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 第31章 命悬一线

齐若清在城郊的一间破庙中将就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向着昨日店小二提到的云丘山疾驰而去。

这里是丘山派的老巢，却不知丁荣现在是否在此处。

一路上，齐若清遇到了不少佩剑之人，皆面露嚣张狂妄之色，想必便是丘山派的弟子了。

这些弟子纷纷拿着异样的眼光打量她，神情满是倨傲不屑，齐若清倒懒得同他们计较周旋，目不斜视地直往目的地而去。

丘山派坐落于云丘山山腰处，虽不曾位列九大门派，却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而且，不知是丘山派本就行事夸张，还是忌惮悬赏令的缘故，门派入口处把守的弟子比寻常门派多出不少。

看这阵仗，便不可能悄无声息地从门口光明正大地进去。

好在现在轻功已练得不俗，区区一个小门派的墙垣还不值得放在心上。齐若清避过大门处，寻了条小道，往围墙侧翼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

这丘山派的外墙修得并不算高，齐若清并未花费多大力气便轻易越过，来到门中，却不料刚落地就跟一个年纪约摸同她差不多大的女子大眼瞪小眼。

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那女子总算反应过来，细眉微蹙，美眸微凝，喝道：“你是何人？！”

她身着素色长裙，头发全部绾起，在脑后束成一髻，显得有些凌厉刻薄；她腰间系着长剑，手上端着托盘，盛着一壶一杯，该不会正好是要给那丁荣送去？

齐若清正暗自琢磨得出神，那女子似乎被她冷淡的反应给惹恼了，上前半步，面带薄怒道：“我问你话呢！你是何人？”

齐若清这才回过神来，微微一拱手，笑得纯良无比：“姑娘，我来找丁掌门，有要事相商，不知他在何处？”

“你找掌门作甚？找掌门不拿着拜贴从正门进，却来翻墙，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齐若清丝毫不慌，“姑娘有所不知，丁掌门邀我秘密商讨，实在不方便从大门进入，还望姑娘谅解。我所言句句属实，若姑娘不信，可带我前去同丁掌门对质。”

也许齐若清长得实在是看起来丝毫不具备攻击性，语气也十分诚恳，那女子脸上的戒备消去不少，但还未完全信服，便道：“我先去禀告掌门，你在此处等候吧，别随便乱跑，当心被抓起来。”

齐若清又作揖道：“是，那便有劳了。”

那女子对她笑了笑，便越过她身边往前走去，结果没走两步，身子便软软向后倒去。齐若清稳稳接住她，低声道：“对不住了。”

能得到丁荣就在门中的消息，已经足够了。

齐若清将女子扶着躲到靠墙根的树后，飞快地将自己的青色外衣脱下，又将这名女子的外衣也脱下，两人互换外衣后，齐若清将她倚到墙上靠好，确保不容易被人发现后，便若无其事地端起茶壶从树后走了出去。

才过一个转角，便迎面遇到一名男子走来。那男子似乎也是看她面生，边走边止不住频频打量她。齐若清摆出一个纯良的笑容：“见过师兄。”

那男子停下脚步：“你是何人？新来的？”

齐若清点点头：“是的，我正要去给掌门送茶，不是师兄可知道他在何处？”

那男子摇摇头，虽有些狐疑还是未做深究，“不知，你去前面问问看吧。”

齐若清也不急，淡笑道：“多谢师兄，那我先告辞了。”

途径一院子时，院中突然有喧闹的人声传出，齐若清走近一看，约有七八个同她差不多打扮的年轻男女，正围着一堆物什在讨论着。

“这次抢来的都没什么好东西啊。”

“就是，全是些破烂货。”

“不过这溪源百姓应当确实拿不出什么值钱玩意儿了，连知县都快被我们掏空了，还能指望谁呢？”

众人一阵哄笑。

又有人道：“要我说啊，我们下次就得走远一点，要不去新寨如何？”

“或者直接去蜀州或者穗州如何？”

“那还是算了吧，那些地方怕是高手多，万一遇上管闲事的，得不偿失。”

“下次要是能跟掌门一道便不用惧怕了，说不定也能掳几个美女回来，嘿嘿……”

齐若清听得心头一凛，莫非这丁荣还有一项强抢民女的罪名？这个丘山派，人人衣着洁白无瑕，一副高尚儒雅的姿态，却是冠冕堂皇、败絮其中，尽干着为人所不齿的下三滥勾当。

蓦然间身后有声音传来：“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齐若清回过头，只见一神色精明的中年男子正盯着她看，院中那几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纷纷投来目光。

齐若清丝毫不慌，略微露出些许怯懦姿态：“我是丁掌门带回来的，丁掌门叫我给他送壶茶过去，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那中年男子了然的点了点头，不疑有他，“掌门似乎正在后山山洞之中练功，你赶紧送过去吧。”

齐若清点点头，转身便走。走出这些人的视线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院中那几人也见怪不怪地收回了目光，只有其中一人似乎面露疑惑之色，刚才那姑娘，似乎在何处见过？

