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缘遇不知道在沈家老宅,会有谁在她房门口只敲门不说话,她狐疑的起身,拉开门。
门刚空出一条缝隙,就被外面的人一手推开,紧接着被紧紧的拥入怀里,那双大手环绕她整个上半身,紧紧的扣住。
缘遇的手自然垂落在两边,良久好一会才攀上他的后背,好似给他顺气一般。
沈照控着她的身体往后退,门砰的一声关上,缘遇随着他前进的步伐一步步后退,即刻两人摔倒在床上。
沈照压着她,双手撑在床上,迎着她的嘴唇亲上去。
缘遇被压的上半身无法动弹,只能迎合,沈照的手逐渐下滑,被缘遇一把按住。
两人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对视着,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却偏偏两人离得很近。
沈照“怎么会突然想到要来探望祖母”极致平淡的语气。
缘遇毫不避讳的看着他的眼睛,良久反问“那你现在这样子是为什么?”
对于这两个问题,两人都没有回答,也没办法回答。
沉寂下来的氛围里,两人仍旧保持着这个动作,缘遇再开口便是沙哑着声音问“还有机会吗”
沈照沉默下来的动作,给这句话画上了句号。
缘遇“是不是等了很久”
太久,沈照等了太久,他数不清到底安慰了自己多少遍“再等等,再等等”
可又不知道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这一世能不能等到,可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年少面对刚刚上吊而死的小沈照时,沈照说不上是什么感受,他刚抵达这个世界,就这么**裸的见证一条原本应该鲜活生命的陨落。
小沈照的生活用品很少,一丝一毫都要遵守严格的规定,时间长久后,习惯却也不习惯,于是就这么两边掰扯着,小小年纪仿佛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在不断抗衡,到最后也说不清是哪个人格抗衡成功。
被绑架的那一刻,小沈照的心理居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松快,他把这称为“没良心”
父母、祖母,如此用心的栽培他,小小年纪就跑遍大江南北,见证了许多这个年纪本不该看见的事情,人性的肮脏、背后的龌龊,他在小小年纪便都见识过了。
贪婪、**,没有付出的索取他尤为记得,在人山人海里别的小朋友都可以被父亲抱起来坐在肩膀,只有他,几岁小孩,还不到一米的身高,只是被父母牵着手,他能看见的只有前方不断走动的腿。
小沈照看不见任何美景,他只能低头看地,昂头看天,忽然在不远处的地上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生,手上拿着一块大概是被丢弃的面包。
面对一张有些脏乱的脸庞,小沈照缓慢蹲下,向他伸出手,手掌心上放着一颗大白兔奶糖。
他蹲下的动作引起父亲的注意,父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见那个脏脏的小男孩,于是一声不吭的拉起小沈照,退出了人潮攒动的人群。
小沈照被牵着手退出去,但他还在不断往后看,明明刚才差一点他就拿到了这颗糖,只差一点,他就给出去了。
他们在后退的过程中,前方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大面积后退,后方的人躲避不开,发生了小型踩踏事件,还好他们已经快要退出人潮,可仍在撤退途中走散,小沈照的手逐渐滑出父亲的手掌心,他跟不上父亲的步伐。
紧接着,小沈照被带上头套,被带到了不知名处。
那颗大白兔奶糖一直放在他的口袋里,是他当时仅剩下的一颗,直到死亡的最后一秒,仍旧留在口袋里。
……
这天他们原本的计划是在湾海过几天再回颂城,事实上也正在进行,沈望书带着他们几个人在外面游玩,沈照留下陪祖母。
收到徐瑾电话的时候,缘遇还在书房和祖母不知道聊着什么,沈照抬手敲门,缘遇拉开门,透过门缝能看见后面坐在沙发上挺直腰背的祖母——从神色上看过去,这场谈话并不是那么愉快。
“怎么了?”
“老温进医院了”
缘遇的一只手还轻轻的搭在门把手上,听闻此噩耗,心里一震“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订好了票现在出发”
“和她们讲了吗?”
