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成伤 第50章 第 50 章

莫哀的指尖颤抖着，手中的筷子早已攥出了裂纹。他深吸一口气，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怒火。眼前的碗碟突然变得模糊不清，耳边回荡的只有那句轻飘飘的“真是不乖”，像根针一样扎在他心里。

他低头看着断成两截的筷子，扔到桌上，烦躁地站起身。他本来是来放松的，却被何过一句话搅得心神不宁。他匆匆付了饭钱，出了餐馆。

夜色低垂，街上的霓虹灯五彩斑斓，映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像揉碎的星光。然而，莫哀无心欣赏。他的脑海里满是何过那副“教训人”的模样，气得直咬牙。

掏出手机，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打着字。

“韩寸现在就是个人渣，你说呢？”

街边的风有些发冷，手机屏幕上的“自动回复”像是嘲讽一般，让他的心情更加糟糕。

“我讨厌那个叫韩寸的，何过，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这次没有自动回复。

“何过！我晚上不过是出来吃个饭，谁说是来找你的？真自以为是，自作多情！”

又是自动回复。

莫哀开始烦躁起来了，他一把将手机揣回兜里，冷风从敞开的领口灌进来，冻得他打了个哆嗦。他快步往家的方向走。

他今天真是服了。

本以为见着何过心情会好一点的，结果整这两出？

回到家，莫哀重重地关上门，屋子里的寂静让他的心情更加低落。他丢下书包，随手扯开外套，将自己摔进沙发里，双手捂着脸，喃喃道：“何过，你就不能稍微回应我一下吗？”

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一瞬间，他却又犹豫了。几秒后，他打开灯，匆匆洗了澡，换上干净的睡衣，躺到床上。

夜已经很深了，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灯光透过窗帘洒下一点斑驳的影子。莫哀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又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门锁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他的心猛地一紧，握着手机的手攥得更紧了。他屏住呼吸，听着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紧接着是门被推开的细微声响。

脚步声从玄关传来，一步一步地靠近卧室。

何过身上熟悉的烟草味和冷风的气息传来，他一脸疲惫，穿过客厅站到卧室门口，他本来有一万句话想要对莫哀说。

譬如“放学就要乖乖回家”。

可停在门口，看见莫哀立刻把脸埋进被子里，装作睡着，肩膀却微微颤抖，他犹豫了：“宝贝。”

声音低沉，却带着点无奈与安抚。

莫哀没有回应，只是将被子裹得更紧。

何过走了进来，坐在床边，声音比刚才更柔：“其实我今天也很想你。”

莫哀缩了缩肩膀，忍不住开口，声音闷闷地说道：“何过，我讨厌你。”

话音刚落，他迅速把被子拉过头顶，整个身体蜷成一团，只露出瘦削的脚踝，孤零零地暴露在空气中。他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含着一丝哽咽：“你不打招呼就走了，又不打招呼就回来。下午见到你时，我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晚上你却说出那样的话。何过，你根本不知道，我没跟着你，我是碰巧才遇到你的！”

何过站在床边，目光紧锁着被子里的人。他的心像被重锤砸过一样沉闷，喉咙堵着，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气话会让莫哀反应这么大，甚至情绪崩溃到这个地步。

偷瞥手机时，他心疼到想要立刻远离柯飞和孙奇，跑来找小孩。

他低声开口：“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那么说你。”

“你没错，是我的问题。”莫哀声音低沉，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他把头埋得更深，声音里带着委屈却坚定：“是我不该想你，是我不该看到你就走不动道儿，是我不该喜欢上你。”

说到最后，他忽然抬头看向何过，咬着牙吼道：“何过，出去！别回我家了！讨厌你！”

那一声“讨厌”像细密的针，一下一下扎进何过的心。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将埋在被子里的莫哀捞了出来。

“别躲了，让我好好看看你。”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哄孩子。

他想要好好的看眼莫哀，下午和晚上他都只能偷瞥，根本没机会仔细看。

莫哀被他从被窝里拉出来时，眼眶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他的眼神却倔强，不肯示弱。

何过心疼得厉害，压低声音解释：“你知不知道，晚上看见你坐在那儿的时候，我快吓疯了。柯飞嘴上说信任我，可事实上，那些人谁都不信我。如果他们察觉出任何不对劲，我一个人不怕出事，可我怕他们会牵连到你。他们那群人跟混混，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你知道吗？”

莫哀抬眼看了他一会儿，低声说道：“可我真是偶然碰上你的。下午你走后，我就走了另一条路。”

“那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因为……”莫哀顿了顿，低声道，“看到你了，就不想回这个空荡荡的家。”

何过一时间说不出话，只能叹了口气：“可你吃完饭，还是选择坐那儿听，真的很危险，知道么？”

“我就是不想离开那里，何过。”莫哀声音里带着颤抖，“你过几天又要走了……”

一句话堵得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分别太快，相聚太短。

何过抬眼看着他，低声“嗯”了一声，像是回答，也像是无奈。

莫哀垂下头，满脸失落，不开心溢于言表。

沉默令何过的心揪得更紧，他伸手，轻轻碰了碰莫哀的耳垂，却被小孩一巴掌拍开拒绝。

“小孩。”何过忽然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愿意等我吗？”

