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睡前故事 第7章 第七杯

车子驶进市区，天色不早不晚，如果赶回公司，估计刚好下班。

田姑娘提议，索性就别回去了，如果急急忙忙赶回公司只为了打一下卡，对老板又有什么意义。

S觉得这提议真为老板着想，打趣道：“看来你不但会加班，还会翘班啊。”

田姑娘接住话，回敬他：“不是你自己说过的吗，要为自己的时间做主。”

这样有来有往的调侃，让S倍感欣慰，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了可喜的进展。（那当然，从同事进展到闺蜜了）

这段偷来的闲暇去哪度过？

S看看附近，想找个浪漫的地方消遣消遣。

田姑娘却说：“我男朋友离这不远，一起去看看吗，他们那里的下午茶很不错。”

S当然更想跟田姑娘独处，但是一想到如今自己已经掌握了男朋友的身份秘密，还挺期待这样的突然造访会使他怎样心虚。

于是，在田姑娘的指引下，闯入一片文创园区，经过一丛风中挣扎的毛竹和几座大可不必的雕塑，来到男朋友矫揉造作的小院一角。

田姑娘指着门前几棵光秃秃的银杏树，说这里夏天的时候非常舒服，可以在树荫里办公。

S则嘴损的说蚊子肯定少不了。

进门碰见几个女员工，是上次一起唱过歌的那拨人。

男朋友此时正在摄影棚里，挎着相机朝他们挥挥手，指一指窗边的下午茶。

这里的氛围轻松闲散，跟电商公司很不同，S担忧的问田姑娘：“你男朋友的生计还好做吗？”

田姑娘诚实的说：“平面内容比过去难一些，方案都要搭配短视频，带货更是绕不开的，我有好的商品也会推给他们。”

S揶揄道：“假公济私？”

田姑娘又接住了，回道：“不不不，是工作和家庭的平衡。”

唉，S摸摸下巴，怎么好像有点儿喜欢她耍这种小聪明呢？

相比于田姑娘的坦诚，男朋友就略装门面一些。

在拍照的间歇，他给S介绍公司欣欣向荣的业务，什么代理了无人问津的品牌啦，把国内玩剩下的经验推广到海外啦，安排KOL客串上不了架的网剧啦，仿佛方方面面都在开花。

说了一堆场面话之后，男朋友才意识到：“瞧我真是见外，怎么把你当成投资人了？”

S心说：我是在找投资项目，但你甭想糊弄我。

新的一组照片开拍，男朋友为了不见外，叫S帮忙当个人手背景。

构图是一个美人矜持的拒绝一份礼物，但礼物过于美丽，所以显得恋恋不舍。

S的任务很简单，只要一只手入镜，托起那份礼物。

男朋友盯住镜头几秒，为难的问：“你的手背是有颗痣吗？”

S说：“是啊，不行吗？”

男朋友说：“很好，很有张力，就是稍微有一点点抢镜，也容易泄露你的生物信息。”于是，他拿出一小块仿真皮肤，征得S的不在乎之后，就亲自帮他贴上，又周到的涂了一层粉底。

这个过程有点儿奇怪。

S像接受打针一样，把脸看向别处，但皮肤的感触却像接受酒精棉球和针头一样清清楚楚。

男朋友放下S的手，像医生安慰脆弱的病人一样，笑着说：“好啦。”

S看看自己化过妆之后仿佛变装秀的手，这真的有必要吗？为什么感觉男朋友的笑意里有几分狡黠呢？

拍完照片，男朋友要帮忙卸妆，S摆摆手，满不在乎的把仿真皮肤撕下来，扯断了几根无辜的汗毛。

男朋友给出医学上的专业建议：“你最好用卸妆油洗一洗，你家里有吧？”

小心眼的S又觉得这话里有话，他怎么可能会有卸妆油，他连食用油都没有。

这跟S设想的修罗场景可太不同了！

男朋友不但没有因为身份被怀疑而表露丝毫心虚，还反守为攻把自己当成了捉弄的对象。一定是他装直男太久了，入戏太深，竟然妄图把女性气质增加到自己的手上。

哼，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真的是直男，又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觉得比演过变装秀的人就高出一等！

趁着田姑娘和女员工聊天，憋屈的S发射他的真直男视线，企图击碎男朋友的伪直男掩体。

男朋友自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凝视，接住S的眼神，初有几分疑惑，但随即又露出轻松的笑意。

S浓眉紧锁，愣是无法撼动这家伙稳定的内核。想当年，他在学校澡堂里，就凭一个眼神，都不知道喝退过多少直男弯男的注目礼。

今天这是怎么了？莫名有点儿势均力敌。（你管这叫势均力敌？）

更可恶的是，当离开时，男朋友像对待后生一样，在S身上亲切的拍了拍。

这让S更加不自在。

究竟是因为他把男朋友当成了gay，还是男朋友把他当成了gay，所以简单的接触才变得敏感呢？

S当然琢磨不出来所以然。

直到，回到家里，他洗去手上的粉底，不经意间看向镜子，才发现了封印自己直男法力的秘密！

MD！S想起男朋友那狡黠的笑意，用力擦了擦嘴唇。

转天遇到田姑娘，S责怪：“昨天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唇膏都忘擦了。”

