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欢不变 第9章 六十六

于溯盯着许遂的背影，总觉得现在的他有点奇怪。

她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奇怪，只是莫名其妙的觉得他好像是在生气？还是什么？总之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十一点是于溯的固定睡觉时间，工作日早上七点准时醒，休息日这两个时间点各往后推两个小时。

说健康不健康，说不健康还挺有规律。为这个思思之前还嘲笑她，养生和熬夜居然能同时在这个作息里体现。

许遂的车开的很稳，车里又太闷了，闷的醉意有点上头的于溯眼皮已经开始发沉。

可是她又实在不好意思真到家了让许遂叫醒。刚刚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起来了，现在只要一回想她就觉得自己头顶在冒烟。如果等会儿下车一睁眼再出现这个场面，她真的会手脚并用爬走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于溯决定不如和他说几句话，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我？我当然是来看望朋友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许遂一句话彻底截断了她接下来说点什么的可能，他们就这么沉默着，于溯干脆把脑袋靠在前面的座椅上，歪着头心不在焉的盯着外面掠过的灯光和夜色开始走神。

这座城市的夜晚还是很漂亮的。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个小公园，十点多的时候那里会有各种热闹的声音，但是到了十一点就会逐渐消退了，所以现在路过只能看到摇曳的树影。如果想看的话，那片湖上会倒映着对面大楼上彩色的灯光，安静又五彩缤纷。

其实于溯猜得到一点，他这样无外乎是因为自己刚才的态度。毕竟自从见面以来他一直都在各种需要的时候帮自己，可自己一见他就要走，就算是陌生人也不该这样。

或许该她说点什么？

“谢谢你送我回家。”于溯试图从前面的后视镜里偷偷观察许遂的表情，不巧正和他来了个四目相对。

许遂扬扬眉：“然后呢？”

“然后……跟你道个歉，刚刚我脑子比嘴快，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跟我说点好听道歉，的然后从心底里讨厌我？”

许遂握着方向盘右转进小区。这个时间路灯早就都灭了，车里只剩下一点的月光落进来，随着大楼的投影时明时暗。

“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难不成你这句话也是嘴比脑子快？不然据我所知，人类下意识的语言和行动往往暴露内心的真实想法才对。”

“……”

得，她怎么忘了他的老本行是什么了。在许遂面前说话留漏洞果然是最不可取的。

于溯想不出辩解的话，许遂也没再说什么，继续沉默的拐弯去车库停车。

他们小区的车库在最西边，离住的那栋楼还有一点距离。于溯不想走到许遂前面，也不想跟他并排走，换条路又显得太刻意，于是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但是前面许遂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两个人还是变成了并排走着。十五很亮的月光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在身后，谁也不理谁。

“那个，最近都多谢你了。不过我的伤差不多都好了，明天就不麻烦你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于溯想了想还是先开口。

“行，我知道，你早上宣布过了。”

许遂这句话拐了九曲十八弯，每个语调都有种在说他心情不好的感觉。

“我是真心谢谢你，没有别的意思。”于溯尽力让自己说的话足够真诚。

“谢谢我原来就是看到我就跑啊？”许遂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我都把车开到你面前了，你转头就要跟陆颂今那个不认识的朋友走，这么不想看见我？”

“不是，我就是……”

“就是讨厌一个一而再再而三帮你的，和善的好人而已。”

许遂厚颜无耻的接上后半句，于溯又沉默了。她过去半年沉默的次数加起来也没有今天晚上和许遂这短短几分钟的沟通里的多。

在电梯到六楼之前于溯还想再挣扎一下：“下次我请你吃饭好吗？就当是道歉。”

许遂先她一步抱着胳膊跨出电梯扔下一句话。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我可不接受你这种空头支票，想点实际的再和我说。”

……

太了解对方就是这样的，许遂这是纯粹的经验累积。

两年前在一起的时候有段时间她忙着准备期末考试。又来不及见面，又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也让他别来找自己，因为就算他来了自己也没时间管他，纯粹浪费时间。这种情况下她就会给许遂画一个等会儿一起吃饭的大饼。

然后直到这位先生实在等不到大饼饿的找上门，她才能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这么说起来还真是该重新想个道歉办法。

刷牙刷到一半，满嘴都是泡泡的时候，于溯终于想到了个绝妙的主意。

今天许遂话里话外不就是在说他帮了自己都没得到应得的感谢嘛，既然这样不如给他发个红包好了。一来没有人能抵挡金钱的魅力，这么道歉可实在是太真诚了。二来嘛，还省了两个人再特地见一次面。

虽然暂时住对门，但是就他们两个的作息时间，应该是很难再像这样遇上。

吐掉嘴里的最后一口水，于溯点开还停留在上次没回的那个聊天框，思索了一下发了个六十六的红包。

六六大顺，顺便也顺顺他的气。

没隔几秒钟对面就回了消息，点开一看许遂红包没领，发了个巨大的问号。

“？”

“真把我当司机了？”

“你这是打算搞出租车包月活动？”

看起来好像还真有点像。配上再往上前两天那句“当司机的谢礼”，自己很像是坐了几天车忘了付车费，现在回来还钱的。

“没有，这是道歉。”