“？”莫哀一脸不敢相信的抬头看向何过，与他对视，眼眶发红使他看起来更是讶异难过到极致，几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特么觉着呢？”

他简直要被气坏了，想不到何过竟然会问出这么一个，可以说是极度愚蠢的问题。

莫哀声音都提高了几分：“我特么等了两个月，结果那人还像只猪一样，怀疑我，还怪我！何过，你真的很混蛋，你知道吗？”

何过听着，心里又急又疼。他一把将莫哀揽进怀里，低声哄道：“是我混蛋，是我笨。小孩，等我把这趟忙完了，我一定赶紧回来陪你。”

莫哀激动太久，他的情绪又回落下来。

他们都太疲惫了，一见面被糟糕的情绪给笼罩，这本不是他们所期待的。

莫哀安静了下来，情绪渐渐平稳。他抬头看着何过，语气坚定：“何过，我还是那个答案，我愿意等你。我也希望如今天一样遇见你。即使危险，我也依旧会选择在你旁边的桌子坐下，陪着你，义无反顾。”

何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孩，这样不行……”

“何过，我不止会这样。我还会期待六月你陪我去考试，参加我成人礼，陪我填志愿，送我去读大学。”莫哀打断他，继续说道：“何过，我的生命和时间很珍贵，但我不止会等你。遇到你时，我也会毫不犹豫向你靠近。”

何过有些说不出话了，他垂下头，像是被什么触动，随即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中考志愿是和伍楚一起填的吗？”

“……”莫哀微微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他的笑容带着几分嘲弄，目光却依旧直视着何过，语气中满是挑衅：“滚你的，我自己填的。”

何过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满是复杂的情绪。他最后凑过去，轻轻吻了吻莫哀的额头：“小孩，等我，我一定不会错过我们的以后。”

莫哀一脸平静，盯着何过的眼睛，说道：“何过，你知不知道你这趟出去两个月，回来像个什么？”

像什么？”何过语气里带着一丝好奇。”

莫哀面无表情，脱口而出。

“像个混蛋，像个混蛋黄毛，像个混蛋黄毛混混。”

何过愣了片刻，随即低声笑了起来。他慢慢俯下身，与莫哀的目光齐平，眼中满是认真：“不好么？你会讨厌我这个混混吗？”

莫哀嘴角微微一抖，心里清楚，这个混蛋根本不会讨人厌。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比起讨厌，我更舍不得。”

突然，他换了个话题，问道：“为什么叫韩寸啊？”

“何韩一家啊，寸取过字。”何过语气轻松，“不喜欢这个名字吗？下次姓莫好不好？”

两人目光交错，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其他什么都不重要，就那样看着对方。

莫哀纵容何过吻在除了嘴唇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

“何过，讨厌你是气话，想揍你是真话。”莫哀无比确认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顿了一下，回吻何过的耳垂，轻声说道：“我爱你，我想你，才是我渴望告诉你的。”

何过心想糟了，手搭在莫哀的肩膀上，将他稍微推远了一点。他低叹一口气，说道：“我该走了，晚上不能留这儿，我偷跑出来也待不了多久。”

“你该走了，又要好长时间见不到了么……”莫哀低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舍。似乎在努力接受这个事实，随后又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说道：“何过，我等你回来。”

何过点点头，走到卧室门口时，又停下了脚步。他侧身回头，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我能……借个浴室再走吗？”

莫哀也意识到了，随即倒头躺下，背对着他，扔下一句“随你”就不再搭理。

听着浴室里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莫哀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不知自己下一次何时能与何过再见。水声渐渐停下，他赶忙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已经睡着了。

何过蹑手蹑脚地走进卧室，停在床边。他低头看着熟睡中的莫哀，轻轻替他掖好被角，盖住裸露的脚踝。随后，他俯下身，在莫哀的额头上印下一吻，带着些许凉意。

“莫哀，我爱你。我会很快回来陪你的，绝不会扔下你。”何过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莫哀感受到他的吻，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眼。过了一会儿，他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大门轻轻地开了又关。

等到房间完全安静下来，莫哀才缓缓睁开眼。他走到窗边，看到何过站在路边抽烟，烟头的红光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莫哀站在那里，看着他，看了很久，直到何过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他抬头望向夜空中弯弯的月亮，低声自言自语：“如果月亮变圆时，你会留在我身边么？”

第二天，莫哀顶着一对醒目的黑眼圈去上学。非常醒目，让人一看就想要揣测他昨晚都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伍楚看见后，瞪大眼睛问道：“你昨晚不睡觉都去干啥了？”

莫哀打了个哈欠，语气不咸不淡：“昨晚，那个很渣的对象回来找我了。”

伍楚：“……”

他默默闭上嘴，却依旧忍不住好奇。他凑到莫哀身边，压低声音问：“所以你谈了这么久了，你对象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莫哀托着下巴，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笑容令伍楚脊背一凉。

他语气悠然地说道：“那个人啊，叫韩寸。渣男韩寸。”