田姑娘很无辜：“我以为你很喜欢呢。”

S有苦难言，旁边的小妹妹凑过来，好奇的问：“什么唇膏？喜欢？忘擦了？”随即她通过脑补露出惊恐的表情：“难道是谁偷情留下了口红印？”

S说：“你脑袋里整天都是什么肮脏的东西！”

小妹妹很委屈：“你俩究竟在说什么悄悄话呢？都不告诉我，我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这让田姑娘有几分愧疚，却让S有几分鸠占鹊巢的自得。

其实，小妹妹受到的冷落还远不止于此。

昨天田姑娘和S去美妆工厂，她落了单，留下值班，本来就手忙脚乱，还被领导叫去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亿点点打击。

田姑娘看出她有心事，问她原委，她却因为突然的倔强或者自闭，什么也不肯透露。

下班之后，只剩下他们三个的时候，田姑娘起身去了洗手间。

S毫不怜惜的，几下子就撬开了小妹妹的秘密，原来她就快要喜提转正了，可是昨天领导突然说，要延长她一个月的试用期。

S没心没肺的问：“为什么？”

小妹妹说：“领导说我虽然经常加班，但是没有效率。”

S点点头：“你确实效率不高。”

“啊？”小妹妹由悲转怒！

“别生气，你虽然效率不高，但你经常加班啊，对老板又没什么损失。”

小妹妹说：“谢谢你这么会阴阳怪气，我想到头来，领导一定会留下你。在我这一个月的延长期里，你可要好好表现，继续拍他的马屁。”

小妹妹说的当然是气话。

但是，气话有时就是真心话。

S不至于为此往心里去，但他却是第一次清晰的意识到，自己当初一时兴起的微服私访，其实已经改变了这里原有的生态平衡。不过，正如幸存者站着说话不腰疼，适者生存嘛，谁都不能抱怨环境。

几秒之后，他做了决定，告诉小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的利用这一个月的。”

小妹妹懒得理他。

他自顾自的说：“我要继续为公司发光发热，陪领导侃大山，这样他才不会再招一个新人来跟你竞争。”

小妹妹有些疑惑。

S继续自说自话：“时机一到，我就会让领导醒悟，像我这么优秀的人，值得更好的选择，而踏踏实实的你，才是他值得拥有的。”

小妹妹不知是该谢他还是该骂他，只能奉上自己看疯子一样敬而远之的眼神。

S则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曾经，他辞退过不称职的员工，也曾经被优秀的员工婉拒过，如今他也能对换位子体验一把了，以后等功成名就写回忆录时，一定要把换位思考当成一条创业哲学。（我想，你换位思考的日子还多着呢）

两个人各有所思，不知道何时田姑娘已经走了进来。

她看看神游物外的两个人，表情有些微妙，欲言又止。

同事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难免会掺杂一些竞争和利益，向往纯粹的人会觉得这样的关系不可理喻，但是如果能处理好这种竞争和利益的纠葛，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深刻么？

诚如S自夸的那样，接下来的日子，他在工作中更加积极的发光发热。

没有什么工作，他觉得不算自己分内的。

他也一点都不怕尝试和犯错，正所谓最好的创业准备，就是要把别人的公司当成是自己的。

领导看S的眼神越来越拉丝了，这让小妹妹的危机感十足。

她觉得，自己不能单纯依靠这个男人的信口开河。

她从凌乱的工作笔记中也渐渐理出了头绪，找回一丝尊严和自信，工作似乎就没有那么困难了，这跟老家酿酒差不多，只要时间够了自然就熟了。

S并没什么了不起，他只是早熟一点儿而已。

然而，早熟的S，还有一个能说会道的优势，他已经出入直播间自如了。

因为要保留三次元尊严的缘故，他的脸上始终都带着宠物特效，但总有那么几个品味清奇的人，渐渐也粉上他了。

当从工厂带回来的美妆产品终于上架，这是S从源头开始跟进的项目，所以他在直播间里更加用心，这成功吸引到一个粉丝大哥的注意。

粉丝大哥上蹿下跳的刷礼物，强烈要求狗头男助理试妆。

对于这样的要求，当然是不能一下子满足的，否则那就不是互动，而是点播。

女主播嘴上甜言蜜语，行动上略表心意，在S的手臂上试了几支口红，豪爽的粉丝大哥就下单了上万元的商品。

当然了，这肯定不是因为冲动消费造成的。

因为下单的，就是那个花枝招展、热情泼辣的工厂老板，他只是借着调侃S的机会，顺便给自家刷刷销量罢了，这是老板们最喜欢的二合一场景了，不论是弯的还是直的。

只不过，桃花和事业二合一的程度，相当难以把握。

这次，姑且就算工厂老板尝到了甜头，但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此时志得意满徐徐图之的某人，很快就会在这件事情上栽跟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