下面马上就弹出了“许遂领取了你的红包”。

于溯还没松口气，新消息又来了。

“这是道歉，那谢礼呢？”

……这就是传说中贪婪的人性吗？

于溯咬咬牙又发了六十六，就当是花钱买断烦恼。

许遂：不行，这个不能收，换个别的。

“为什么？”

于溯本来打算转文字，一不小心发了句充满疑惑的语音出去，手忙脚乱撤回，定睛一看聊天框顶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已经变成了“对方正在说话中”。

许遂发了条十七秒的语音过来，点开听完于溯想把手机摔了。

他说：“一个六十六是六六大顺，可两个就不一样了。两个六十六加起来是一百三十二，十三是个不吉利的数字，最后的晚餐里耶稣被刺杀就一共是十三个人参加了这次晚餐……”

他怎么不说六十六也不能收，因为从两个方向数第六个人都离耶稣最近，比较容易被误杀呢。

于溯压着自己满身热腾腾的杀气打字：“那你想怎么样？”

“不然你还是请我吃饭吧，明天下午小区门口不见不散。”

隔了会儿许遂慢悠悠的又发了条语音过来。

“地方我定，你只要记得到门口就行了。”

他一定是有病。

于溯忿忿的把手机按灭，脑袋缩进被子里睡觉。

这一晚上于溯做的梦都是乱七八糟的，什么许遂追着她要钱，许遂变成了一条狗跟她要狗粮吃，最后许遂跳进壁画里变成耶稣，而她是准备刺杀耶稣的犹大。

关键是她在刺杀的时候还顺便误伤了旁边的约翰和多马，然后她被众人扭送到了一个对面坐着许遂的，饭局？

他不应该在十字架上面吗？

……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稀奇的是今天居然睡到了闹钟响。

看在睡的还不错的份上，于溯觉得能暂时忘掉下午要跟许遂去吃饭这件事，拥有一个美好的早晨。

如果不是她在打开自己家门的那一刻就和刚巧也打开门的许遂面面相觑的话。

“早。”许遂极其自然的跟她摆摆手。

“……早。”

两个人走进同一个电梯以后就像是记忆复刻一样，许遂眼睛一闭，又用昨天的姿势靠在昨天那面墙边开始打盹。要不是他今天换了身新衣服，于溯就要怀疑昨天晚上她可能在梦里一不小心掉到什么时间缝隙里了。

这几天许遂出现的频率给人一种极强的迷惑性，老让她觉得时间还停留在三天前。

于溯的小电动就停在楼下那个小车棚里，一出门戴上头盔骑着就走方便的很。

但是另一个人从下了电梯以后就没什么要出发的意思，抱着胳膊靠在那根杆上，于溯视线扫过去就发现他正看着自己。

于溯迟疑了一下：“呃……要我带你去那边的车库吗？”

于溯本来也就是客气客气，谁知道这人是真的半点不客气，她话刚说完许遂长腿一跨就坐到了后座上。

“走。”

“可以放开我的衣服吗？”于溯无语的看了一眼后背被许遂一只手捏了一个角的外套。

“可是你突然刹车怎么办，我害怕。”

说着许遂捏衣角的两个手翘了个兰花指，满脸做作：“再说了如果突然刹车，我被吓得不小心抱住你不是更不好了吗？”

“……那你还是就这样吧。”

“没问题。”

半分钟都不到的距离，许遂似乎是心情很好，还在她背后哼了两句听不出来的欢快调子。

于溯猜应该是大耳朵图图的主题曲，之所以听不出来只有一个朴素的原因，他唱歌跑调。

许少爷跟别人辩论起来一个说倒十个，菜市场久经沙场的阿姨都不一定说的过他。唱歌的时候也差不多，他一个能吓死十个，原唱来了都听不出来他唱的是什么。

“到了。”于溯特地把电动车骑到了离门口最近的地方，防止他再提出点什么异议。

后座一轻，许遂下了电动朝车库走去，单手插兜一边甩钥匙还不忘回头叮嘱她：“下午别忘了，也别说加班，我可什么都知道。”

于溯没回答，骑着小电动就走。她可不想从大早上开始就惦记这件事，容易影响一整天的心情。

到公司的时候刚好卡着最后两分钟打了卡，总算是保住了她的全勤。

一进门就接到了来自对面的一个媚眼，思思居然已经坐在那里了。是摸鱼还是努力工作不重要，她没迟到这件事就实在太罕见，看起来昨天陆颂今那句话是真的深深刺痛了这位“家住郊区”的小姐。

于溯刚坐下包还没来得及放，思思就先一步凑过来了。

“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美女？”

“……你没迟到耶，好棒？”

于溯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念出这段话，思思嫌弃的撇撇嘴：“感情一点都不充沛。”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多工作，工作久了就……”

“就有感情了？”

“也不是。”于溯捏着思思的下巴把她的脸掰回去，不远处陆颂今正笑眯眯看着他们俩。

“工作久了有没有感情我不知道，但是你不工作的话工作就会一直看着你。”

“恭喜您达成意中人的注视成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