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为何 第12章 第 12 章

文君陷入了混乱，但从外面看就是又陷入了沉默。其实他冤枉了闻仪，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意外所导致的。

按理说住在一起的人大都也会交流，偏生和闻仪居住的一个是手工达人，另一个先前也不了解这些。当然这样也不算是个例，毕竟这次带来的人很是复杂，文君并不清楚。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有些古怪，好在不一会儿有人又送了些东西进来，算是打破了沉默。

“走吧。”

*

每日要忙碌的事情也少，大多数时候会留文君在身边，闻仪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去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中，对照着记忆里的东西写写画画。

偶尔也会去先前的院子里看看，只不过不会待很久，毕竟那边的人需要静养，总被打扰反倒对身体不利。

绝大部分人挺过这些时日的人情况都稳定下来了，状况好一些的也都被带了除去，只留了些不能轻易移动的在这边照顾着。

执这几天偶尔会出去转转，但绝大多数时间就在院子里想着些什么，闻仪有时候觉得这人似乎是在做什么决定，神情之中总带着些纠结。

闻仪跪坐在她的旁边，倒了两碗水，其中一碗递给身边人。执接过喝了一口，然后问了一句：

“过来了？”

“嗯。”

执底下头，似乎在想着些什么，过了很久才放轻声音，语气同平常有些不同：

“你觉得在这个时候做些什么，才是正确的？”

闻仪将陶碗放在一边，思考了半晌，不知道她想问的是自己，还是那群消失了也不会掀起水花的人。

换做是一段时间以前的她，兴许不会说什么，毕竟闻仪觉得自己都有些活不明白，不过……

“按照常理来说，为了归于一统而牺牲是正确的。但谁又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事实还是虚假？”

不论是普通士卒，种地农人还是她们这些看起来有些价值的人，在乱世之中都不过是草芥，没有人看得清楚未来发展的方向，自然也不知道现在的行为是否正确。

真正能看清楚局势的人少之又少，但在现在的闻仪看来，不后悔做的事情就是最好的决定。

所以在执决定要离开的时候闻仪也没有阻拦，只起了个大早，和加牙一同送了她一程。

这次外出跟着的是运输家书、财帛和遗物的队伍，安全还是有保证的。执站在树下，看着有些难过的加牙，刻意用了上扬的语气：

“好啦，也不是以后再不见面，只是有想做的事情，你在这里小心些，有什么事情就和闻仪说一说。”

“嗯……你也要小心些。”

“你还不了解我吗，到哪里都吃得开的。”

两人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分开过太长时间，关系比起一些血缘羁绊还要深，但她们都不会阻止对方踏上想要走的路。

执揉了揉加牙的脑袋，然后拍了拍闻仪的肩膀，拎着东西转过身，跟在队伍的后面。

出发的时候天色并不亮，闻仪和加牙两人看不清楚执最后的表情，但至少不全是悲伤，更多了一分对于未知未来的向往。

*

自那些事情被处理完之后，整个平邑的建设进度就加快了很多。一些熟悉的面孔不见了，偶尔经过周围院落的时候看到那边落了蜘蛛网，应当已有段时间无人居住。

“那群人是都走了吗？”

路上遇到文君，闻仪有些好奇地询问，因为他住的地方就在隔壁。

“这些人大都是到处跑，找需要自己的地方，原本留下的人就不会多。”

谁人不想找个好前程，待在这里只是荒废光阴的话，还不如出去搏一搏。当然这里也不是那群人的第一站了，更多只是跟着大部队行路安全些，只要不做出格的事情，也不会将他们赶走。

这几日两人需要做的事情越来越多了，虽说最后的决定大都是何玧定夺，但誊抄整理也是很耗费时间的活计。

原本担起这些事情的桑余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等遇到南寻问了一句，才知道那人应老者的要求，带着几车东西先行区王都了，连带着他身上也多了不少庶务。

三人经常坐在院子里讨论，然后因为一个很小的细节争辩起来。起先闻仪是想当没有感情的整理机器，结果总被牵扯进这两人的观点中。

她也是在此时才知道文君看起来沉默，遇到事情的时候却过分坚持，相比之下南寻就有些稚嫩，很多时候气得脸红，你你你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这里的数据差距很大，加上损耗也不应该如此之多。”

文君将自己的计算的结果陈列出来，然后坚持要把那一份放入待定的木匣中。

“但……这就是合理的！”

