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第34章 天下无双

齐若清再次醒来时，夜色已经完全深了。然空老君不知何时进来过，给她点了一盏煤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她隐约看到桌上似乎有些食具，细细一闻，还能闻到淡淡的饭香。

一碗粥实在是不抵饿，她轻手轻脚来到桌边坐下，桌上只有一双筷子、一碗饭、一盘有些糊了的煎肉和一盘烂作一团的炒野菜，实在是让人有些提不起胃口。

不过……也真是难为老君了。

用手摸了摸碗壁，竟还有些温热。齐若清有些惊喜，拿起筷子捻了一夹野菜放进嘴里，有些寡淡，却比想象中好太多了，并没有到难以下咽的程度。

又尝了一口煎肉，也不知是哪种动物的，嫩而不绵、香而不腻，虽说咸味又重了些，也算瑕不掩瑜。一口肉一口菜，倒是搭配得正好。

齐若清狼吞虎咽，很快餍足。

她把餐具收好，打算送到厨房去。拉开门，迎面而来的凉风吹得她有些发怔，原来不知不觉间，竟已经入了秋了，耽搁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阿元和盼盼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刺杀丁荣失败，她还得想点其他的办法搞到那些药材，即便买不到药材，也得想办法将他们安置了，否则天气越来越凉，他们若一直在荒漠中流浪，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的。

厨房倒是很好找，此处并不大，一连排的屋子，厨房便在最西头上。收拾洗净后，齐若清来到院中，新月当空，星星寥落，她紧了紧外衣，寻了块大石坐下，看着萧条的天空，内心一片怅然。

除了担心阿元他们外，然空老君的话也像是一记棒槌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

不可否认，然空老君说的确实在理，找出真正的凶手才是最重要的。可就算是这样，难道真的就能不恨钟原了吗？谁都可以做那把刀，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齐若清深深叹息，又给自己打了打气，儿女情长什么的，就全都扔在一旁吧。现在，她的人生有了新的目标，除了治病救人外，那便是找出真正的凶手，为父母报仇雪恨。

想通了这一节后，齐若清也不再纠结了，她从大石上跃起，下定决心，先把阿元他们安顿下来后，便着手调查当年的真相。

第二天一大早，齐若清便守在院中，等然空老君醒来。

昨夜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只想尽快离开，却又无法不告而别。左等右等，直到日上三竿时，然空老君才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出。

齐若清小跑着上去：“老君，我还有要事在身，必须要离开了。”

然空老君还未完全清醒，有些愣愣地看她：“你这就要走？可是要去调查你父亲之事？”

齐若清摇摇头：“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事要做。”

然空老君一口回绝：“不管你要去做什么，你都不能离开，否则，这些内力一直盘桓在你体内，得不到疏解，你迟早会走火入魔的。”

齐若清着急道：“可是，若我不去，那群孩子很可能会没命的。”

然空老君不解：“孩子？”

齐若清将阿元他们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怪不得你会独自去刺杀丁荣。”然空老君深深叹了一口气，也十分同情阿元他们的遭遇，他蹙眉回想了一会儿，喜道：“你说的那种药材，我这里正好有，待我去库房查找一番。”

齐若清也很惊喜：“您有？”

“若我所记不错，这乃是当年在桃花岛所得。”然空老君道，“此事也好办，你就留在此处好好修炼，我去将那群孩子接回来。”

“这……”齐若清有些迟疑，“这太麻烦您了。”

然空老君笑道：“你放心，我就生**热闹，这么多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更何况，你不是需要一个安置他们的地方吗？你的内力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吸收化解，我想，医治他们也不是三五日便能成之事，你们一起留在九龙山上，正好是两全其美。再说了，我这里可是什么灵丹妙药都有，也便于你医治他们，总好过你在外头拿命去搏药材。”

见齐若清还有些迟疑，然空老君又道：“你别有压力，那些药材摆着也是浪费，若能用于医治他人乃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如此，便谢过老君了。”齐若清还没来得及高兴，忽然又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了，这是内力恐怕至少是您十年的功力吧？我怎么能就这样据为己有？”

“十年而已，老夫还是很强的，你别放在心上。再说了，第二次修炼起来，很快就能回来的。”然空老君故作镇定地摆摆手，其实他没告诉她，这些内力，岂止十年。不过，也不必让她知道了，不然小丫头该惶恐了。

“可是……”

然空老君急忙打断她：“好了，别可是了，就这样决定了，不必再多言。对了，你会做饭吗？”

齐若清只好点点头：“会。”

以前在朱义坤家时，做饭洗衣，全都是她一手包办，否则早就饿死了。只是，被钟原相救之后，她才没有再做过家务活了，天天都是下馆子住客栈。

然空老君喜道：“那可太好了，你先去做点吃的吧，老夫可好久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咯。吃完后，我教你怎么吸收这些内力，然后我便下山去将那群孩子带回来。”

齐若清点点头，可回想起昨晚见过的厨房，柴米油盐倒是有，食材却是一点也无，有些为难：“可是，您的厨房，太空了……”

