪,但应该也轮不到阎冬来道歉,如果他跟阎冬是好朋友关系,那张兴来找他麻烦还情有可原。
他可是开学就传出跟阎冬打架的人,张兴跟阎冬又有过节,怎么看,张兴应该是来跟他结盟吧。
阎冬看出沈鸠的不解,不过他没打算解释,他将手里的U盘交给沈鸠。
“这个东西,你最好让你家里人处理一下,虽然是假的,但要是传播出去,对你不好。”
“什么?”
阎冬将U盘塞进沈鸠,“没有南瓜粥跟蒸饺了,不辣的烤冷面跟黄桃罐头你想试一下吗?”
沈鸠看着阎冬像哆啦A梦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被塑料袋装得塑料饭盒以及一大瓶黄桃罐头。
沈鸠:“?”这黄桃罐头上还自配的勺?
回到房间的沈鸠仍处于蒙圈的状态,他这一天过得真是玄幻,莫名地被人骂了,莫名地花出去五百万,莫名地发烧,莫名地吵架,莫名地下楼,莫名地道歉以及莫名的烤冷面跟黄桃罐头?
按理来说,沈鸠应该对阎冬交给他的U盘更感兴趣一点,毕竟他还提起了沈家,但现在沈鸠对烤冷面以及黄桃罐头充满了思考。
他解开塑料袋,一股他没闻过的香味扑鼻而来,刚刚还不觉得饿的沈鸠此刻肚子叫了起来,香菜跟洋葱混合出的清新味道让他有种田园的感觉。
沈鸠不挑食,但他对这从未见过的食品保持质疑,他用自带的那两根细签子挑起面皮放在嘴里,一入口,他就改变了看法,面皮的软硬恰到好处,混合着秘制调味料是沈鸠从未吃到过的好吃,一张面皮分量不多,他三四口全都进了肚子。
没吃饱的沈鸠打起了黄桃罐头的主意,虽说沈父沈母给沈鸠的精神折磨很多,但物质上却从未亏待,像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种生活,沈鸠还真是从小活到大的。
以至于现在打不开黄桃罐头,想起沈家保姆每次都会摆好盘的水果,他竟然感觉到自己对沈家的恨意少了万分之一。
啧,这万恶的资本阶级。
敲门声在这时响起,沈鸠没打算理会,但敲门的人锲而不舍,“罐头,需要帮忙吗?”
沈鸠对黄桃罐头面面相觑,他无声地指了指黄桃罐头,“识相点,自己打开。”随即他动手再次尝试打开黄桃罐头。
失败。
沈鸠坐在阎冬旁边,看着阎冬熟练地在罐头屁股后面敲敲,随即轻松一扭罐头就打开了。
沈鸠眉头一挑,学到了。
“勺子用这个吧,我洗过了,超市送的不干净。”
沈鸠让人都进来了,也不跟阎冬客气,接过勺子吃了起来,沈鸠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但阎冬今天拿来的这两样让他吃得很开心,也不知是因为病了口味变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沈鸠埋头苦吃的时候,阎冬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沈鸠住的房间,与他住的那间真的是天差地别,他坐在靠窗边能感受到窗户缝上透过来的风,而他那间房就没有。
“为什么不住那间房。”
阎冬说这句话的时候,沈鸠正好在咽一大块黄桃,他脑子被阎冬噎了一下,喉咙被黄桃噎了一下,阎冬见状连忙给他拍后背,沈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费了劲才将黄桃咽下去。
“你不清楚?”
“你觉得生恩与养恩哪个更大?”
沈鸠下意识地勾起嘴角,阎冬伸出手捏了下沈鸠的脸,“不想笑就别笑了。”
沈鸠拍开阎冬的手,他探究地看着阎冬,不明白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试探吗?他小心应答,“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沈鸠,我的答案,也是。”
阎冬直勾勾地盯着沈鸠,窗外的风声渐渐大了,大到两人都无法忽视,沈鸠的视线越过阎冬看向窗外,黑色的夜被风雪染成了白色,这一刻,他有种错觉,世界是白色的,黑夜也是白色的。
鹅毛大的雪花拍在窗户上,屋子里的灯不算亮,让他透过窗户能看清窗外也能看清楚自己,他看见,阎冬的侧脸。
沈鸠想,阎冬与冬天真的好配。
“你还没看这个优盘?”
思绪回笼,沈鸠将目光放在这个优盘上,“这里面的东西跟我有关?”
“嗯。”
沈鸠皱起眉头,“从张兴那儿拿过来的?”
“嗯。”
“与我有关系的,除了我的身世还有什么?不过他要是知道我的身世,也不该对我那个态度。”
阎冬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沈鸠的问题,“我陪你一起看吧。”
“你看过了?”
阎冬摇摇头,沈鸠被他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弄得火大,“你没看过就知道这里面的内容跟我有关系?”
“张兴说的。”
“呵,他说的你就行啊,什么时候你这么好骗了?还是说,你只不信我说的话啊。”
沈鸠冷不丁对上阎冬坦诚的目光,“他不敢骗我,而且我没不信你的话,只是要选择性地信你。”
沈鸠别开头,他就说阎冬能看穿他吧,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能力,还能选择性地看出他有没有说谎,沈家的基因还是太恐怖了。
“抽屉里有电脑,没有密码,你拿出来插上吧,你这优盘里不会有病毒吧,要是把我电脑弄坏了。”
“我让他赔你。”
“呵,你怎么不让他赔我五百万呢。”
阎冬拿电话的动作不停,头也不抬继续摆弄,“他没那么多钱,而且,刚刚在楼下你的意思应该是这件事情翻篇了。”
沈鸠单手杵在桌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阎冬,“这么会做阅读理解,你语文多少分啊,350。”
“你这算不算人身攻击?”
“事实而已,你不会接受不了吧,你能考350,就别怕别人叫啊。”
“你上次考试总分是多少?”
“699。”
“行,之后我就叫你699。”
阎冬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可真是将沈鸠气笑了,沈鸠还想说什么,阎冬已经将优盘里的东西调出来了。
“沈鸠,你有个心理准备。”
“切,这里能有什么?”
等沈鸠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他脸上再也没了轻松的表情,他瞪大了眼睛,表情震惊。
“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