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晤身上的体温开始变得令宣赢感到陌生,甚至恐惧,这种痛感是宣赢从未经历过的,像烈焰焚烧,从零星几簇变成火光烛天,它们很烫,又很从容,从脚趾到头顶,从肌肤到灵魂,一寸寸且极其缓慢地将他吞噬。
最后他只剩一副骨架,再碰一下就要碎成残渣,然后跟这把大火融为一体。
煎熬过后,杨如晤终于放下遮盖在他眼前的手。
对视的瞬间杨如晤深沉的眼睛在他脸上缓缓游离,那眼神似是一把锋利的匕首,无情地刮刻眼前的肌肤。
宣赢嘴角颤抖,隐忍地大口喘气,眼角畅意未收,猛一被这把匕首捕获,连心脏都忘了跳动。
“这就爽了?”杨如晤腾出手扶了下眼镜,那双曼妙深情的眼睛在镜片之后尤为**,他扯扯嘴角,似在责备,“你也太好满足了。”
消失多年的怯懦在这一刻仿佛又偷偷露出来,宣赢不敢再与杨如晤对视,慌忙抓住杨如晤握在腰侧的手,放在唇边讨好般地亲了一下。
也想说:杨如晤,你别这么看我。
杨如晤俯视着宣赢,以极其平静的态度盯着他舔咬自己的手指,当指尖浸满濡湿,他反手握住宣赢,偏头在他腕间的伤疤上细细亲吻。
宣赢微怔,忽然就哭了,杨如晤一顿,放下他手腕,重新把手掌盖在他眼上,沉身征伐。
宣赢的眼睛在杨如晤的指缝里看见天花板开始剧烈地晃动,身体里的痛感也随着晃动逐渐变为一股奇妙的渴望,他的所有被杨如晤掌控,顺从身体也顺从节奏闷哼出声。
恍惚间,他听见身上的男人对他说:“宣赢,你记住,在我这里,你从来没有撤退的选项。”
“但我不勉强你,我如你所愿。”
如他所愿吗?宣赢想开口问,能不能扔下一切,跟他私奔,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安渡过一生。
宣赢知道,杨如晤不会的,这种幼稚又可悲的想法与杨如晤这个人并不匹配,偏执是他,而杨如晤,从始至终清明至极。
“我说的都记住了吗?”杨如晤声音比平时多了一丝低沉,不过整体仍然醇厚平缓,见宣赢不答,再次询问,“记住没有?”
这一晚杨如晤要他的记住的东西太多了,宣赢一条条捡,但捡完一条忘一条。
“记不住是你的问题。”杨如晤告诫,“不能算我没说。”
这一次欢爱确实是他所求,宣赢断断续续地说好,把责任尽数揽在自己身上。
外面的雨下的好大,砸的窗户啪啪作响,那一缕藏在窗帘后面的天光灰暗阴沉,再也辨不清到底几时几刻了。
夜晚太长了,宣赢几度昏厥几度求饶,杨如晤似要将他血肉榨干,不知疲倦把他翻来覆去地弄。
在某个杨如晤擦汗的空隙,宣赢盯着他的脸部轮廓,莫名想起了初次去往贺家的那晚。
那天是冬至,天空飘着雪花,有一个男人从车里下来,镜框在他眼底折射一道光,淡声对他说,我是杨如晤。
还是那个冬天,某日午后,他临窗而站,一件温暖洁白的羊绒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那时的杨如晤很有距离感,高高在上,疏离到不可染指。