这人正是当初妄图强抢解落剑法的丁十八。

“崽子们，这次的收获怎么样？”刚才那中年男子走进院中，打断了他的回忆，他回过神来，眼下并不是深究的好时机，正是分赃的时候，可不能叫其他人先把好东西都给挑完了。

等到齐若清已经离开许久了，丁十八才猛然想起，这不是当初跟在钟原身旁那个女娃吗？！竟佯装门中弟子，必定是来者不善。

丁十八赶紧向那名中年男子禀明此事，两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火急火燎往后山赶。

这头齐若清已经摸索进山洞了，这山洞似乎并不深，却透露出一股阴冷之气，也不知丁荣究竟都在此处练何种邪功。

齐若清心中有些懊悔，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莽撞了，单枪匹马便来到这里，对方再不济也是个掌门，一个不小心便该交代在此处了。

心生退意，脚步却还是在往前。反正，打不赢就跑嘛，在这方面，齐若清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前方豁然开朗，隐隐的有练功之声传出。齐若清愈发小心，放轻脚步，来到洞口处，谨慎地往内观望。

有一约摸三十出头的男子，正端坐于石台上。他双眼紧闭、长发如瀑、面容阴柔、气度不凡，调息片刻，双手飞快比划着，看这招式竟是十分诡异。

想必这便是丁荣了。

齐若清缓缓拔出先前那门中女弟子的佩剑，她武艺不精，必须得一击即中才有暗杀成功的可能性。

却不料丁荣立刻警觉，睁开双眼，喝道：“谁？”

齐若清抬剑飞快刺去：“来杀你的人。”

丁荣立刻翻身下石台，避开了这一击，借着洞中顶部缺口处洒下的微弱光线，他看清了来人的容貌，轻笑道：“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如此不自量力？不过，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不如就留下来，当我丘山派的掌门夫人如何？”

齐若清冷笑：“呸！看招！”

她使出解落剑法第一式“入屠苏”，虽然威力完全不如钟原那般，但也是这丁荣太过轻敌，竟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丁荣狼狈躲开，侧头看了一眼手臂上被划破的衣裳，脸上的戏谑慢慢消失，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倒是我小瞧你了，都能摸到这里来，确实是我太大意了。”

齐若清淡淡一笑：“能顺利到达这里，多亏了丁掌门你啊。你的弟子们都以为我是同其他姑娘一般被你拐回来的，谁能想到其实我是来杀你的呢？”

“呵，那你下去陪她们吧。”

原本也算是一句简单的试探，可这丁荣不止掳掠女子，竟还残忍杀害，齐若清头一次心生杀意，果断地往丁荣所在的方位疾驰而去。

可惜丁荣早就有所防备，立刻避开，站定后啧啧两声，满脸遗憾：“可惜了如此花容月貌的姑娘，便拿你试试那位大人的赏赐吧。”

他并未使用兵器，双手缓缓抬起，周身流露出的诡异感让齐若清心头一冷。齐若清再次发起攻势，心中却是骇然，她手中的剑如同遇到了何种束缚一般，使得是窒碍难行，竟成了拖累。

丁荣并不给她机会，就要掐住他的脖颈。齐若清哪里是他的对手，堪堪躲过一击，心道不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飞快向洞口疾驰而去。

“想跑？”丁荣在身后冷笑，齐若清直觉丁荣出手了，正想躲开，便感觉到一阵排山倒海之势的掌法尽数落在自己后背之上。

她喉头一涩，拼命压下，脚下却不停，只想赶紧溜之大吉。

没想到刚出洞口，便被一群丘山派弟子团团围住。为首的丁十八喝道：“就是她！快拿下！”

齐若清闭了闭眼，身体里涌起巨大的疲惫感，她已身受重伤，又遭此围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从此处逃走了。

只可惜了那群和可怜的孩子，若能让她为他们调理一番，说不定真有希望让他们好转起来。

不行，她不能放弃。

齐若清心中涌出一股巨大的求生信念，再睁眼时，眼神竟变得凌厉了许多，眼前这帮丘山派弟子，在她眼中只如蝼蚁。

丁十八被她的眼神惹得恼怒不已，吩咐道：“把这个女贼给我拿下！我看你今天往哪逃！”

双方一触即发，却听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怒喝：“都给我住手！”

丘山派众弟子本欲上前，听到这声怒喝，却只闻其声却不见其人，纷纷惊在原地，慌张地四下查看。

“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快滚出来！”先前那精明的中年男子手握着剑，强装镇定地大吼出声，可只要稍稍细看，便能发现他止不住打颤的双腿。可惜他身边的人比他还要紧张，也因此无人发现他内心的惶恐。

片刻后，一位白发白胡子矮小老人倏地从天而降，正好护在齐若清身前，泰然地面对着丘山派众弟子。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后，有人惊呼道：“然空老君？”

然空老君可是江湖上有名的绝顶高手，他怎么会出现在此？众人正惊疑不定间，只听然空老君开口道：“这个女娃，我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