“嗯”
2028年,7月6号,晴
——温年因病住进颂城第一人民医院。
——落地颂城,到达医院的时候,老温还在手术室内。
——病人因高龄原因手术过程并不理想,过程中,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
——2028年,7月7号凌晨,老温完成第一次手术,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
——至此,勉强捡回一条命。
老温睡了一天,是在第二天下午才缓慢转醒,病房里齐聚一堂,缘遇站在床尾,与醒过来的老温对视一眼后便侧开头。
“老温,怎么样?还有那里难受吗?”沈照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倾。
缘遇便把床头摇起来。
老温笑呵呵的说自己没事,但其他人脸上可没有一点笑容。
住院的第一天晚上,是沈照和应祈留下陪护,时礼和钟十安回去给老温收拾衣物,缘遇回了照相馆。
应祈被打发出去买东西,沈照倒了杯水给他。
老温仍旧是笑呵呵“不要这么难过,总会有这么一遭的,不过时间问题而已”
“看的这么开”沈照随便笑笑。
“一把年纪了”老温摆摆手“不过我还是要叮嘱你两句”
“行,您老说,我照办”
“这葬礼就不要办了,我这一世也就只能走到这了,也是陪着你们走了一段时间,不遗憾”老温笑呵呵。
“好”
温年“你也不要那么执着,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我还是很愿意做你的管家的”
沈照轻笑“行,有机会我做你的管家”
“那也行”温年说着就哈哈笑起来。
沈照扶着老温躺下,拎着水壶出门,病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与那句“有缘见”重合。
但愿还有机会。
当天晚上的“肆缘”照相馆门牌上挂着[尚未营业]的牌子,但店内的灯亮了一夜,缘遇在吧台前坐了一晚上。
【“老温我这一世也快走到尽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要往下追究,就这么让它过去了”
“好”
“你也不要太执拗,回旧廊吧”
“好”
“我走了,你们不要太难过,我们回旧廊见”
“好”
“缘小姐问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我孙子的**,恕我无可奉告”
“是吗?年幼时被父母严格管束,丧失一切自由,在一场无法预料的踩踏事件后导致被绑架,那么……失踪的时间里,您……在做什么?”
“这是沈家的私事,与缘小姐无关”】
有关的,缘遇盯着那一排排的书架想,这和她有关,有很大的关系。
她想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够挽回,还来不来得及,她想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走到了那一步。
缘遇想的失神,沈照还是把自己走向了死局。
——2028年,9月20号,温年身体有好转迹象。
收到医生的通知,他们在病房内开了个小型paty,应祈从湾海回来,她们计划好小假期可以出门浅玩一趟。
隔天钟十安在办公室望着楼下的景象,身后的助理说着这一周的行程安排,话毕,她才淡淡开口“湾海那边的饮食情况调查好了吗?那几家店铺你亲自过去一趟,让他们交一份完整更新后的菜单给我”
助理在身后点头“好的,还有什么安排吗?”
“湾海那边的负责人每月月底进行一次工作总结,直接向我汇报情况,每家店铺的店长每三个月向我汇报一次”
“好的”
“让林染和赵琰走一趟湾海,我要湾海全面的一份完整食品报告”
“好的”
“去吧”
——9月30号的夜晚,温年进行第二次手术,手术顺利,他们松了一口气。
小长假的计划被搁置,无限期的推后。
——12月6号,温年进行计划中的第三次手术。
她们所有人都等在手术室门口。
手术很成功,有治愈的可能,他们计划着在新一年第一天的游玩计划。
——2028年,12月31号,温年进行第四次手术。
缘遇和沈照在医院陪护,钟十安因工作原因在隔壁城市参加一场酒会,收到消息后正在紧急往回赶;时礼跑的太快,身上的正装有些凌乱,领带被随手摘下放在西服口袋里。
钟十安赶到的时候,身上还是穿着单薄的裸色一字长裙,她收到消息后留下助理在宴会上,一个人开着车往回赶,外套被丢在车后座,感受不到冷般的一路狂奔。
彼时,温年已经进入手术室一个多小时了。
时礼把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
又一个小时,护士出来下达第四次手术的第一张病危通知书。
缘遇手握着笔签字,护士很快回去继续手术,钟十安身上披着时礼的外套,医院内有空调,但是钟十安还是觉得冷。
手术室外等待的人会陷入一场煎熬,钟十安站着,目光盯着亮起的手术室灯看了很久,看到眼神失焦,看到大脑一片空白。
碎片化的信息像落叶一般的飘落进她的脑海里,她仿佛看见了缘遇和老温的对话。
时礼碰了碰她,她的思绪才缓慢的拉回来。
分针不知道走了几圈,护士出来下达第四次手术的第二张病危通知书。
在2029年来临的前一个小时,确认抢救无效,已无生命体征,病人离世。
……
钟十安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看见归久了,至少有半年的时间。
他无法感知这场痛苦,也无法体会他们此刻如此声斯底里的哭泣。
小石头落进大海,激不起波涛大海的一丝浪花。
他的出现更像是怜悯,没有五感,没有情知,一个虽被投入了自我思想,但却要强制执行无形中的命令——阻止时礼的行为,或促使钟十安的记忆回想。
记忆是最后一道防线,违者即刻抹杀。
这是归久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意义,所以当他拥有可以自行决定去留问题的权利时,他存在的意义就变了。
或许在某一刻,或许是在湾海瀑布见面的那一刹,归久看着面前的场景由生的无趣。
上天的怜悯也好,带着任务的使命也罢;这一趟旅行对他而言也值了,至少他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或许可以称之为朋友。
他愿意如此称呼。
……
[在这个世界里,我遇到了很多人,或许可以把她们称之为朋友,我见到了他们与朋友之间的狂欢;见到了她们为离世长辈的痛苦;见到了好友之间流露出的所有情绪。
也了解到他们为朋友、为爱人所隐藏的秘密。
沉重、痛苦、悲哀、无奈却也快乐
归久这一世短暂而机械,于他拥有的所有物中,那张在“肆悬”照相馆里拍出来的照片过分珍贵。
“您拍的照片,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