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睡前故事 第8章 第八杯

工厂老板对于这次直播的效果，那是相当满意。

但正如每一个在直播上尝到甜头的老板一样，都会快进到下一步，过犹不及。

他给电商公司的领导出了一个馊主意。

领导把大家聚集到会议室，开始他最喜欢的点兵点将仪式。

小妹妹近来工作有所起色，得到了领导的几句夸奖，只是夸奖的最后仍落在“但是还要继续努力”。

敲打完几个有待提高的员工之后，领导把宠信的视线落在了S和田姑娘的一小片区域，提出了他的伟大设想：要打造公司的新IP！

几个旧IP的主播在椅子上不安的挪了挪。

领导激动的说：“想必你们都发现了，美妆的潜力是巨大的，我决定打造一个全新的美妆主播人设！”

S和田姑娘面面相觑，仿佛都意识到了什么。

果然，领导昭告天下一样宣布：“那就是——变装女王！”

好几个员工赶紧附和。

而在领导灼热视线下的S和田姑娘却一时沉默。

按捺不住的小妹妹，以为这是可以提意见的时刻，试探着说：“会不会有点儿过火？”

领导瞅她一眼：“把过去掉。”

会议室陷入了几秒钟的肃静。

大家好像都在心知肚明的等着。

S若无其事的扫视一圈，目光终于和田姑娘对上，看得出她眼神有些忧虑。S为此感到欣慰，正所谓知己难得，至少还是有人理解自己，并非为了赚钱就可以什么都豁出去。

他跟田姑娘眨眨眼，旋即，开玩笑一样问领导：“您觉得我行吗？”

肃静的氛围一下子被笑声打破了。

仿佛刚刚还兵临城下呢，现在就有和亲公主自告奋勇了。

只有小妹妹还有些不解。

领导故作关切的问S：“你真的愿意吗？”

S说：“我很喜欢这个想法啊，我最近也看了一些美妆的东西，其实已经有过这样成功的先例。只不过形象如果太出格的话，如何才能让大众接受，我觉得需要很多时间打磨。”

领导此时是可以接受条件的，他问S需要多少时间呢。

S说：“一个月怎么样？”

领导看看S的身体条件，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大家哄堂大笑。

S满不在乎的说：“没啊，您担心我以后找不到女朋友吗？”

领导说：“那也没人教你化妆啊。”然后他看了看在座的女员工，大概是在评判她们的化妆水平，然后还是像以往遇到棘手的问题时一样，放心的丢给了田姑娘：“你以后多给S一些指点吧。”

“好了，散会吧。”

领导拍拍S的肩膀。

S觉得，他真是特别讨厌这个动作。

小妹妹略带酸意的对S说：“看来优秀的你，果然值得更好的选择。”

S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田姑娘则不太确信，私下问：“你真的想这么做吗？我猜，你可能真的喜欢美妆产品，但是工作和爱好并不同。偶尔试试也许会觉得好玩，但要展示给那么多人看，我怕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S压根就没打算付诸实现，就算他没上过几天班，他也明白领导放在会议上宣布的事情是不好直接拒绝的，所以，只能阴奉阳违罢了。

别说是为了打工，就算他自己开了直播公司，他也不可能做那么大的形象牺牲啊。

但是，他想逗逗田姑娘：“你觉得我变装之后，会好看吗？”

田姑娘看看他的身体条件，用专业的口吻说：“你太高了，不过，当一个半截美人是有可能的。”

S忍不住想要庸俗，问：“哪半截啊？”

好在闺蜜的庸俗不算冒犯，田姑娘被逗笑了，只是再次提醒他：“这是一个很正经的事情，你应该再慎重考虑一下。”

回到家，田姑娘忍不住把事情跟男朋友讲了。

诡计多端的男朋友给出一个添乱的方案。

转天，田姑娘兴奋的告诉S：“我男朋友愿意给你拍几张变装的写真，他那里什么样的服装都有，可以帮你找到变装的人格，你周末有空吗？就当过去玩了，说不定你尝试之后就会放弃的。”

S说：“那太难为情了。”

居然能让S感到难为情，田姑娘不得不反省，补救的问：“那你要么来我家，就我们两个，我给你化妆试试看呢？”

“就我们两个？”S觉得，为此可以牺牲一下形象。

田姑娘说：“周六下午怎么样？我男朋友要去机场接人，你可以来我家。”

S赶紧答应下来，他才不会蠢到反问一下你男朋友会不会介意呢。

于是，周六一早，S就兴奋的起床了，像要去广寒宫的天蓬元帅一样精神抖擞。

老妈打来电话，催他回去吃饭，他一口就回绝了，还大言不惭：“您是要我回家吃饭，还是要我找女朋友？”

