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哀的气来得没头没尾,何过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哄。索性不再多想,他决定让莫哀冷静一会儿,自己也趁机理理头绪。
他坐在客厅,把猫安顿在窝里后,靠在沙发上回想着向柯飞问出的那些问题,以及孙奇可能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如果孙奇真的按照柯飞所说找到了莫哀的家,他该怎么办?
越想越是深陷其中,不知不觉已是几个小时过去。
最终,何过意识到不能再这样空想下去。他得和莫哀好好商量,告诉他接下来应该如何应对。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起身朝卧室走去,却在门口发现房门已经被反锁。
何过呆了片刻,轻叹一声,抬手敲了敲门,但没人回应。他又掏出手机给莫哀发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睡着了?还是故意不理他?何过心里琢磨着,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厕所洗漱,随后走向隔壁的另一间卧室。
然而他并未躺在那里的床上,而是推开阳台的门,翻窗爬了上去。
这间卧室的窗台,是离莫哀房间最近的地方。
何过扒住窗沿,目光连楼下一眼都没投,径直跳到了莫哀的窗边,轻手轻脚地打开纱窗,翻了进去。
房间里,莫哀侧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眉头微皱。他已经熟睡,却被噩梦环绕侵扰,脸上隐隐透着疲惫。
如果他此刻清醒,恐怕最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梦境,而是何过的这番大胆举动。他一定会骂得何过狗血淋头。
没被问罪的某人悄悄掀开被角,轻手轻脚地钻进了被窝。他小心翼翼地抱住莫哀,感受到怀里的身躯渐渐缩成一团,像只小小的猫咪。
前半夜的浑噩与不安,终于在后半夜的温暖怀抱中平息。
……
次日清晨,莫哀比何过早醒。他刚睁眼,就看到熟睡中的何过,神色瞬间变得复杂。他回忆起昨晚,自己明明锁了门!何过是怎么进来的?
更何况,他等了好几个小时,门外根本没动静!越想越气,他猛地一脚想把何过踹下床。
何过反应极快,几乎在被踹的瞬间就醒了过来。他反倒先一步搂住莫哀,闭着眼含糊哄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认错还不行吗?我给你赔罪。”
莫哀推开他的胸口,咬牙质问:“你怎么进来的?”
何过迷迷糊糊地抬手指了指窗户。
莫哀:“?”
莫哀顿时满头问号。开什么玩笑!
吹吧,自己家住六楼,还翻窗?
过了好一会儿,莫哀终于被抱得腻歪,放弃了生气,嘟囔着:“喂,何过,你是真的,只喜欢我吗?”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早上肯定是被气糊涂了,问了这么蠢的问题。
何过闭着眼,嘴角轻轻扬起,手探上莫哀的脸颊。然后,他低下头,半睁开眼,深深望进莫哀的眼里。
“过一辈子,咱们说好要过一辈子的。”
好吧,原谅你了。
莫哀轻笑一声,抱着何过蹭了蹭。
没过一会儿,他又觉得躺累了,索性翻身坐起,准备先一步起床,打开门想去给小猫喂食,结果门把却怎么都拧不动。
锁住了?他皱眉扭了几下门栓,终于听到“咔哒”一声。
我……靠?
莫哀怔住片刻,忽然不着急出去了。他转身看向还赖在床上浅眠的何过,步步靠近,目光危险。
床上的人安然地躺着,丝毫没有察觉危险来袭。
直到莫哀抬手,何过仿佛触发警戒一般,猛然睁开眼,动作迅捷地翻身躲开,握住莫哀的手腕。
“嗯?”何过本能地抬起拳头,但定睛一看,是莫哀。他的拳头停在了莫哀鼻梁前不到三指处。
“打啊!”莫哀不爽地催促,语气中透着不满。
他犯天条了?这何过哪敢下手,迅速收回拳头,满脸无辜,准备立刻认错。
虽然何警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
莫哀冷笑一声:“不打是吧?那这一巴掌你也得受着!”
说完,他扬起手,用手背挥向何过脸颊,将他头打偏至一边,力气不轻不重,动作却满是惩戒。
何过没躲,不气也不恼,只是低声问:“小孩,打之前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错了?”