“没事没事，我这就去给你搞点食材回来，需要些什么，我去林子里给你抓，有兔子，山鸡，野猪，鸟什么的，应有尽有，我都能给你抓回来！”

齐若清笑笑：“什么都行，您带回来什么我做什么，只要不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就行了……像蛇什么的……”

“蛇怎么了？你怕蛇啊？”

齐若清有些羞愧，低声道：“……嗯。”

然空老君有些无语地瞪她，又有些好笑，“真是个小丫头片子。行，你等着啊。”

约摸一炷香后，然空老君一手拎着一个物什回来了，齐若清高兴地迎上去，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后，吓得魂飞魄散，尖叫道：“天啊，好大的老鼠啊！”

然空老君不满地瞪她，高举起两只手，以便她能看得更清楚些，“什么大老鼠，这是竹鼠！昨晚上给你做的就是这玩意儿，可香了。”

齐若清一阵反胃。

不过略微恶寒了一阵后，便也欣然接受了，反正吃都吃过了……而且，回想起昨晚的味道，那肉质，那口感，确实不错。

齐若清小心谨慎地接过。

虽然以前从未见过竹鼠，还是摸索着成功处理好了，以前的烹饪技能也还没丢，很快，美味的干锅竹鼠便出锅了。

然空老君闻着香味寻来，很是满意：“我可算是有口福了。”

两人撑肠拄腹，然空老君靠在椅背上，一副意犹未尽的神色：“太好吃了，为了报答你，我决定将毕生绝学全都传授于你！”

齐若清失笑：“那倒也不至于，老君不必客气。”

可然空老君却似乎没什么开玩笑的意思，两人一同收拾完碗筷后，便立刻拉着齐若清来到院中，先是问道：“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有？”

齐若清摇摇头：“没有了。”

然空老君啧啧称奇：“这续命回魂丹还真是奇物啊，你这么重的伤势都能这么快治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开始先让你吸收这些内力吧。”

两人就地打坐，然空老君教她慢慢引导一小缕内力循行经脉，直到逐渐被身体所吸收。可这过程极为缓慢，整整一下午也不过皮毛，老君给的内力又太过深厚，照这样的速度，恐怕没个一年半载，是无法将所有内力全都吸收为己有了。

然空老君叮嘱她：“这几日，你便安心待在这里，按照我教你的方法将内力炼化，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将那群孩子带回来的。”

“是，多谢老君。”

然空老君点点头，转身欲走，又回头道：“你父亲之事，我会托我江湖上的朋友帮忙打听，一有线索我便立刻告诉你。”

齐若清这下是真的感动得热泪盈眶了，哽咽着说不出话，然空老君看她这副模样，笑着走了。

***

然空老君刚一下山，便遇上了在此等候多时的钟原。

“师父。”

“事情我都听说了。”然空老君对他简直是恼怒不已，开口就是一顿数落，“现在知道后悔了吧？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去做什么杀手，你非不听！”

钟原沉默不语，只是问：“清清她没事吧？”

然空老君语气生硬：“没事，她会在山上住很长一段时间。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她的。”

钟原放松了下来：“这样也好。之前我们遇上了一些事情，寻琛堂现在正在四处追杀我，她能待在九龙山上我便放心了。”

“嗯。”

“师父，您能不能将您知道的有关寻琛堂的事情全部告诉我？”钟原恳求道。

“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然空老君叹了口气，“寻琛堂乃是直属皇帝麾下，专门在民间搜罗各种奇珍异宝和功法秘籍。加入寻琛堂的都是死士，必须学会一种自爆的武功，若被擒了，便施展出来，与敌人同归于尽。所以，我之前才劝告你不要招惹他们。”

“是，我已经遇见过一次了。”钟原沉默半晌才道，“可那个江洋只是一个采花大盗，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搜罗珍宝的样子，而且，他在被我杀之前，并没有使用那个自爆的功法。”

然空老君沉吟片刻：“据说近几年寻琛堂又吸纳了很多人，目的是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也许，他们内部已经衍生出了两种管理模式。”

“不是说当今圣上卧病在床吗？那这寻琛堂为何还如此活跃？”

然空老君摇摇头：“那就不知道了。”

“多谢师父。”钟原道，原来这寻琛堂竟也是皇室所属，和血刀门的遭遇就能联系起来了。如今，只需要调查出寻琛堂现在的实际操控者就行了。

“师父，你这趟下山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去雍州帮清清接人。”

“雍州？接什么人？”钟原还以为是西琳她们。

“听说是一群痴傻儿。”

“痴傻儿？”钟原回忆了片刻，“我认识他们，我和您一同前去吧。”

然空老君摇摇头：“不必了，既然你说寻琛堂正在追杀你们，你便上山去护她周全吧，否则她独自在山上也很危险。毕竟我在丘山派将她带走之事，很容易被调查出来。”

“只怕她不想见我。”钟原苦笑。

“对了，”然空老君问，“你和她待在一起这段时间，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钟原不明所以：“奇怪的地方？不曾。”

然空老君不再多言，也罢，年轻人的事情他便不掺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