老妈说：“我让你带女朋友回家吃饭！”

“那不可能！”S大义凛然的说：“您现在拥有的是完整的儿子，等我有了女朋友，您就失去一部分我了。”

如果田姑娘知道自己在婆媳之间如此清醒，她会不会感觉庆幸？

S一边开车，一边做着毫无道德的白日梦。

根本不需要导航的指引，就顺利找到了田姑娘的小区，带上一束百合花，这就登门入室了。

果然，只有田姑娘自己在家。

两室一厅的户型，布置得简洁舒适，没有一丁点廉价的装饰。

S对装修风格表达了赞美，田姑娘说是男朋友设计的。

哼，S心说，gay都是善于此道的。

两间卧室的房门关着，梳张台就在客厅，S力所能及的观察范围里，几乎找不到什么情侣元素，不知道是收起来了，还是本就不多。

田姑娘把妆发工具都摆了出来，用几只小夹子夹住S精心抓过的发型，又用小毛刷捋顺了两条浓眉的流向。

“我想来想去，你还是比较适合港风的路线，虽然现在走这个路线的人很多，但不容易过时。”

“像无间道的那种港风吗？”

田姑娘纠正道：“像无间道里面的美女那种。”

S才不在乎走什么路线呢，他在乎的是和田姑娘聊天。

“你喜欢看无间道那种电影吗？”

“喜欢啊，我挺爱看卧底一类的情节。”

“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是身份的反转会引发一些思考吧。”

田姑娘给S铺上一层粉底。

S闭着眼睛说：“我现在也算身份的反转了。”

“是啊。”田姑娘耐心的说：“所以你一定要慎重考虑，别不当回事。”

S听出她话有所指，问道：“你后悔当初当网红吗？”

“有一点儿吧。”田姑娘放下刷子，看了看房间，“但也不能说完全后悔吧，毕竟这个房子是我们那时买的。”

“看来很成功。”S在内心给房子估了个价。

田姑娘谦虚的说：“那时候钱好赚，房子又便宜啦。不过，这么说显得好矫情，多少还是有点儿后悔的，当时太年轻了，又很虚荣，很容易迷失的，不知不觉就把自己都改变了。”

S还想问问到底改变了什么，田姑娘却转而劝说S：“你肯定比当时的我成熟，你看着就很有主见，但是唉——”

“但是什么？”

田姑娘说：“我不想显得婆婆妈妈的，但你想过没，如果你在网上有出格的形象，你家人会不会很介意呢？”

S想说，除了你，不会再有人看到我化妆的，自己就是纯粹把这个当成是一个情趣。没想到会被这么关心，只好说：“我父母很开明的，他们总说我开心就好。”

田姑娘叹了口气：“他们都是那么说。”

显然，这个话题再聊下去的话，似乎会触及某些伤感的东西。

S还挺想触及的。

但是，田姑娘大概是觉得作为闺蜜也就只能点到为止了。于是，开始认真在S的脸上大显身手肆意发挥。

每隔一会儿，两人就冲着镜子看看效果，互相打趣。

随着时光飞逝，直男的硬气越来越稀薄，明艳的美人呼之欲出。

黄昏的光线从窗子照进，半明半暗的房间里飘着百合的香气。

田姑娘大功告成，S端详起镜子中完全陌生的自己，忍不住惊叹：“我好美啊。”

田姑娘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言过其实。

“如果有个这样的自己，我愿意跟他约会。”S说出这句庸俗的话。

田姑娘笑着说：“你闭嘴吧。如果你要打造人设的话，看来半截美人还不够，还要是笨蛋美人，不能说话的那种。”

笨蛋S觉得很有道理，摸摸自己不知道为何就变小了一圈的脸，品评道：“不说话更有神秘感。”

然后静若处子了几秒，突然化身脱兔，折下一朵百合别到耳朵上，拿手机自拍了一张，发送到父母群，附言：这是我的女朋友。

田姑娘觉得S太没羞没臊了，把化妆品收拾起来，闪身进了厨房。

“我煮点儿面条，你晚上在这吃吧，我男朋友应该会在外面吃的，他要陪朋友。”

“好啊。”

S一边在手机上糊弄爸妈，一边等着吃晚饭。

厨房的油烟机响了起来，田姑娘把门关上，透出淡淡油盐的香气，还有明黄的灯光。

一切是那么奇异，又那么温馨，就连太阳此时也变成了梦幻的夕阳。

S站在幽暗的窗前，享受着此时此景。

他已经快忘记了脸上的妆。

在他的心里，就像他在手机上糊弄爸妈所说的那样，他正和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共度时光。

这时，轻轻一声响。

S转过身。

门开了，却不是厨房。

而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