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后睡前故事 第1章 第一杯

当你听到一个故事，你期待里面的真实成分会有多少？

当然，你可能会说，那要看是什么样的故事了。

就我个人而言，曾经有段时间，特别迷恋一种特定类型的故事。那时，我才刚上大学，感情生活还没有任何要开始的迹象，对身边的人也没有特别的兴趣，却偏偏喜欢在网上看别的大学生讲述他们如何奋不顾身爱上直男。每每看到当事人无微不至的种种付出都得不到直男的回应，我就为其深感不值，而一旦看到当事人终于得偿所愿，我就诚心诚意的希望那必定是真的。

可以说，当年我的潜意识里，就自然而然接受了这种爱上直男的设定，从没认真想过性别和性向的差异，单纯觉得爱情总归要克服种种障碍。

如今想来，这好像有点儿怪。

当然，现在的我已离开大学多年，早已经不再轻信任何故事了。

别说直男变弯这种都市传说，就算是一对才子佳人在我眼前举行婚礼，我甚至都会保留一丝丝的怀疑。

毕竟这世界虚虚实实，每个人都会戴着面具，只是形状不同而已。

就拿我自己来说，我已经很久没发自内心的表达过什么，也不像当年那样对别人的心路历程感兴趣了。

人们都说酒后吐真言，我却连喝醉都是不敢的，也已经有一整年没进过酒吧了。

没想到年终岁尾，却突然被人约在酒吧见面，大有要对我吐露一番心事的架势。

我却很忐忑，与其说好奇会听到什么，我更担心的是自己做不出合适的回应。我最近的生活岌岌可危，状态可以说是非常糟糕了。

约我的人，算不上很熟。正因如此，不能随意推脱。

纵使我感觉浑身无力不想见人，终究还是穿上大衣出了门，在冷清的街道上晃荡很久，才磨磨蹭蹭的来到了酒吧门口。

推开酒吧的木门，我仍浑浑噩噩，却冷不防听到一声呵斥——“走开。”

这叫我立即清醒了一点儿，下意识看看木门的标牌，上面确实写着“bedtime bar”。

正犹豫要不要进门时，陌生的调酒师从吧台后面抬起头，老熟人一样朝我招招手。

我几乎是顺从的走向了吧台，同时四下看看，刚刚那声呵斥好像是来自房间最里面的角落，一张背对着门口的大沙发，有个人隐约坐在沙发里，旁边还站着一个高个子。

我不确定自己刚刚是否听清了那声呵斥，询问的看看调酒师，他只是微笑，并没有要过去调解的意思，反而还递给我一个眼神，仿佛让我跟他一起看热闹。

这时，那高个子对着沙发里的人说话了，应该是对刚刚那声呵斥的回应：“失恋了吧！说话这么冲！我看你一个人喝闷酒，好心过来说说话，招你惹你了？”

沙发里的人有些嫌弃的说：“我对男人没兴趣。”

高个子更来劲了，提高嗓门：“有毛病吧！对男人没兴趣，你来这干嘛？外面那么多喝酒的地方，就偏偏来这喝？”

沙发里的人却说：“这是我开的。”

“啊？”高个子不敢相信，回头看看，我也看看调酒师，调酒师只是无辜的眨眨眼。

高个子说：“逗我玩呢？这你开的？直男开gay吧？你想赚钱想瞎心了！”

沙发里的人咳了一声，极其不耐烦的说：“gay能赚直男的钱，直男当然也可以赚gay的，少见多怪。”

“得！”高个子终于彻底恼了：“你赚别人的钱吧，这里我再也不来了，什么玩意！”

说着气呼呼的从房间穿过，狠狠拽开木门，可惜那个门非常静音，没能成全他摔门而出的气势。

我也有点儿想要离开，没想到一整年不进酒吧了，刚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

可是，看完热闹的调酒师已经在问我喝什么了。

只好随便点了一杯。

调酒师一边倒酒，一边安抚一样对我说：“别介意，这没什么，他只是有点儿喝多了。”

酒吧里还有几桌客人，好像也确实没谁在意。

我看看那个沙发的角落，轻声问调酒师：“他真是这里的老板吗？”

调酒师说：“之一。之前经营困难，让他入了股。”声音里有一丝苦涩，仿佛这个酒吧原本是他自己的，让人抄底入了股，很有几分不甘心，不过他又乐观的说：“其实刚才那高个子，是出来卖的，几次都在我这里拉生意打扰客人，我又不好意思赶他走，这下子正解决了我一块心病。”

“这样啊。”我喝了一口他递过来的酒。

调酒师问我：“你不常来吧，是不是约了人？”

我点点头，看看手机，其实早跟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很久。

这是我多年以来，第一次不守时并且没有愧疚，没办法，这几天实在不想见人。

调酒师轻易就看透我的萎靡不振，同情的问：“年底了，过得怎么样？”

我喝了一口酒，吐了一句真心话：“简直糟透了。”

调酒师笑了笑，朝那个角落看了看，悄悄话一样对我说：“年底就是事多，我们那个股东，最近也过得很糟，一直闷头喝酒。我在想啊，要不要跟他收酒水钱，或者悄悄从分红里扣掉呢？”

他好像在做艰难的决定，一边擦着手中的杯子，一边看看我，仿佛想问我的意见，嘀咕着：“不过，他其实来得很少，又是我的老朋友，算了，我再暗中观察观察吧。”

我被他无奈的表情逗笑了，好像，是这几天第一次笑。

调酒师大概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反应，也笑了：“人们都说，把心里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就会好受一些。”

我摇摇头。我从来不这样认为。

调酒师说：“我也不这样认为，但我觉得，听听别人不开心的事，可能会让自己好受一些，所以我才做酒保。”

我又被他逗笑了。

甚至又要了一杯酒。

这是危险的，我其实酒量很小，会延迟发作。比如喝掉第二杯的二分之一时，我第一杯的酒意让我有些头脑发胀了。

这时，角落里的直男老板传出来闷闷的一声：“哥，再给我一瓶酒。”

调酒师无奈的在架子上挑来挑去，背对着我说：“你看起来跟我脾气有点儿像，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是作家吗？”

我说：“当然不，我现在看书都只听有声的。”

他回过身，拿着一瓶酒，带几分怂恿的语气说：“那么，你要不要去听听我们直男股东的有声故事呢，也许会让你好受一点儿。我也希望他多说说话，少喝些酒。”

我摇摇头：“这不好吧，直男好像只想一个人静静。”

他露出讨好的笑容：“那就当帮我一个忙，把这瓶酒拿给他行吗？”说着就把酒瓶递向我。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接过手了。明明我是一个顾客啊。明明那个直男看起来就不好惹。

可是，我就是这么软弱，或许在职场里待久了连拒绝的能力也退化了，又或者干脆就是酒精上头了，我竟然顺从的把酒瓶拎了过去。

于是，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在一间叫bedtime的酒吧里，我就听到了一个直男老板自述的感情故事。

这个故事究竟有多少真实的成分呢？

这很难说。这是一个醉酒之人讲的，而且当时聆听的我，也并不十分清醒了。

无论如何，权当这是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好了，我想这句话总该跟本故事纯属虚构一样具有诚信的意义了。

那么，在这年终岁尾，如果你回顾过去的一年也颇感无可奈何，不妨来听一听这位直男老板的离奇经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