如今夏季,羊绒衫换成了白T恤,他与他身躯交叠,就碾压在这件白衫之上。
周围凌乱不堪,而那副眼镜,不知更换了几副,此刻依然能在夜里偶尔折射一道光。
它在杨如晤的鼻梁上滑来滑去,也在宣赢的眼底撞来撞去。
宣赢忽然明白了真正的安全感所谓何意,那是一种强大的精神力,表面从容笃定,一旦接触便一发不可收拾。
杨如晤出现的那一刻,他与他的生命轨迹开始触碰,他精神力薄弱,而杨如晤精神力强大无比,那条薄弱的精神力对强大充满渴望充满好奇,他羡慕到自卑,想让那位强大到无所不能的男人看他一回。
于是,杨如晤回头看。
或许宣赢永远不知道,他自己的眼睛也充满了凉薄,杨如晤从他的凉薄里看到一丝倔强的卑微,也是这丝不为人知的卑微,让杨如晤的精神短暂地为之动容。
此后,他默默地为他灌输养分。
宣赢鼻腔尖锐地一酸,一股说不出的委屈顿时将他淹没,他把双手攀在杨如晤肩膀,努力抬身凑到他唇边,嘶哑着诉说:“杨如晤,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杨如晤沉沉嗯一声,捞起他后背,在他唇边印下一吻:“不怕,我在。”
这场雨下到天明,将三伏天的暑气消除的所剩无几,宣赢睁开眼时被阳光晃了下眼睛,抬起手遮在眼前,眯着眼向光源处看,发现挡了许久的窗帘被人全部拉开了。
杨如晤穿着浴袍,坐在窗边的凳子上抽烟,窗户开着,身前的一层细细的烟雾被阳光所笼罩,让他无端显得格外冷漠。
宣赢动了下手臂,感觉浑身的骨头像是打断又被重新接上了那样酸痛,他叹一口气,本想回忆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然而刚起一个头,思维忽然转到另外一件事上。
啧,浪费了一晚住宿费。
杨如晤昨晚跟他缠绵了一整晚,隔壁那屋白空一宿。
坐起来看看周围,再摸摸床上,没忍住在心里蹦了句脏话。
这得赔钱的吧。
“醒了?”杨如晤那烟灭掉,坐过来在他额上探了探,“我叫餐了,很快就送来,起床吃饭。”
□□好,饶是昨天夜里再热情,在朗朗乾坤下跟杨如晤对视,宣赢没出息地无所适从,又把自己缩回被子里,闷闷应一声:“你先吃吧,我还想睡。”
杨如晤良久无声,宣赢悄悄把被子往下拽拽,想偷瞄一眼,没想到刚把眼睛露出来,一只手伸进来,握住他的下巴,将他拉进眼前,亲了一口。
宣赢不由自主地去回应,贪婪地追逐着那股好闻的气息。
吻罢,杨如晤用指腹蹭下他嘴唇:“快起来,收拾,吃饭。”
洗漱完毕,出来时服务生已然送来了餐食。小地方即便是最好的酒店餐食也不算特别可口,几个小炒,看着就像是预制菜。
宣赢胃口被养的很刁,本想应付几口就算,但闻到饭菜香味,胃里一阵叫嚣,什么好不好的全都忘了,端起碗狼吞虎咽。
杨如晤很诧异地看了他几眼,见宣赢嘴巴塞得鼓鼓囊囊,忽然说:“这倒是个好办法。”
“什么?”宣赢含糊不清地问,“什么办法?”
杨如晤放下筷子,眯眼打量他:“矫正你吃饭特别慢的好办法。”
宣赢眼睫一颤,杨如晤淡淡又说:“很有奇效。”
“杨如晤!”宣赢脸一烫,把碗抓的死紧,“你吃不吃饭!”