南寻以前也处理过类似的事情，那些东西都是大家默认的，无人会将其中这部分掀开来，毕竟财帛动人心，在边缘统治力不够强的地方，没有足够的利益很难让那群人尽心力干活。

“若是给劳役之人也不是难以接受，但你看这个数字，究竟是谁参与其中，不是很清晰明了的事情吗？”

文君将自己写就的简牍推到南寻面前，然后看向闻仪，示意她说说自己的看法。

一边摆放着算筹，闻仪虽然也学会了这东西的使用方法，但还是不太习惯。

这个时候的数算已经有了不少基础，至少统计物资和各种建设是完全足够了，偶尔闻仪记不住还要找一些东西帮助，毕竟在木片上写下来的东西修改实在是麻烦。

她甚至在某天跑出去寻找了很多烧过的黑色木条，打磨过后用麻布包起来。但很显然这东西留下的痕迹实在是粗糙，也难以在木制载体上留下痕迹。只得将东西收起来，提醒自己按捺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一步步来。

闻仪默默看着上面记载的数字，发现实际发放使用数量只有上报数字的一半，不由得也陷入了沉默。

运送粮草的时候出现耗损半数是常见的，毕竟除了遗失之外，押运粮草的兵马所消耗的食物也在其中，加之距离遥远，这才有那样的结果。

但这份简牍上说得仅仅是外围休整城墙，根本不该有那么大的损耗。看上面的记载，兴许是直接按照往年的惯例报上来了，毕竟是边缘的城邑，绝大多数人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二比一，南寻只得将那一份文件放入呈递的木匣中，然后闷闷地开始看下一份。

因为算是不挂名的职位，闻仪也多了些钱粮，积攒了一段时日之后原本想要趁着入冬之前回去一趟，连事务都交托其他人，结果被一场风寒阻拦在了平邑城内。

她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城外那些挂着特殊牌子、平常没什么人接近却需要经常修葺打扫的建筑是病人隔离的地方，只不过平常使用的几率不高。

这一场流感来得快取得也快，闻仪猜想应当是自己身体还保留着抗体，能顾应对这些对于这个时代人来说严重的病毒，只两三日就恢复了过来，但还没有被允许走出这一片区域。

如今换做自己成了被照顾的人，甚至喝下了混杂着灰的奇异味道的水，甚至还有闲心想想这东西会不会带来什么危害。

不少过来送吃食饮水的人都戴着闻仪曾经临时制作出来的粗陋版口罩，只不过已经升级过的版本。

有路过行医之人觉得这东西能隔绝不少味道，在处理一些腐烂皮肉的时候挺有用处，偶尔路过些不洁场所也不至于屏住口鼻，于是使用特殊纤维纺织了夹层，外面也多加了一层，看起来也好看了不少。

不少人跟风戴了这些东西，阴差阳错起了些作用，不过并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闻仪从门口端起食物温水，然后走回了屋子。

和闻仪住在一起的大都是先前熟悉的人，这边的房间都很小，只容得下两三个人。因为还算是有些用处，闻仪就和加牙分享了这一小间隔离场所，只不过还能听到两边时不时传来的咳嗽声。

在没有特效药的时代，绝大部分人是要靠着自身的免疫力抵抗的。也好在这不是什么致命的传染病，只要照顾得当，基本上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躺在身边的加牙甚至比闻仪早一些过来，但此时的他看起来很是狼狈，衣服上沾染着清苦的气味。也不知是不是身体虚弱的原因，此刻仍旧发着烧，呼吸都是灼热的。

“咳咳。”

感受到嘴唇边有温热的东西，加牙下意识小口吞咽，没一会儿就将温热的粥用完。

原本想挣扎着睁开眼，就感觉到有湿布放到额头上，原本混沌的大脑也清醒了些。

“没事，是我。”

闻仪放轻声音，顺手将先前那块已经变烫的布取了下来，换了放在盆子里浸泡过的，然后拿那块开始擦拭加牙的四肢和躯干，给身体降温。

加牙还是挣扎着半坐了起来，闻仪将薄被叠成一团放在后面，帮忙支撑着。

“抱歉……多谢。”

许是因为生病，加牙此时的声音十分小，但一边的闻仪仍听清楚了，又给她添了些稀粥，让加牙自己抱着碗喝一点。

闻仪知道加牙还在懊恼将病传给自己的事情，不过这一次来得突然，工坊的绝大多数人都倒下了，好在控制得当，并没有在平邑中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