“何过,老子昨晚等了你几个小时,你特么连门都不敲一声。”
“我敲了,也发了消息,只不过……你睡着了。”何过赶紧解释。
“那你特么就不会用门口的备用钥匙开门?!就非得翻窗?这是六楼啊,六楼!”莫哀越说越激动,语气里夹杂着自责。
何过垂着头,嗓音低沉:“我不知道钥匙在哪,我以为你还在生气……”
“特么,就算……就算我生气,你也不能这么干啊……这是六楼啊!”莫哀手捂着脸,逐渐有些痛苦,心中压抑烦闷,但更多的,是自责。
他终于明白了,那天何过看着他跳楼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心口压抑,仿佛压了块巨石沉重得喘不过气。他低低呜咽,呼吸开始变得紊乱,缺氧到想要干呕。
何过察觉到他的异样,立即半蹲下来,轻轻捧住莫哀的脸。
他目光焦急,眉间紧锁:“莫哀,深呼吸,我在这儿,深呼吸。”
莫哀听着何过的声音,渐渐平复了呼吸,但脸上的悲伤依旧未散,眼神呆滞。过了很久,他低声问:“何过,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何过没有回答,反而一把将莫哀抱入怀中,将头埋在他的颈间,轻声哄慰:“对不起,莫哀,我错了,我错了……”
那之后,莫哀在阳台上贴满了“禁止何过与瑞瑞攀爬”的警示条。
而他自己再怎么生气也没锁过卧室门了。
……
午饭时,何过像往常一样回到家吃饭。他看着莫哀低头捧着碗,眉头微蹙,眼里透着低沉。何过想开口劝慰,却始终没能找到合适的话语。
想说点什么,劝小孩从这种情绪中走出来,毕竟“忧伤肺,怒伤肝”。
何过正琢磨着开口,突然灵机一动:“昨天……”
话未出口,他陡然顿住,将要说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昨天就是因为那些,小孩才生气的,一丝懊悔涌上何过心头。
莫哀深吸了口气,淡淡地开口:“说吧,昨天见到那个傻*之后,你都有了什么想法。”
何过神色一顿,片刻后沉声道:“其实,我希望你上大学后,能住在宿舍里。”
话音刚落,莫哀手里的筷子停了片刻。他心中掠过一丝慌乱——何过不想和自己住一块儿了吗?
这个念头还没成形,莫哀下意识地不愿拒绝何过,差点答应。
他实在忍不住,低声问了句:“理由。”
“我怕他们找到你;怕他们伤害你;最怕我不在时,没办法保护你。”何过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也会让我妈带小诺暂时搬回去住,等抓到跑了的那几个人,再让你们回来。”
原来只是这样……吗?
“可以吗?”何过偏头问道。
莫哀游移不定,叹了口气,轻声问:“何过,如果……你在家呢?你不希望我回来吗?”
何过的筷子停在碗边,他盯着碗里的米饭,语气却是无比坚定:“当然希望。只是……出于安全考虑,我觉得你暂时住在学校更好。”
莫哀沉默片刻,没有回应。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仿佛在权衡什么。
何过猛地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会去找你的。每天下班,我都想接你。放假了,我会陪着你。但我不想让你暴露在危险中,答应我,好吗?”
确实……很难拒绝。
莫哀不愿意让何过活在担忧中,他今天上午体验了那么一回,着实不好受。何过……也不该承受那种煎熬。
他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妥协:“姓何的,我不需要你天天下班跑来跑去。我只有一个要求,办案的时候,保护好自己,行不行?”
何过点了点头,郑重地答应了。
收拾碗筷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小孩,我还欠你一次许愿机会,你想好了吗?”
莫哀微微一愣,随即摇摇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留着吧,说不定以后有大用。”
何过轻笑了一声:“好,给你留着。”
说完何警官转身进了厨房,安安心心地洗起碗来。
这段假期的日子过得清闲而美好,像一场柔软的梦。然而梦总有醒来时。
开学那天,莫哀收拾好行李,何过帮他打包床垫,送他上学。一路上,莫哀的情绪低落得像天边的暮云。
车里,莫哀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眼神透着些许不舍。他垂下头,沉默了好久,忽然开口:“何过,我还没看见你穿那套衣服,就要去上学了。”
衣服?何过愣了一下,很快想起那套定制西装。那是莫哀之前送给他的礼物。他握着方向盘,轻笑一声,语气笃定:“会看到的。”
莫哀转头看着窗外,似乎在想些什么,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你要把瑞瑞照顾好啊。”
“我会装个摄像头,把咱俩的手机绑定起来。这样你随时都能看到瑞瑞。”何过侧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温柔。
“哦。”莫哀低声应了句,又垂下眼眸沉思了一会儿,才问道:“那如果不是假期,平时你下班之后,还会来找我吗?”
车窗外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向后退去,失落在悄然蔓延。
“会。”何过的回答毫不犹豫。
“算了,省得跑来跑去麻烦。”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何过却认真接过话头:“只要你想,我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莫哀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有些轻:“何过,别做骗子啊……”
何过侧头看他一眼,目光灼灼,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嗯,不做骗子。”
其实,莫哀曾以为恋爱就像一场拔河,不是他拼命扯着何过不放,就是何过费尽力气将他拉住,双方都在较劲,用尽心力。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何过突然使出了全身力量,毫不退让也要将绳子拉过去,企图不顾一切,也非要赢下这场比赛。
当莫哀终于被拉过那条分界线时,他原以为何过会松开绳子,振臂高呼,庆祝胜利,让他摔个大跟头。可结果,何过不仅没有,还仍在继续用力拉扯,直到将莫哀整个拉进怀里紧紧抱住,才将绳子随手扔在一边,再也不让他离开。
想到这里,莫哀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车里那些小小的许诺,句句诚恳,让他感到安心又踏实。他不再独自一人舔舐伤口,而是准备迎接自己的大学生活,准备迎接……与何过的未来。
如果生命注定短暂,那就更该珍惜它。尤其是,他想把每分每秒都用来陪伴自己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