杨如晤抬下手:“你嗓子不疼吗?还这么嚷,好了,吃饭。”
这顿饭结束的非常快,宣赢满足地叹喟一声,吃完药趴在床上,瞧上去是打算接着睡。
杨如晤端着烟灰缸,靠在窗边又点一支烟:“起来,出去转转。”
昨晚杨如晤那身衣服折腾的不能再穿,宣赢吃饱了饭惯能找事,哼哼两声:“杨律,你就打算穿着浴袍出去?有**分。”
杨如晤夹着烟笑了,悠闲地指指衣柜:“买了新的。”
忘了这茬,如今什么年代,就连酒店都把什么避孕套什么润滑液备的齐齐整整,一身衣服还不是说送就送。
宣赢扶着腰慢吞吞坐起来,眼光扫到窗边时杨如晤恰好抽完最后一口烟,阳光下烟雾缓缓散开,宣赢眼睛下移,看到杨如晤手里端着的那只烟灰缸时眼睛再次一抬。
这酒店说差不差,他们两个大男人昨晚反复折腾,除了暧昧黏腻的水声,这张大床没发出一点儿其他的声音,说好也不好,配备的烟灰缸是大街上几块钱就能买下一只的透明烟灰缸。
刚才粗略一扫,那里面大约有十多个烟头,这才中午,杨如晤抽了半包烟。
宣赢走过去,试探地抱住他的腰,见杨如晤没拒绝,便把脸贴在他颈窝:“杨如晤,你心情不好。”
温存一晚,宣赢乖气尚存,杨如晤把烟灰缸放置一旁,一手搭住他肩头,另外一手托起他的脸在唇边亲了下:“嗯,现在心情还可以。”
杨如晤指尖与口腔残存着撩人的烟草味,宣赢以前也抽过烟,后来吃药戒了,对烟味没那么反感,反而因这是杨如晤,他还想多闻两下。
“那你为什么一早上抽这么多?”宣赢抬起脸,抓住他的手指轻轻挠了下,“我...”
宣赢暗骂自己优柔寡断、色令智昏,一瞧杨如晤那双幽深的眼睛,什么都想不起来。
杨如晤垂下眼帘,略带疑惑地嗯了声。
窗边阳关绚烂,杨如晤近在咫尺,光线柔柔地洒在他的肌肤上,那双纤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撑起一截模糊的影子。
“没什么。”天气大好,时光安宁,宣赢什么都不问了,他把手搭在杨如晤肩膀,靠他怀里,深深吸气。
出门时已是下午三点,宣赢对这里没什么好印象,只能带着杨如晤漫无目的地散散步。
走过公园,也路过某处看起来很有艺术风格的广场,随心所欲,走哪儿算哪儿。
一下午下来,宣赢对这座城市感到久违的熟悉,心头的反感也松懈下来,他变得轻松,变得话很多,对杨如晤介绍起幼时宣文林经常带他们来的那座游乐场。
其实今天他们曾路过那里,游乐场已然荒废,里面好多设置陈旧做了封闭处理,据说明年准备扩建,更新之后再重新开业。
杨如晤很少说话,只是烟不离手,静静地听他讲述周边的一切。
夜幕降临时,他们找了一家专门做火锅鸡的餐厅,口碑不错,里面排着队。
等待期间,杨如晤问:“要不要去你家那边走走?”
宣赢沉默良久,摇头:“那不是我的家,而且地方又小又破,不去了。”
“看你父亲的时候说了什么?”杨如晤抓住他的手,“跟我讲讲?”
宣赢还是摇头:“杨如晤,别问了。”
杨如晤点点头,不再询问,老板叫了他们的号码,二人进店,宣赢再次秉持端正的吃饭态度,没有耽搁多久,吃完就回了酒店。
上楼之后,宣赢欲言又止,杨如晤偏头看他几眼,心领神会,到宣赢门口,他把手横在房门处,另外一手在宣赢脸颊轻佻一捏:“就睡一晚啊?不是说要两天的吗?”
二人目光在走廊昏黄的灯里缠绵半晌,宣赢嘴硬:“你回你房间,别...浪费。”
杨如晤笑出声,在安静的环境下,这笑声像极了优美的大提琴音,听得宣赢耳膜嗡鸣。
“三少爷,”杨如晤手下用力,把他拽到跟前,“今早你还昏睡的时候,我就把隔壁那间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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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